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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開始記事了,難道你真的什麼都不記……”
她話音未落,忽有人擋在了她和顧盞喬的面前,然後捏住了她的手腕。
黑色的真絲手套滑過手腕上的筋骨,手指便瞬間使不上力來,然後下一秒,便是鑽心的疼痛。
薛珍珍尖叫着鬆手,正想擡頭大罵,便看見一張眉目精緻的面孔,明明沒什麼表情,一雙漆黑的雙瞳似乎散發出冰涼徹骨的冰刃。
薛珍珍脊背一顫,後退了一大步。
是莫瞳瞳。
顧盞喬被莫瞳瞳一股腦拉到身後,反應過來以後才驚喜道:“瞳瞳,你怎麼來了。”
莫瞳瞳仍直視着薛珍珍,她的目光如箭,氣勢令人驚異地充滿了壓迫感。
薛珍珍先是被逼地噤聲,而後回過神來,咬牙道:“是目童老師啊,當時有眼不識泰山,真是不好……”
薛珍珍說不下去了。
因爲莫瞳瞳根本沒有在乎她。
莫瞳瞳直接轉過身去,輕聲細語地對着顧盞喬說話。
“……意思。”薛珍珍硬着頭皮把話說完,也知道現在已經不是說話的好機會了,便乾脆轉身走了。
反正顧盞喬根本不擅長騙人,在她說話的時候,薛珍珍已經知道了,顧盞喬在意她說的事情。
既然在意,那麼她一定會找上自己。
薛珍珍的消失對顧盞喬和莫瞳瞳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兩人沉浸在小別相聚的喜悅當中,知道盧三寶通知了好幾聲,顧盞喬才戀戀不捨地上去繼續彩排。
活動方算是怕了顧盞喬的魔音穿耳,最後決定假唱。
爲這事顧盞喬鬧了好久的脾氣,在莫瞳瞳面前說了一堆活動方的壞話。
莫瞳瞳摸摸顧盞喬的頭,覺得這件事情……確實不能怪人家。
因爲顧盞喬親口開口唱歌到底是什麼可怕的情況——她懂……
莫瞳瞳的雜誌採訪是在明天,因此她忍着渾身的不自在陪着顧盞喬走完了接下來了行程。
等到了所有事情做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顧盞喬本來還在車上跟莫瞳瞳小聲的說話,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她便靠在莫瞳瞳肩頭睡了過去。
這個時候李助理已經先行離開,車上便只有盧三寶和她是清醒的。
麪包車靜靜地在黑夜中疾馳,車窗外的燈火從璀璨奪目最後變作零星幾點,只有行道樹如鬼怪般在夜風中簌簌搖晃。
爲了讓顧盞喬睡的舒服些,莫瞳瞳乾脆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後用外套蓋住了她的上半身,令她不至於着涼。
靜靜地躺在她的腿上的顧盞喬已經睡的很沉,有時候打起輕輕的鼾,莫瞳瞳便幫她調整一下姿勢。
一片靜謐之中只有發動機轟轟作響,莫瞳瞳的餘光瞥見前面的盧三寶,有點想問他是不是曹佳軒叫來照顧顧盞喬不受薛珍珍欺騙的,不過在心裏組織了好幾十遍語言,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
這時候突然有人出聲道:“莫老師,你知道顧盞喬其實很會演戲麼?”
莫瞳瞳一愣。
昨天之前她或許還真的不知道,但是昨天她既然知道這就是《沉浮》之中那個令她眼前一亮的小女孩,自然知道,顧盞喬在演戲上,一定是有天分的。
至少對方在五歲的時候,就足以在一幕電影中留下令人無法磨滅的印象。
於是她點了點頭,又想到盧三寶現在在開車,便出聲道:“我知道。”
盧三寶的聲音變的愉悅起來:“怪不得,果然,莫老師一定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莫瞳瞳多少覺察到盧三寶應該是曹佳軒特意請過來防着薛珍珍的,但是現在看來,對方還是顧盞喬的鐵桿粉絲。
她破天荒提起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趣:“你又是爲什麼知道喬喬演技很好呢?”
盧三寶語調輕快:“我十七歲的時候,輟學想拍電影,從老家跑到首都,想盡一切辦法在電影學院旁聽,我租的房子下面就有租碟片的地方,我賺了錢,就去那邊租碟看,有天我聽見電影學院的學生說,租的到的片子都不算好片子,真正的好片子,根本是租不到的。”
“我當時年輕氣盛,覺得自己已經看得夠多,便上去搭話——其實,哈,不是搭話,語氣不算好,反正後來,我被他們偷偷帶進他們學校的放映室,看到了《沉浮》,因爲是禁片,所以只有學校裏有研究用的碟。”
莫瞳瞳幾乎有點入神地聽着這段話,她沒有對方那樣的經歷,但是聽對方說來,竟覺得熱血澎湃。
她接話道:“是的,《沉浮》裏的小女孩就是喬喬演的,只有五歲。”
盧三寶笑着點頭:“是啊,然後男主角吸/毒坐牢了,女主角封殺後出國了,整部片子有正臉的角色還在演戲的,只有喬喬了。”
莫瞳瞳一愣,脫口而出:“那你喜歡的其實是電影?”
