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作者:少說廢話
挑釁的話進了耳朵,席冶當然不能示弱。

  稍稍擡了擡下巴,他湊近顧琮,真準備咬的那一瞬,又有些捨不得。

  對方似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發展,毫無驚訝,順勢把他摟進了懷裏,胸腔震動,悶悶笑出了聲:

  “陛下真好。”

  與其說抱,不如說大半個顧琮都虛虛壓在了他身上,暑熱未退,饒是寢殿裏擱了冰,也並非什麼適合貼貼的溫度。

  席冶卻喜歡這種親近。

  軟榻上,他們水到渠成地交換了一個吻。

  翻了大半的醫書擱在桌上,已經無人再看,小號雨夜早產,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得厲害,全部心神都用來對付惡鬼般陰魂不散的偏頭痛,自然沒工夫再想其他,知道是怎麼回事,生理卻沒什麼需求。

  席冶卻不一樣。

  他本就愛着顧琮,加之小號遺留的精神問題作祟,發作起來,恨不得將對方變成巴掌大小,時時刻刻帶在身邊,近日頭痛消減了些,某些被壓抑了快二十年的東西,便如開閘的水,氣勢洶洶地涌了上來。

  心裏總繃着根弦,惦記着顧琮的特殊,想護着對方的自尊,席冶本能地往後躲,卻因軟塌太小,退無可退,甚至被對方捉住了亂動的腳踝。

  天氣熱,他又不需要外出走動,連雙襪子都沒穿,古代的中褲最是寬敞,慢慢地,以腳踝爲始,不屬於他的溫度攀了上來。

  軟塌舒適,卻無龍牀層層疊疊的簾幔,爲了通風,殿門開着,僅在不遠處立了張屏風,阻擋着可能的窺探。

  明知道以自己的名聲,除了顧琮,絕沒人敢多聽多看,席冶卻依舊無法自控地緊繃,手背抵在嘴上,堵住所有可能會外泄的響動。

  顧琮該是沒經驗的,但某些時候,他又覺得,這人當真是熟練得過分。

  午後的寢殿格外安靜,陽光曬得廊檐下當值的太監宮女都昏昏欲睡,唯有一點隱晦的水聲,似有若無,昭示着這個午後的不尋常。

  ……意識有剎那的恍惚,席冶瞳孔放大一瞬,又回過神。

  最開始的姿勢早已變化,他整個人汗津津地窩在對方懷裏,耳邊是彼此交錯而急促的心跳,一反常態地,顧琮竟再沒說什麼不規矩的話,唯有呼吸略重了些,而席冶,也總算後知後覺發現了某些異樣的觸感。

  “你……”

  “年幼入宮時恰巧生了亂子,僥倖逃過一劫,”嗓音沙啞得厲害,顧琮笑,低低,“那時陛下尚未登基,應算不上欺君?”

  輕輕吻了吻小皇帝充血的耳尖,他問,語氣之柔軟,彷彿可憐得很:“既然陛下爽快了,可否也疼疼臣?”

  動作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半誘導半強硬地,牽了少年白皙纖細的手過去,吻住嘴,箍住腰,根本沒給對方機會反對。

  等席冶重新沐浴過,換了身清爽乾淨的新衣,嬌生慣養的掌心已然有了紅痕,宮人們自是懂得明光殿爲何叫水,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1101則委屈得很:【這怎麼能怪我呢?明明是你說要尊重顧琮隱私,而且在系統眼裏,掃描得再仔細,也只是一堆數據。】無關健康,哪個正經系統會去查宿主的男人有沒有真的缺零件。

  統統無辜,統統冤枉。

  席冶也知道,這事兒其實怪不到系統身上,可一想到某人瞞他瞞得這樣好,自己那點偏執帶來的掌控欲就擾得他心煩。

  顧琮大抵是瞧出來了,沒多辯解,只暗戳戳地哄着他,一直呆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甚至還讓人送來了藥浴期間被禁止的冰碗。

  郊外院子裏新摘的、正當季的水果,配上鑿得細細的冰沙,再澆幾滴混了蜂蜜的糖汁兒,成功捋順了席冶腦子裏亂糟糟的毛線團。

  高居皇位,“美人”在懷,約莫是世界意識瞧不得他如此痛快,江州的災情剛平復,席瑾瑜那邊又出了幺蛾子。

  薛家女懷孕了。

  還是皇家血脈,安王的孩子。

  此時離席冶在朝堂上攪黃婚事不過一個半月,自江州回京的寧威還在路上,這事兒也不知是如何外泄、從哪傳開,總之,一夜之間便鬧得滿城風雨。

  眼下,無論席冶反對與否,薛家都和席瑾瑜綁在了一條船上,哪怕他逼着薛家女把腹中的胎兒打掉也是一樣。

  平心而論,只要想做,覺醒後擁有上帝視角的席冶並不擔心主角的反擊,更不覺得自己會輸給安王,但他心裏仍舊稱不上痛快,爲薛海。

  和上個世界的顧家二老類似,對方是真心疼寵女兒,奈何,後者是被主角選中的工具人,可以想象,倘若席瑾瑜未來真能坐上那把龍椅,這個未婚先孕的“妻子”、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會被對方如何悄無聲息又順理成章地拋棄。

