第27章 三更合一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她還在做夢。
夢裏她可憐兮兮地坐在莫瞳瞳家門口,身邊是堆積如山的行禮,她拍着門哭號着讓莫瞳瞳放她進去,莫瞳瞳卻冷酷無情地在裏面說:“不行,你太髒了。”
這麼說着,門被打開,莫瞳瞳劈頭蓋臉地又向她扔了一堆髒衣服。
刺耳的鈴聲把她從詭異的夢中拯救出來,她掙扎地醒了過來。
她的大腦還是混沌的,因爲昨天薛珍珍告訴她的那個消息令她輾轉反側到凌晨兩點,並且連續做了好幾個莫名其妙的夢。
這導致她醒來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那麼早醒來是要幹什麼。
窗簾密不透風地拉上的房間是一種深沉的暗藍,顧盞喬舉目四望,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這個時候,門被有規律地敲了三下。
顧盞喬呆呆地望着木門,愣是沒有應聲。
她發聲的功能似乎還沒有醒過來。
於是門就被打開了。
莫瞳瞳本來以爲顧盞喬還沒起牀,結果一開門就看見顧盞喬坐在牀上望着門口,雙眼迷茫,嘴巴微張,平常被打理的柔順整齊的頭髮此刻蓬鬆地散落在肩頭,像是隻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她可恥地被萌到了,但是她沒什麼反應,只是不動聲色地把電燈打開。
白熾燈不算強烈的光線令顧盞喬微微眯起眼睛,她下意識抓起身邊的枕頭蓋在頭上擋住了光線。
莫瞳瞳開口道:“起牀了麼,等會會很熱。”
顧盞喬還是沒有想起來她們要去幹什麼。
莫瞳瞳轉身走了。
莫瞳瞳消失在眼前這件事強烈地刺激了她的大腦。
因爲她的夢中這件事重複了好幾次。
她猛地清醒過來,從牀上站起來,想起了自己要去做什麼。
是了,跑步的第一天。
以前有一段時間,曹姐替她安排了健身教練。
但是每一次要練習的時候,她要不就是裝病,要不就是消極抵抗,最後所有健身教練都扔下器材走人,並宣稱顧盞喬朽木不可雕也。
顧盞喬覺得挺得意,她覺得自己那麼好的身材,哪裏需要健身啊。
可是今天,她拖着睡眠不足的軀體飛快地起了牀,只因爲要和莫瞳瞳一起晨跑。
雖然還很早,但是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房間裏雖然沒有開燈,清晨柔和的光線已經照亮的了一切。
莫瞳瞳穿戴好了一切站在門口,看見顧盞喬穿了一套粉紅色的運動服出來。
裁剪合體的運動服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曲線,豐滿的胸脯和玲瓏有致的臀部,還有修長的筆直的雙腿。
顧盞喬得意地在莫瞳瞳身前轉了個圈。
穿着白藍相間的運動服的莫瞳瞳簡直像穿了件校服。
寬大的外套攏住了她的上半身,黑色的鴨舌帽遮住了半張面孔。
顧盞喬看着莫瞳瞳的打扮說:“我第一次看見這麼醜的運動服。”
莫瞳瞳不置可否,只說:“你不戴帽子麼,太陽已經出來了。”
顧盞喬一愣:“我沒有這種帽子。”
本來準備穿鞋的莫瞳瞳便停住動作,從房間裏拿了頂白色的帽子出來。
“戴我的吧。”她說。
顧盞喬受寵若驚,但很快了然道:“送我了?”
莫瞳瞳點了點頭。
顧盞喬便沒有那麼開心了,但是她能理解,一個潔癖怎麼可能要回被別人用過的個人用品呢。
她很快想到了薛珍珍的那句話——“我看莫小姐潔癖的那麼厲害,應該也更喜歡一個人生活吧?”
