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所以當蘇清悅不管不顧將這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祕密說出口時,薛明朗的第一反應是羞惱,是慌亂。
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席冶追着自己跑,爲他發瘋,爲他爭風喫醋,爲他和粉絲和蘇家作對,薛明朗,纔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被追求者。
但蘇清悅的質問,無疑狠狠戳破了這種假象。
網上的通稿、周邊人的議論聽得太多,以至於薛明朗自己都忘了,他曾經是如何卑微地在人羣中、在電影裏,在翻牆蒐集的新聞上、在鮮花獎盃的簇擁下,默默地,默默地喜歡着席冶。
而在席冶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久未謀面,陌生到幾乎被淡忘的老同學罷了。
正因如此,薛明朗承認,當他撞見席冶喝酒賠笑的一幕時,除了失望,心中翻涌的,還有一絲微妙的高興,好像只要抓緊這件事,他就能站在道德高地,痛心,唾棄,指責,名正言順地將高懸天邊的月亮打落凡間。
使其破碎地,狼狽地,祈求着被自己擁入懷中。
這些陰暗卑劣的念頭,薛明朗本以爲只有自己明瞭,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蘇清悅知道他在想什麼。
“又亂開玩笑,”不確定剛剛的話有沒有被其他嘉賓聽到,薛明朗下意識反駁,“我和席冶只是老同學罷了。”
深深地,蘇清悅感到了失望。
被迫聽了一耳朵八卦,後排腦補出各種恩怨情仇的衛妍和秦成對視一秒,紛紛閉眼,默契裝睡,恨不得立刻打幾個呼嚕纔好。
更令兩人驚訝的是,後續的旅程,衝動之餘漏出個大瓜的蘇清悅竟然一直壓抑着情緒沒有爆發,沒有撕b,沒有換隊,沒有罷工,和師兄薛明朗客客氣氣,跟席冶也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好像大巴車上火氣十足的質問只是幻聽。
直到四天五夜的錄製結束,他們才從總導演那裏得知對方退出節目的消息。
對於這個結果,席冶並不驚訝。
身爲蘇家最受寵的老幺,蘇氏娛樂的小少爺,蘇清悅有充足的可以任性的資本,賠得起違約金,也不怕被封殺。
錄完h省的流程再走,沒讓節目組白忙,已經算對方有修養。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誇主角?】強制關閉宿主的手機屏幕,1101急急,【席冶,你都三天沒睡覺了,72小時,不怕猝死嗎?】
微微猶豫了兩秒,它道:【要麼……要麼我們去找顧琮吧。】
蘇清悅中途下車,薛明朗也緊隨其後,粉絲不明就裏,思來想去只能把一切怪在和兩人都起過沖突的席冶身上。
外加驚喜甩鍋的節目組態度曖昧,不澄清也不否認,這下,連素來最愛催藝人工作的周鳴,都叫席冶先在家避避風頭。
整個客廳被擋得密不透風,大屏電視映出的微光幽幽將青年籠罩,更襯得陷在沙發裏的他像鬼片中的阿飄。
腦袋裏的神經彷彿被尖銳的指甲扯住,一抽一抽地疼,席冶虛虛睨了眼抱枕旁邊突兀亮起的屏幕,鳳眸微闔:“算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1101精準捕捉到條與宿主相關的、橫空出世的熱搜。
#席冶陪酒#
點進去,便是一個微博小號發的九宮格,整體色調昏暗模糊,其他人都被打了厚實的馬賽克,唯有席冶,醉眼朦朧的笑和指間的香菸都清晰得要命。
1101氣憤非常:【這是造假!】
沒被主線劇情操控的小號再瘋也會講基本法,記憶裏,它家宿主參加的明明都是正常的飯局,大包間,燈火明亮,是有人故意修了圖片,把氣氛往曖昧調。
偏席冶淡定極了。
用膝蓋猜都能猜到這是蘇清悅大哥的手筆,名利場裏這個大染缸裏泡出來的商人,只說實話的早死了。
更何況對方是替自家弟弟出氣,徇私做點小動作再正常不過。
【你不會一直在期待這件事發生吧?】後知後覺地,1101道,【等節目組承受不住壓力主動解約,避開違約金,直接賣了房去逍遙?】
席冶點點頭:“嗯哼。”
【嗯哼你個鬼,】好氣又好笑,1101提醒,【因爲藝人自身原因無法拍攝還是要賠錢的。】
席冶:“這條理由不成立。”
“節目組邀請我參加的時候我名聲就很差,現在後悔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或者他們硬着頭皮讓我繼續參加也行,”指尖揉着太陽穴,席冶慢吞吞道,“只要不怕被蘇家針對的話。”
1101:【那顧琮呢?】
剛上線幾天的酸奶廣告也不管了?
