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因得原著是經典“追妻火葬場”的套路,安王登基後的劇情,更多是主角攻受的感情糾葛,很少再提及國事。
但事實證明,只要世界意識不作妖,少了所謂主角,一切依舊能照常運轉,失去“預知”的優勢,對旁人來說或許有些可惜,可於席冶而言,卻是種愉悅的自由。
反正他本來就沒打算按照所謂的劇情演。
或許是世界意識尚未死心,被打入天牢後,裴一接連病了好幾次,高燒不退,據宮人傳報,似乎連視力都受到了影響。
然,饒是如此,他依舊“頑強”地活着。
在失去清明的思維、健全的身體後,渾渾噩噩地活着。
有仇必報,席冶向來與“聖父”無緣,自不可能上趕着給對方一個痛快,當初小號中毒受過的苦,他當然要如數、乃至加倍地奉還。
如果“苟延殘喘”就是主角必須承受的“幸運”,那他倒寧願當個反派。
【讓國家蒸蒸日上的反派?】
越是相處膽子越大,1101精準吐槽:【那您對反派的定義還真不一般。】
席冶淡淡:【爲了……】
【……顧琮罷了,】熟練接話,1101無奈,【什麼時候您這嘴硬的毛病能改改。】
要麼說爲了維護小號的設定,要麼說爲了顧琮,可在1101看來,覺醒後的席冶本身,就是一個溫柔的人。
儘管對方總不承認。
說話的功夫,龍椅下方的大臣已然齊刷刷行過了禮,以新任禮部尚書爲首,商議起春耕之事。
除了他,緊挨着龍椅下最後一節玉階的禁軍統領,也是個三十餘歲、瞧起來分外嚴肅的生面孔:
朝局平復後,薛海花了數月時間交接工作,於新年伊始,主動乞骸。
席冶當然能明白對方如此做的理由:無論結局如何,薛海終究動過謀逆的心思,又是負責禁軍這種容不得半點背叛的職位,覆水難收,陛下寬仁,他卻該有自知之明,主動打消帝王心裏猜疑的種子。
老實說,對於背叛,席冶早已習慣,偌大的議政殿、站着的這些官員,又有多少能夠稱得上真正忠君,不過是靠利益、性命兩根線拉扯着,維持一個國家運轉。
但這既然是薛海自己的選擇,席冶也懶得管,新上任的禁軍統領很安靜,石頭似的,不像
“嘮叨的老頭子們”還在吵。
春日裏,皇帝扶犁親耕勸課農桑,這是宸朝、乃至宸朝以前就有的規矩,去年因得小號剛剛登基才擱置未辦,如今朝局穩固,當然要重新提上日程,讓陛下昭示天恩,充當表率,順帶祈禱接下來一整年的風調雨順。
反對者則認爲,安王之亂剛剛過去數月,饒是官場來了一通循序漸進的大清洗,亦難保沒有餘孽殘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天下必將大亂。
——脣槍舌劍,你來我往,吵得席冶陣陣心煩。
等大臣們意識到這點時,龍椅上的少年已然幽幽眯起了眼,殷紅的脣也勾了起來,他依舊未穿皇袍,僅在紅衣上繡了龍紋,卻仍能帶給人一種與單薄身形截然相反的、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嗓音帶笑,他悠悠:“吵啊,怎麼不吵了。”
鴉雀無聲的議政殿裏,大臣們跪了一地,唯有沉默守在龍椅右側的顧琮還站着。
“怕什麼。”懶洋洋地,席冶倚住靠背,顧琮提前替他放了墊子,明黃色,隱蔽性極高,又舒適得很,這冷冰冰的金椅子,總算有了點適合人坐的樣子。
掃了眼站在最前排的寧威,他似笑非笑,叫人分不出喜怒:“不過是走一趟京郊,難道禁軍和寧卿都是擺設?”
聽出陛下這是答應要去扶犁親耕的意思,支持者們剛鬆了口氣,未等喜上眉梢,便聽見對方話鋒一轉:“不過……”
“朕要帶上顧卿。”
顧琮?
對方如今已是大內總管,此等事宜,本就需要對方伴駕操持,好端端地,陛下緣何突然提起……
猛地意識到什麼,新任禮部尚書擡頭,一句“陛下萬萬不可”脫口欲出,又被龍椅上移向他的森冷視線生生壓了回去。
像是在談論一件極普通的事,少年語調輕快:“朕生來體弱,這春耕之事,便叫顧卿一起,搭把手吧。”
搭把手?
古往今來,能與帝王一起、在如此重要的場合親耕,除開皇后便是太子,陛下此舉是何用意,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瞧得出來。
顧琮是男子,倘若真的立後,只會將對方困於深宮,稍稍拋頭露面、插手朝政,便會成爲言官們的靶子;
縱然生前有陛下護着,可死後呢?青史又會如何記載?
