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作者:少說廢話
安撫地,顧琮吻了吻席冶的脣。

  小皇帝手受了傷,他心疼得厲害,也顧不得周圍有沒有人在看,乾脆打橫將對方抱起,快步進了屋內。

  早早爲最壞的情況做好了打算,房間裏除了武器銀兩、換洗衣物,還備了藥,被弓弦劃破後又幾次用力緊握,血一直沒完全止住,顧琮用乾淨的帕子沾了酒,輕輕:“可能會有點疼,陛下忍忍。”

  話是這麼說,他其實已經做好小皇帝痛到一口咬上自己肩膀的準備,可對方卻安靜極了,僅是粘着他,不住貼貼蹭蹭,像是要把整個人都藏進他懷裏似的。

  大團大團的血色在純白的帕子上暈開,再被丟進水盆,漸開一圈圈淡紅的漣漪,等席冶從頭到腳都乾淨了,塗過藥,綁好紗布,顧琮額頭也冒了層薄汗。

  “臣去把這些髒東西都倒掉,”衣袖被人緊緊攥住,擔心傷口又滲血,他耐心,“陛下不是最愛乾淨了嗎?”

  纏着紗布的手卻不肯鬆開。

  因得要保證此處作爲藏匿點的不起眼,除了禁軍,附近並沒有安排伺候的宮人,自然也沒有誰能過來幫忙。

  顧琮無法,只得順着小皇帝的力道彎腰,親親對方:“很快就回來,開着門,讓陛下監工,如何?”

  席冶依舊睜着眼,搖頭。

  染了髒污的外袍被褪下,堆積在牀尾的地上,他似乎喫準了男人不會傷害自己,手腳並用,蛇一樣地纏住對方,汲取着此刻最愜意的溫度。

  屬於顧琮的心跳、氣味、乃至呼吸,似乎都變成了一劑良藥,很好地鎮壓了他腦內翻涌的劇痛。

  席冶仍覺得不夠。

  往日他尚有些顧忌,這具身體畢竟天生體弱,年歲又比前兩個世界都小,怕是禁不住折騰。

  可現在,自己受了傷,以顧琮的性格,便相當於握了張免死金牌在手上,貪婪且任性地,席冶全然將男人當成了個老實任蹭的大號抱枕,時不時還要親親自己滿意的地方。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任何綺念,因爲臨近死亡節點的痛。

  直到他的手腕被按住,深深陷進下方的被褥。

  席冶一瞬間清醒:“朕有傷。”

  “臣知道。”單手抽落腰帶,顧琮順勢將小皇帝的右腕縛在牀頭,不緊不鬆:“所以才更不能叫陛下亂動。”

  “等下,陛下大可以隨意。”

  “這傷必不會加重。”

  繩結確實是好繩結,料子柔軟,沒叫人覺得疼,卻有效地抑制了五指的曲張,直到最後,裹了藥的紗布也沒見紅。

  顧琮一開始確實不滿意此刻的環境,太簡陋,鋒銳的刀劍在燭火下泛着寒芒,處理傷口的血水亦未傾倒,半點配不上身嬌肉貴的小皇帝。

  然而,人的忍耐力終究是有極限,舊日的居所、全然依賴自己的少年,皆如妖魅,不住蠱惑着他索求更多。

  “是陛下先招惹臣的。”無辜地,他吻上小皇帝脣瓣,不再是輕柔的,誘哄的,而是強硬堵住其中溢出的悶哼,齒尖研磨,嚐到一點腥甜。

  這和“設定”帶來的痛截然不同。

  微弱的,卻異常鮮明,帶着獨佔彼此的親暱,與讓人脊背發顫的酥麻一起,引得席冶徹底忘了最初的害怕,主動追逐。

  偏他的手被束住。

  打着爲自己好的旗號,男人再沒像以往那般好說話,隨便被貓爪子拍兩下,就老實順了他的意,而是如同珍獸苑裏出了籠的野獸,撲倒獵物,細細把玩,肆意逞兇,最後惹得人掉了一串又一串生理性的淚珠。

  至於日常被屏蔽的1101,它早已習慣小黑屋,只是這次,它毫無玩樂追劇的心情,不住計算着時間,生怕萬一有什麼意外,自己來不及送救命藥。

  ……和諧條例在緊急狀況下應該會失效來着?

  但事實上,當1101被小黑屋招呼也不打地彈出來時,天已經亮了,它家宿主正窩在某人懷裏睡得香甜,精神波動穩定得要命。

  儘管很想應景地感慨一句“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數據運算出的理智卻告訴它,這多半是累的。

  和先前沒用到的鎮定劑殊途同歸,大差不差。

  這院落偏僻又安靜,席冶一覺睡到了下午,身上清清爽爽,僅是有些使用過度的痠痛,吊在牀頭的腕子也早早被放下,正如顧琮所說,半點沒碰到傷口,連被綁過的皮膚,都只留了抹微微的紅。

  可一想到那腰帶最後的用途,席冶就沒忍住擡腳,想把對方踹下牀。

  無奈,他如今實在使不上什麼勁兒,自以爲兇狠,卻不過軟綿綿地動了一小下,連兩釐米的距離都沒挪出。

  猜也能猜到對方在彆扭什麼,大手熟練扶上小皇帝的腰,顧琮低低:“臣也是爲了陛下好。”

  天沒亮便醒了,他不僅將自己和小皇帝打理乾淨,連帶着將房間也收拾過,得益於其餘宮人的勤快,昨夜留下的血跡藥粉更是不見蹤影,窗戶開了條小縫,微風習習,送來雨後陣陣草木的清香。

  “藥浴未停,臣總要替陛下注意着些,”隔着寢衣,認真替少年放鬆着僵硬的肌肉,他笑,“等陛下把身子養好,臣定叫陛下盡興。”

  起不來牀的席冶:……??