或許這件事的答案,根本不需要詢問來得到解答。
但是顧盞喬還是準備問的。
她覺得她可以在跑步的時候試探地問出這句話語,她在心中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結果當她跑了三分鐘(也許還沒有)以後,她的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她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她氣喘吁吁地望着身邊臉不紅心不跳的莫瞳瞳,終於慢慢停下腳步,說:“不……不行了,我……我跑不動了。”
莫瞳瞳跟着顧盞喬的步伐慢慢停下,然後回頭看了還能看見的樓道口。
“……我們才跑四百米。”
“是、是麼?我怎麼覺得我們跑了四千米?”顧盞喬喘着粗氣。
“……那再跑慢一點吧。”
顧盞喬擺手,直接坐在了一邊的長凳上。
“不,先休息一下。”
她深呼吸這平穩着呼吸,終於好了一點。
莫瞳瞳也坐在了她的邊上,對方連汗都沒有出一滴,此時正怔怔地望着天空。
顧盞喬於是也擡起頭來。
太陽剛剛升起,陽光明亮卻不熾烈,天空還是微深的灰藍,天邊堆積着厚厚的雲層。
大腦放空後,顧盞喬下意識地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我要搬走了。”
她說“我要搬走了”,而不說“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裏”,也並非全因爲覺得麻煩了莫瞳瞳,還因爲她知道,她本來就是要搬走的。
當初住在這裏就是權宜之計,不管公司還是曹姐,都不會覺得她長時間地住在別人家裏會是個好主意。
回想起來,雖然有那麼多的痛苦和委屈,但是這幾天的生活總體而言還是夢一般的美好,在她過去的十年裏,從未體會到過。
但是因爲是夢,總歸是要醒的。
她要回到自己的戰場上,因爲跌落了谷底,她更加明白,站在頂點有多麼艱難。
她伸直雙腿看着自己的腳,然後輕輕的搖晃。
她偏頭去看莫瞳瞳,見對方沉默着不說話,就伸出手,用食指輕輕戳了下對方的肩膀。
“我們還能聯繫麼?”
莫瞳瞳點了點頭。
顧盞喬撅起嘴巴,她想,就算到了現在,莫瞳瞳也不會說幾句好聽的話。
她擡手拉起莫瞳瞳的帽檐,對方因爲她措不及防的舉動微微瞠大眼睛,露出驚慌的神色。
深褐色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像是一汪澄澈無波的湖水。
除了慌張,顧盞喬一點都看不出來莫瞳瞳還想了什麼。
顧盞喬站了起來,迎着陽光開始繼續奔跑。
顧盞喬和莫瞳瞳大汗淋漓地回家的時候,薛珍珍已經蹲在門口了。
顧盞喬一開始沒有認出那是薛珍珍,因爲對方剪了頭髮,將原本的長卷發剪短,變作了及肩的長度,燙了個不明顯的卷度,並染成了微微泛着金紅的深棕色。
她燙了個這樣的算是都市麗人的髮型,卻像個農民工似的蹲在門口,顧盞喬剛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指着她便說:“欸,小廣告別在這兒貼。”
薛珍珍回過頭,委屈地看着她。
顧盞喬總算認出來了,對方是薛珍珍。
她走過去,喫驚地說:“珍珍,我還以爲你挺忙的,還有工夫燙頭髮啊。”
薛珍珍:“……”
顧盞喬把話說完以後才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像是抱怨,連忙解釋:“雖然聽起來像是發牢騷,但是我真的沒有發牢騷的意思。”
薛珍珍:“……”
莫瞳瞳沒想到薛珍珍會來,她望向了顧盞喬。
顧盞喬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對,我忘記跟你說珍珍會來了。”
她想了想,繼續道:“我先去鋪報紙,然後讓珍珍去我的房間吧。”
莫瞳瞳想不出其他辦法,點了點頭。
薛珍珍跟着顧盞喬進了房間,才感慨道:“沒想到,你還真的處的跟自己家似的了。”
顧盞喬沒說話,叫薛珍珍玩會兒手機,自己則去洗一下澡和頭髮。
等出來的時候,薛珍珍已經在牀上鋪滿了各種文件流程圖,她一一向顧盞喬說明。
薛珍珍說着說着,突然覺得顧盞喬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顧盞喬,說事情說了半個鐘頭肯定開始騷動不耐煩,她簡直像是多動症兒童那樣聽不完任何一件事,而且善於在所有事情上挑一些雞毛蒜皮的刺。
然而今天的顧盞喬,不僅沒有挑刺,甚至對有些可能有些麻煩的流程,也絲毫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薛珍珍說完一切後,試探地問:“你覺得有什麼問題麼。”
顧盞喬搖了搖頭:“挺好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不過這個發佈會真的有用麼?”
薛珍珍掩飾住了喫驚的神色,說:“根據曹姐的意思,這發佈會是一個姿態,你得表現的落落大方——宋恆東那邊,說實話,雖然大家都覺得他是在……是在陷害你,但是照片不關他的事,他和他妻子的聲明也並沒有直接說這件事情,所以我們很難起訴他,反而會讓事情鬧大,所以曹姐的意思事,儘量靠日後的模糊化,令大衆慢慢覺得這其實是個虛假緋聞……”
說到這兒的時候,薛珍珍還是加了個補丁:“不過我們也不會放過宋恆東的,絕對。”
她加這個補丁是因爲擔心顧盞喬不甘心,沒想到顧盞喬只是笑了笑。
她說:“我現在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我知道,等我再登上頂點的時候,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薛珍珍大感喫驚,再次和顧盞喬說話以來,她頭一回表現出了她的喫驚,她說:“喬喬,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顧盞喬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她想:當然,因爲我變聰明瞭。
薛珍珍向顧盞喬說完了注意事項,又把需要背熟的發言稿給她,收拾完東西以後便說:“好了,去輕鬆一下吧喬喬,我已經訂好餐廳的位置了。”
顧盞喬一愣:“什麼?我不出去啊。”
薛珍珍一愣:“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麼?”