虧它還以爲因爲顧琮受傷的事,對方會有些變化。
“……遺產留來做補償總夠了吧,開個演唱會什麼的。”過了很久,久到1101覺得席冶不會再回答時,對方忽然自言自語道。
福至心靈地,1101驚訝:【你怕連累他?】
向上拉了拉毛毯,孤零零蜷成一團的青年沉默了。
他和顧琮已經兩天沒聯繫過。
有系統在,席冶當然知道對方是被經紀人收了手機,藉口特訓關了禁閉,席冶有時覺得這樣也挺好,最少顧琮不會再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黴事而受傷,他也能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計劃。
但有些時候,席冶又會感到寂寞,拜最近愈發頻繁的交集所賜,他似乎逐漸習慣了顧琮的存在,如今少了個人,被塞滿的冰箱反而襯得家裏愈發冷清。
一個小時,又或者是幾個小時,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席冶索性拿起手機,下回了微博。
周鳴刷屏般發來的消息依然在頂端閃個不停,他沒理會,而是目標明確地點進了顧琮的主頁。
入目第一條,便是三天前營業的酸奶廣告,顧琮公司的反應有點慢,或者賬號真的是顧琮自己在打理,這條大咧咧艾特他的視頻微博,居然還沒有被隱藏。
再往下,則是一輪皎潔的,略顯眼熟的月亮。
1101反應最快:【看被馬賽克的建築,這不是你家陽臺的角度嗎?】
席冶的公寓並非頂樓,想拍大片的夜空,難以避免會拍到其他。
——“那你應該不介意和我拍照發個微博?”
——“換做剛重逢的時候,你會很願意吧。”
腦中沒來由跳出這兩句話,席冶瞟了眼微博發送的日期,稍一推算,便確定它是自己和顧琮喝酒的那個晚上。
他記性好,不會出錯。
從頭到尾自詡深情的薛明朗下意識想與他劃清界限時,卻有個傻子,暗戳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哪怕對方知道,自己很少用微博,很可能看不到。
沉寂已久的胸口驀地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流,電視上的影片剛好放到尾聲,黑白字幕閃過,光線一下子亮了許多,席冶閉了閉眼,將頭埋進了毯子中。
然而,今天這手機似乎非要和他作對、讓人不得安寧,沒過幾分鐘,毛毯裏就響起了嗡嗡的震動聲。
是個陌生號碼。
1101卻先他一步選擇了接聽:“喂?席先生嗎?這裏是小區門衛,請問您認識一個叫顧琮的人嗎?”
“他受了傷,手機也摔壞了,說是和您約好……”
後面的話,席冶聽得斷斷續續,等他再回過神,自己已經換好衣服下了樓。
他住的公寓靠近北門,太陽燦爛得有些刺眼,遠遠地,席冶便看到有個人一瘸一拐地衝自己招手:“席老師!”
“你來救我啦。”
是顧琮沒錯。
像是從高處摔下來,對方乍看上去十分狼狽,手掌掛了彩,膝蓋附近的褲子也破了一塊,席冶忍住頭暈和眼花,匆匆加快了腳步:“怎麼回事?”
“誰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越獄的時候摔了下,”甚少見到青年在白天沒戴帽子也沒戴口罩地出門,顧琮連忙脫下外套,想把人罩在裏面,“臉,臉,擋一擋,周圍說不定有記者。”
一旁的保安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位先生,我們小區的私密性很好。”
若非對方確實長了一張遠超普通人水準的帥臉,又能準確報出席冶的門牌號,他纔不會打那個電話。
席冶關心的卻不是這些。
撩開外套的邊緣,他像一隻探出頭來的貓:“越獄?”
顧琮一噎,眸光閃躲:“呃……就是從宿舍的窗戶跳下來了……”
經紀人雖然沒收了他的手機,卻沒沒收隊友的,只要有心,總有辦法能瞭解到關於席冶的消息。
尤其是今天這種全網推送的情況。
他不確定偷偷將備用手機借給自己的隊友在想什麼,他只確定,自己必須要儘快見到席冶纔行。
哪怕可能幫不上忙,哪怕僅能給對方一個代表安慰的擁抱。
事實上,顧琮也的確這麼做了。
趕在青年挑眉發火前,他伸手,一把將席冶拉進懷中:“疼。”
懷中人卻沒出聲。
寬大的外套噗通落地,顧琮左肩一沉,感到對方似乎在不受控制地下滑,慌亂低頭,他瞧見了黑髮青年緊閉的眸:
“席老師?”
“席冶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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