  到底是誰盡興。

  然而,多次藥浴,某人着實太清楚怎麼叫自己舒服,他活像只被rua軟了的貓,順了毛,散漫地,連多瞪對方一眼的力氣都懶得用。

  從穿越起便一直陰魂不散的頭痛明顯減輕許多,緊貼着顧琮時,更幾近於無,席冶難得有條件睡了個回籠覺,傍晚才起身,吃了些清淡的小菜,又喝了碗粥,哪怕最後被匆匆來報的禁軍擾了食慾,都未發火。

  畢竟某系統剛剛已經在他的識海里驚訝過一輪:

  席瑾瑜死了。

  卻不是因爲昨夜穿了洞的箭傷,而是因爲同樣被關在柴房裏的裴一。

  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席瑾瑜被丟進來時,裴一正縮在暗處的角落,忍耐筋絡斷裂的劇痛。

  替禁軍引路的是李德忠,裴一從未見過席瑾瑜如此狼狽的模樣,亦從未想過,宮中處處刁難自己的李總管,曾經是安王麾下。

  負責臥底的暗衛,最害怕也最忌諱身份暴露,主子卻如此輕易地,將這一切告知旁人,甚至並非心腹,只是一棵隨風倒的牆頭草。

  理智上,裴一能夠理解,想獲取先前未受厭棄、堂堂兩朝太監總管的信任,主子必須要付出些誠意,打開天窗說亮話;

  但當這“誠意”是自己時,裴一感覺到的卻僅有憤怒。

  原來他早就被當成了傻子耍。

  怪不得暴君會笑得那樣嘲諷。

  他在宮中遭受的羞辱、折磨、煎熬,主子當真毫不知情?那些甜蜜的、讓自己連夜刺殺暴君的吻和情話,又有幾分出自真心?

  說不得都是對付那薛小姐剩下的。

  彷彿有一層無形的濾鏡在眼前破碎,裴一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清醒。

  十數年的暗戀無法一朝拋卻,被主僕身份壓抑的怨憎卻涌了上來,他本該想方設法幫主子逃跑,最終,卻只是批了張溫順無害的皮,替對方包紮傷口,讓對方以爲自己仍是那隻滿心滿眼都是愛意的好騙綿羊。

  “主子先休息,”他聽見自己說,“您流了太多血,等凌晨警備鬆懈,屬下再叫醒您。”

  昏暗的柴房裏,漸漸響起了疲憊的呼吸聲。

  ……暴君親手掐死那隻最愛的番邦犬時是什麼心情呢?

  他大概多少能理解了。

  過往無數個日夜訓練出的技巧生了效,悄無聲息摸到男人身邊,裴一睜大眼睛,貪婪地用目光描摹男人俊雅的眉眼、薄情的脣,緊接着,伸出雙手。

  “嗬!”

  脖頸被死死掐住,半點透不過氣,席瑾瑜猛地睜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手腳並用,拼命掙扎。

  可一個受了傷的王爺,縱然習武,論力氣,又怎能敵過府裏精心培養的暗衛,哪怕這暗衛已然斷了右手的筋絡。

  “……是暴君的錯,是暴君給我喝了湯。”堪堪結痂的傷口崩裂,鮮血四濺,裴一卻渾不在意,發瘋般,用盡全身力氣,扼緊對方的喉嚨,似痛苦又似興奮,一邊流淚,一邊笑着湊近對方的脣,愛侶般親暱低喃:

  “我會陪你的、我會陪你的,別怕。”

  裴一是專職刺殺的暗衛,全程都沒弄出太大聲響,等門外禁軍意識到不對衝進來,席瑾瑜早已嚥了氣。

  披頭散髮的裴一緊緊抱着對方的屍體,雙目似失了焦,旁若無人般地自言自語:“我的!我的!”

  “都是暴君的錯。”

  這場面着實有些駭人,逆賊口中的話更是大逆不道,負責看守柴房的禁軍連忙派人去請示陛下,唯有昨夜捱了席瑾瑜一頓譏諷的李德忠,似聽懂了什麼,笑:

  “裴侍君這是說哪裏話。”

  “陛下可從未如您一般做小人行徑,在湯中下藥。”

  沒有……下藥?

  呢喃聲停了,裴一愣愣地擡起頭。

  活像原著中描寫的反派結局,他望向逆着陽光站在門邊的李德忠,聽到對方悠悠:

  “事到如今,咱家騙你做什麼?”

  胸口猶如被烈火灼燒過的利刃貫穿,柴房中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不似活人的哀嚎——

  寢殿裏,席冶拒絕了薛海請自己去現場主持大局的請求。

  無形的能量溢散在空中,他輕捻指尖,在顧琮瞧不見的角度,慢條斯理,放到嘴邊嚐了嚐:

  【只有主角最容易殺死主角。】

  【不是麼。】

  【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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