  涉及宗室,宮中的耳目最是靈通,沒用上半天的功夫,將將養好身體的裴一便聽聞此事,失手摔了茶杯。

  清熱解暑的蓮子湯一碗碗送來,卻不見暴君的影子,他再愚笨,也能猜到是自己的身份露了餡,或許,連帶着主子也一起……

  然而,在他生病的這段時間,暴君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將這靜雪軒圍得如鐵桶一般,他出不去,消息更出不去,無論是主子還是暴君,似乎都將他忘了,任由他做這深宮裏一道被遺棄的影子。

  “哈……哈哈……”

  終於得到外界與主子有關的消息,卻是對方與另一個女人情難自禁,孕育子嗣,裴一用嘶啞的喉嚨擠出兩聲笑,乾巴巴地,也不知在笑誰。

  這一個多月,有能力謀新出路的宮人,大都調離了靜雪軒,只剩下些無處可去的,或是像夏荷這般難以再換主的“心腹”,還一日日地留在此處。

  小心翼翼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夏荷眼裏隱隱有了畏懼,覺得往日裏和藹可親的主子,竟漸漸變得比陛下更加恐怖。

  早先尚未被禁足時,李總管送來的湯,她特意找相熟的醫官檢查過,什麼都沒有,就是最普通的解暑湯。

  可主子偏偏卻要揹着所有人催吐,日復一日,原本清潤的嗓音變得如砂紙磨過般粗糙,至少失了一半復寵的機會。

  ——要知道,以前陛下最喜歡的,就是抽一卷書、乃至奏摺,聽主子念,如今,卻再也沒有這般引人豔羨的境況。

  無聲嘆了口氣,夏荷起身,正想用帕子捧着碎瓷片離開,卻被一把攥住了手腕:“安王的事,再與我說說。”

  那力氣大極了,夏荷第一次知道看似文文弱弱的主子,居然有幾乎能將自己骨頭捏碎的手勁。

  眉毛緊緊地蹙在一塊,她忍着痛,將剛剛纔說過一遍的話又重複了遍:“奴婢聽、聽送飯的小鄧子說,坊間皆傳,那薛家女有了身孕,且前些日子被撞見與安王殿下同遊。”

  “而安王府也未否認,大抵喜事將近,陛下卻怕是要震怒,讓咱們近來安生仔細着些,免得掉了腦袋。”

  數十天前,那安王府畢竟也對薛家下了聘,奪嫂、奪臣妻,哪怕僅是嘴上說說,此等荒唐行徑,又有誰會真的忘記?

  ……他約莫是被暴君喂的湯毒瘋了。

  裴一想。

  無盡的惡意在他心底滋生,夏荷每說一句,他腦海裏就冒出一種逃出宮去,殺了薛家女的法子。

  這實在有違暗衛的準則,該直接拉出去處死,卻叫他心裏無比痛快。

  “主子?”音量越來越小,夏荷被對方陰鬱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發抖。

  乍然從夢中驚醒般,裴一猛地鬆開對方的手:

  他怎麼變得和暴君一個樣子?

  夏荷卻不知對方心裏在想什麼,腕子疼得厲害,忙不迭地告退,原本她只是聽說,冷宮會叫人發瘋,卻未成想,連裴侍君也會如此。

  而且以對方的力氣,對蓮子湯過激的反應,春桃她……真的是自己畏罪投井嗎?

  越想越膽寒,沒兩日,夏荷便病了。

  這下,裴一徹底沒了人伺候,茶水是冷的,飯也總是不及時,對比剛進宮時的待遇,堪稱雲泥之別。

  若說席瑾瑜半點不知情,那肯定是謊話,然而,此時正是他拉攏禁軍的緊要關頭,心頭那一點點不忍,很快便被丟棄:

  若是裴一能爭氣些,事情又何至於發展到這步?

  禮部尚書的養子,爲保證這身份從小到大毫無紕漏,他花費了多少心力?如今卻皆是白費功夫,席冶不僅沒變得更瘋,還活得滋潤,陰差陽錯救了江州,讓他短時間內再沒合適的理由煽動民怨,只能在一個女人身上做文章。

  閒來無事翻監控的1101:……怎麼說呢,這倆還真不愧是一對。

  明明都是爲了私慾,卻偏要扯個好聽的名頭,大義凜然,當初江州百姓快餓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主僕二人有任何表示?

  席冶倒是懶得掰扯這些,他最近有點煩,寧威雖未歸京,可他的態度,明顯影響了保皇黨一脈,原本這羣人僅是想拿小號當個維持正統的吉祥物,最近,卻漸漸把許多歌功頌德之外的摺子遞了上來。

  偏這羣老狐狸狡猾得很,怕自己掉腦袋,一個個都不露面,只託顧琮轉交。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隨意將桌上的奏摺一推,席冶放下筆,起身,把位置讓給某人:

  “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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