“以前是這樣的,”盧三寶說,“但是後來,看着小女孩又步入娛樂圈,又慢慢長大,我就覺得,要是娛樂圈有值得我喜歡的女演員的話,那就是喬喬了。”
莫瞳瞳注意到,盧三寶說“女演員”,而不是“女明星”。
她又想,如果對方十七歲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學電影,現在是不是也已經是導演了呢?
她開口想問,盧三寶卻說:“莫老師,你不會是想問我有沒有作品吧?”
莫瞳瞳啞然。
盧三寶便繼續道:“我沒有作品,你可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喜歡什麼又恰好有那樣事物的頂級天賦的人,簡直就像夢一樣。”
說完這句聽起來像是恭維的話之後,兩人再無交談。
莫瞳瞳到了最後,也沒有問出是不是曹佳軒派他來阻擾薛珍珍的這個問題。
等到了酒店,莫瞳瞳把顧盞喬叫醒。
顧盞喬睡的迷迷糊糊,撒着嬌摟着莫瞳瞳的脖子不願意睜眼。
但是待到了車子外面被冷風一吹,顧盞喬便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個季節的t市晝夜溫差很大,顧盞喬穿着裙子露着白生生的一截小腿,外加剛剛睡醒,一下車就開始打顫。
莫瞳瞳連忙抱住她,把她推到了酒店大堂裏。
盧三寶看着兩人直皺眉頭,但是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蹲點的狗仔。
或許是因爲時間實在太晚又不穩定,看上去並沒有跟拍的人。
盧三寶目送着兩人進了酒店,然後自己纔跟了進去。
因爲他自己以前就做過狗仔,因此對這類反追蹤還挺拿手。
進酒店後便去不同的房間,顧盞喬爲了能有更長時間睡覺,這會兒也不撒嬌了,兩人很快便到了房間。
等到了房間便是卸妝洗頭,洗完頭出來的時候顧盞喬簡直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步履虛浮,問:“瞳瞳,要不頭上套一個塑料袋就直接睡覺吧。”
莫瞳瞳爲這天才的主意嘆了口氣。
她把顧盞喬按在牀上,將電吹風通了電以後說:“你幫你吹,你睡吧。”
顧盞喬坐下來的時候還嘟嘟囔囔地說話,沒過多久,莫瞳瞳就得扶着顧盞喬的腦袋,令對方不至於臉朝下倒在地板上。
顧盞喬的頭髮長,莫瞳瞳吹了十分鐘左右,才覺得足夠蓬鬆乾燥,把電吹風放到一邊,將顧盞喬塞進了被窩裏。
顧盞喬看上去毫無意識,咂了咂嘴,似乎是夢到了什麼,抿着嘴脣舔了舔。
莫瞳瞳爲微微溼潤的粉嫩嘴脣愣了下神,又很快因爲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愣神而陷入困惑。
這困惑令她在接下來洗漱的時候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得出了結論。
大概是因爲顧盞喬陷入了無意識,但是剛纔舔嘴脣的動作卻好像醒着,自己纔會發愣吧。
爲了說服自己,莫瞳瞳在上牀的時候,又看了下顧盞喬的臉。
因爲房間裏只有一張豪華大牀,所以莫瞳瞳毫無疑問地要和顧盞喬睡在一起,但是本來因爲“先前不是也一起睡過麼”的想法而毫無波動的內心,卻因爲有意的一眼而陷入的波動。
與此同時,之前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到的種種關於女性同性戀的嶄新知識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說起來,雖然以前也並不認爲自己在這方面是無知的,但是在專門搜索之後,才發現自己真的很無知呢……
繼續深想顯然對身心無益,更何況顧盞喬已經陷入沉眠。
莫瞳瞳連忙關了燈,將自己埋進了被窩裏。
大約因爲身邊下陷,顧盞喬很快靠近,抱住了莫瞳瞳的腰肢。
莫瞳瞳發現,原本不習慣別人靠近的身體,卻因爲顧盞喬的靠近而歡呼雀躍着。
這種由內外而外的躁動令她睡意全無,難以入眠。
但是這種躁動並非負面的,莫瞳瞳體會到了其中的喜悅。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受到失眠困擾,以至於非常害怕失眠的莫瞳瞳,頭一回沒有因爲失眠心煩意亂。
她因爲這陌生的,奇妙的心情感受着心臟與往常不同的律動,看着黑暗中朦朦朧朧地顧盞喬的剪影,感到滿足而熨帖。
於是她伸手撥開顧盞喬額前的碎髮,落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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