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咚咚。
咚咚。
心臟不爭氣地亂跳個不停,他想反駁,卻根本無從張口,但此刻下牀換房間,又確實太丟人了些。
手被按住,可青年仍沒有要消停的意思,藏在被子裏的腳踢踢他,不輕不重,彷彿在無聲叫嚷着放開。
離京後頭一次同牀就失敗,往後可怎麼辦?咬咬牙,顧琮使了個巧勁兒,夾住青年亂動的腿,四肢並用,將對方整個兒鎖在了懷裏:
“睡覺。”
作怪的手被拉下,和腰一起,叫男人的胳膊緊緊箍住,腿也像卡在兩塊石頭裏似的,抽都抽不出。
力量差距過於懸殊,饒是席冶有千般套路,此刻也只能老老實實呆着。
識海里的1101拼命捂嘴,努力讓自己別笑出聲。
看似強硬的顧琮卻一直等到席冶睡着才閤眼。
擔心自己的重量會讓對方血液不暢,青年的呼吸稍稍平穩,他就偷偷卸了力道,僅鬆鬆摟着對方。
這樣做的後果便是,第二天早上,顧琮是被胸口的悶意壓醒的。
驛站的牀,當然比不上將軍府寬敞,他長手長腳,又一個人呆慣了,睡姿多少不太老實,兩相疊加,青年約莫是被自己擠到,徹底放棄了略顯逼仄的裏側,整個兒趴在他身上,腦袋就挨着他肩膀。
昨夜未熄的蠟燭早已燃盡,天剛矇矇亮,驛站裏安靜極了,青年亦睡得很熟,鴉睫低垂,卷而翹,如蝶翼,隨着主人的吐息一起一伏。
身體快過大腦,顧琮擡手,輕輕碰了碰。
純黑的“蝴蝶”顫了顫,依舊閉着。
老實說,席冶雖高,身材卻纖瘦,意識清醒後,這點重量對顧琮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久違來了點堪稱幼稚的興致,他用指腹點點青年小刷子般的濃密睫毛,一根根,仔細數着。
數到第二十二根的時候,席冶睜開了眼睛。
他本就是極警惕的性格,哪怕睡在顧琮身邊,被這樣擺弄,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見人被自己吵醒,指腹癢癢的顧將軍立刻收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早。”
他一說話,胸腔就跟着震動,意識回籠的席冶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新換了張牀,軟硬適中,肉做的。
剛睡醒的喉嚨有些幹,尚還記得昨晚某人讓自己喫癟的野蠻行徑,手肘報復地在對方小腹重重撐了下借力,席冶正打算起身,卻又被按住。
“別動。”
嗓音瞬間啞上一度,顧琮吸了口氣:“你……膝蓋……”
夜裏睡着時,青年自動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微屈的腿就擱在當中,先前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數睫毛上,還沒什麼感覺,此刻對方要起身,一提一蹭,本就處於早晨的他,被外力一激,完全無法控制本能的反應。
席冶同樣僵住。
並非因爲被子裏隔着布料傳來的炙熱溫度,而是因爲腿邊那愈發明顯的輪廓,這個世界顧琮的體型的確比前幾個世界都要大隻,可所有地方都跟着一起放大,是不是過於誇張和無厘頭了些。
窸窸窣窣,被子徹底從肩頭滑落,堆積在腰側,卻無人在意,明知此刻推開青年纔是最妥當的選擇,顧琮的胳膊,偏不聽話地將對方再次壓回了懷裏,重複:
“別動。”
“一會兒就好。”
席冶深刻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讓顧琮擼貓似的,順
着頭髮,沿着脊骨,一下下摩挲。
直至對方花了比預想中更久的功夫,才徹底平靜。
足足一夜休整,爲首的顧大將軍瞧着卻沒什麼精神,再上路時,隊伍中最擅察言觀色的陸金最先發現不對:“您和席公子吵架了?”
顧琮冷冷飛去兩把眼刀。
“沒有嗎?那您怎麼不去找人家說話?”配合地打了個哆嗦,陸金駕着馬,飛快躲遠了些,偏嘴巴沒停。
顧琮:……
皆爲男子,又成了親,他本不該尷尬,更沒理由躲着對方,但剛剛,他無法自控、將青年重新按進懷裏的那一瞬,顧琮忽然意識到,他其實,是想繼續下去。
這着實把顧琮自己嚇了一跳。
過去三十年,他對這方面的需求幾近於無,連自個兒解決的情況都很少有,再不濟,沖沖冷水練練槍,便能恢復如常。
然而今早,他差點就沒忍住。
若非青年當真安安分分趴在自己身上一動沒動,莫說消下去,他或許……
大概也嚇到席冶了吧,薄脣緊抿,顧琮懊惱地想,儘管他明確向青年表達了自己不會和離不會另娶,可清晨的一切,終究太唐突了些。
他好像還湊到對方頸邊,聞着嗅着,磨蹭許久,只差沒一口咬上去。
越回憶心思越亂,顧琮沒再理會一旁擠眉弄眼的陸金,轉頭,隱晦望了望簾幔垂落的馬車,毫無預兆揚鞭。
被關了一陣兒小黑屋的1101滿臉懵:【怎麼?你用過我那個喫啥補啥的辦法了?】否則顧琮怎麼會獨自走在最前?
席冶:【沒有。】
【但我還挺想試試的。】
撩完就跑,某人還真是好樣的,從洗漱起一直和自己保持着八百米遠的安全距離,他倒要看看,對方能忍多久,晾着自己。
最後一句,席冶尾音帶笑,偏1101聽出了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弱弱地,它拆臺:【天道好輪迴,你之前……】
席冶淡淡:【之前?】
【沒什麼,】腦袋搖得像撥浪鼓,1101震聲,【試!馬上就試!】
話音剛落,馬車的簾子就被唰地掀開。
堪稱炫技般,本該在最前頭領路的男人自馬背翻身而下,長腿一邁,精準踩住馬車外的木樑,鑽了進來。
“之後的路不好走,需要有人駕車。”食指和拇指放在嘴邊吹了聲哨,讓自己的坐騎掉頭去跟陸金,顧琮繃着臉解釋。
1101立刻狗腿敬禮:【報告宿主,前面是官道,平坦得很。】
想也知道對方是在找藉口,席冶學着某人的做派,慢悠悠在車裏的暗格取了紙筆,半點沒捱到對方,寫:
【老馬識途。】
【不敢勞將軍費心。】
“不是將軍。”
偏深的膚色透出股不顯眼的紅,顧琮隨意揮開那寫了字的紙,向前,攥緊席冶的腕子:“是夫君。”
所以,哪怕再唐突再無禮再怕惹對方討厭,他該做的,也絕非逃避。
而是放下所有莫名其妙的顧慮,真心換真心,誠實地,展露自己的一切,與青年更親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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