顧盞喬回想了一下她們的對話,勉強想了起來。
大概因爲那句話裏要搬出去這件事太沖擊,以至於她忽略了其他所有事情。
她說:“是的,我忘記說了,我不想出去。”
她揮了揮手上的稿子:“我把它背熟一點吧。”
薛珍珍大感意外:“可是,可是位置已經訂好了。”
顧盞喬拍了拍薛珍珍的肩膀,道:“你請別人去吧,你都特意燙了個頭發,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她揶揄地看着薛珍珍,臉上露出曖昧的笑來。
然後她拿起薛珍珍的包,放在了薛珍珍的懷裏,把她推了出去:“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我要背書了。”
薛珍珍的笑容變得勉強。
她沒有想到顧盞喬會拒絕自己的建議。
顧盞喬過去雖然跋扈傲慢,但是基本上,是不會拒絕自己的這類建議的。
她被顧盞喬推出了屋門,眼看着顧盞喬就要關門,終於忍不住道:“喬喬,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顧盞喬一愣:“你怎麼會這樣想。”
薛珍珍勉強道:“你難道真的覺得呆在家裏比去外面玩有趣麼?”
顧盞喬想了想。
她想到了穿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莫瞳瞳,想到了在書架之間逡巡着找書的莫瞳瞳,想到了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坐在沙發前看節目的莫瞳瞳。
她點了點頭:“是的,家裏很有趣。”
她沒再管薛珍珍的一臉愕然,直接關上了門。
她收拾墊在地上的報紙的時候,莫瞳瞳從臥室走了出來。
她看了看顧盞喬的臥室,然後問顧盞喬:“她走了?”
顧盞喬點了點頭。
她發現莫瞳瞳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然後又拿出了小噴壺和抹布,還是打掃衛生。
顧盞喬拿着捏成一團的報紙,蹲在地上看着莫瞳瞳,問:“瞳瞳,你爲什麼不介意我在你家走呢?”
莫瞳瞳看了顧盞喬一眼:“誰說我不在意?”
顧盞喬撅起嘴來:“難道說我在這兒一直在污染你的視線麼。”
莫瞳瞳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笑的時候,明亮的眼睛微微彎起,右邊臉頰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
顧盞喬一時看呆,又想,爲什麼自己從來沒發現過莫瞳瞳有酒窩這件事?
她很快想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莫瞳瞳笑。
她驚喜地爬到了莫瞳瞳的身前。
莫瞳瞳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
她彷彿天生就不會笑一般,收斂了笑容後,就一點都看不出來笑過的痕跡,面容幾乎在瞬間恢復成過去的面無表情。
白皙的肌膚像是寒冰鑄成,不知是因爲那種簡直要發藍的白,還是因爲對方向來冷峻的表情。
顧盞喬擡手想捏莫瞳瞳的臉,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剛抓了報紙沒洗手,連忙收回來了。
但是莫瞳瞳已經如臨大敵地站起來躲到了顧盞喬的五米開外。
顧盞喬一時顧不上在意這個,她站起來,驚訝道:“瞳瞳,你笑啦。”
莫瞳瞳無語:“我是人,爲什麼不會笑。”
“可是你以前從來沒笑過。”
“……胡說。”莫瞳瞳不信,在她自己的記憶中,她明明笑過好幾次。
顧盞喬斬釘截鐵地點頭:“真的,你絕對沒笑過,不然我怎麼可能因爲你剛纔那個笑,看呆了啊。”
莫瞳瞳:“……”
顧盞喬:“……”
顧盞喬再一次在自己的話說出口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張嘴想解釋,又覺得其實沒什麼好解釋的。
這只是句普通的誇獎啊,很常見的。
但是她的臉開始發紅發燙,眼神也開始飄忽。
她爲什麼要不好意思呢?她想不明白這件事,也沒有在想。
她只是機械化地扔了報紙團,然後走回了房間。
莫瞳瞳沉默地獨自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好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該做午飯的時候。
她在電飯鍋裏煮了飯,準備好了今天的食材,在醃製食材的時候,掏出手機打開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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