所以,他們這位陛下,便聰明地,僅用官職將對方留在身邊,然而,陛下後宮本就無人,若再帶顧琮一同春耕,誰還能不承認,對方已然是事實上的“皇后”。如此心機如此謀算,居然只用在兒女情長、用在區區一個男人身上,大臣們眼神飛速變幻,偏生,沒有一個人敢反駁。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他們可沒忘記小皇帝發起瘋來的樣子。
隱約聽到過繼風聲的宗室們,更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最好對方是真能傾心這顧琮一輩子,如此一來,他們的未來纔有盼頭。
於是,一件光是聽起來便大逆不道的“荒唐事”,就這樣輕易地定了下來。
僅用了半個早晨。
前前後後批了許多奏摺,再沒經驗的人,也該對政治有些敏感,更何況顧琮本身就是一個聰明的人。
他清楚小皇帝的用意,卻未阻攔:
希望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與他和席冶兩情相悅並不衝突,既然沒有百姓或無辜者會因此受到傷害,他爲何不能滿足自己的私心,光明正大地,接受小皇帝對自己的愛?
至於言官世人如何評說,生前死後,他都不會在意。
抱着這樣的心態,顧琮果斷回絕了一衆想通過他讓小皇帝回心轉意收回成命的大臣。
最後來見他的,是鬍子花白的當朝宰輔,位高者方纔有資格主動選擇中立,此人堪稱明哲保身的現實寫照,全程在安王與小皇帝的鬥爭中隱形,直至一方落敗。
無論是過繼還是春耕,對方都沒有在議政殿內明確表態,此時來找自己,顧琮亦有些意外。
“顧內侍莫緊張,老夫與先前那幾位,並非同路。”
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身着紫袍的老者笑,他面相乍看極爲親和,總是眯着的眼皮掀起後,卻透出股鷹似的銳利,半點瞧不出上了年紀的渾濁。
剝皮拆骨般,定定地打量了顧琮好一會兒,他才漸漸收起臉上的笑意,道:“顧內侍可知,在其位謀其職?”
“陛下既願意爲你向善,有些小事,自可以不必計較。”
“只盼顧內侍能一直堅守本心,莫要行差踏錯,讓天下萬民,再陷於先前那般水火。”
話說得拐彎抹角,意思倒很好懂。
顧琮想。
無非就是敲打他,莫要因春耕同行,得意飄忽,忘了自己的本分,利用小皇帝的寵愛,做些禍國殃民的行徑。
否則……瞧對方的眼神,大概會想法設法除掉自己吧。
儘管聽出了其中明晃晃的威脅意味,顧琮卻沒有半點惱火的意思,身爲當朝宰輔,若不替百姓考慮,纔是最大的壞事。
但,唯有一點,他必須糾正。
“並非顧琮引導陛下向善,”字正腔圓地,他直視老者的眼睛,認真,“陛下本就是良善之人。”
若無人傷害對方,對方自不會傷害別人。
暴君良善?這話落在任何人耳中,大抵都是荒唐的,堂堂宰輔,亦短暫地怔了一下,過了許久,才搖搖頭,眼神複雜地離開:
他與顧琮見面的地方,是議政殿東堂,乃遞交摺子的奏事處,否則自己這羣大臣們也沒機會堵住對方,陛下此刻正在主殿裏間小憩,無論如何,也聽不到顧琮此番“溜鬚拍馬”;
……再瞧對方神色,此話,居然並非諂媚,而是真情。
怪哉妙哉。
暗中八卦的1101則對老宰輔最後的表情深有同感:這滋味它熟,被狗糧噎了“億”口嘛,習慣就好。
席冶的脣角亦勾了勾。
良善,這個詞在他心中,着實算不得什麼稱讚,反而容易叫人聯想起些軟弱可悲的橋段,但若是從顧琮嘴裏說出來……倒也勉強能聽就是了。
惡趣味十足,等人捧着奏摺回來了,看過監控的他又明知故問:“怎麼這麼晚?”
顧琮一五一十:“被幾位大臣絆住了腳。”
席冶:“叫你來勸朕?”
顧琮頷首。
席冶:“那你怎麼不勸?”
“因爲臣想站在陛下身邊,與陛下並肩,”放下奏摺,熟練將人從塌上撈起,顧琮順勢吻了吻小皇帝的眉心,“私心太甚,臣有罪,還請陛下寬恕這一次。”
席冶挑眉:“只一次?”
蜻蜓點水的吻落到了脣上:“很多次。”
恰似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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