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你……我……”實在不知此刻該說什麼纔好,顧琮支吾了聲,乾脆化言語爲行動,木着臉,直愣愣地親下來。
他確實沒什麼經驗,中間還因自己和席冶同樣高挺的鼻樑,輕撞了下,而後才喫一塹長一智,學會側過頭,吻住青年軟涼的脣。
有些笨拙,落在席冶眼裏卻十分可愛,男人身上乾乾淨淨,只有淺淡的皁角味,剛颳了一日的鬍子,又悄悄地冒了頭,肉眼瞧不太出來,離得近了,倒蹭得他癢癢的,讓席冶沒忍住輕笑出聲。
本就緊張的顧琮飛快眨了眨眼。
他做錯了?雖然青年笑起來也很好看,但這種時候,好像不應該是笑纔對。
“鬍子。”事實證明,系統關於接吻治病的理論完全錯誤,席冶並沒有感覺乾澀的喉嚨突然潤滑,卻仍擡手摸摸顧琮的下巴,擠出兩個字。
眼前被糊了大片馬賽克的1101抗議:【你沒發現你不結巴了嗎?】
顧琮亦發現了。
平日,約莫是要校準讀音的緣故,青年偶爾幾次說話,總是很緩慢,每一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乍聽起來,便有些磕絆。
剛剛這一句,聽起來則正常至極,僅僅尾音帶了一點啞。
“弄痛你了?”暗暗下定一日一潔面的決心,顧琮倒沒想太多,只當這兩個字比較簡單,擡手,碰了碰青年小巧的喉結,“嗓子疼不疼,我帶了水。”
好似給受傷的動物順毛般,他的動作毫無挑逗意味,純粹得過分,可喉結這樣的地方,被人摸來摸去,總歸不自在。
忍了又忍,見對方始終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乾脆,席冶回手,探向男人腰側,去解某個被掛住的水囊。
飛快地,在他脖頸間作怪的粗礪指腹終於離開,一把捉住他的腕子:“咳。”
“我來。”
——與常年風吹日曬的自己不同,青年的皮膚滑得像緞子,顧琮一時好奇,不知不覺就忘記了收手。
半天沒得到新的指令,百無聊賴的烏雲只得繼續慢悠悠沿着路閒逛,跟主人一起,等大部隊追上來。
都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現下是五月,竟也大差不差,席冶醒後沒多久,天就陰了下來。
晚春的雨,一般很難呈瓢潑之勢,亦不凍人,前幾日也曾下過一場,朦朦朧朧,甚至都未曾影響趕路。
可現在顧琮帶着席冶,總不好叫對方跟着自己淋雨,萬一真下大了,弄髒了青年的衣衫不說,更容易生病。
所以,哪怕再捨不得眼下天地間僅剩彼此二人的獨處時光,他也動動繮繩,催促着烏雲往回趕。
席冶卻道:“不、急。”
“我、喜、歡、陰、天。”
親吻的效用似乎已經消失,這幾句,他說的很慢,顧琮卻聽得極耐心也極認真,依言放慢了速度,男人單手解下腰帶,利索脫了外袍,一抖一落,小毛毯般,罩在席冶頭頂:“以防萬一。”
除了外袍,他裏面還有件純黑的勁裝,瞧着倒也不算失禮,而事實證明,顧將軍對天氣的判斷很有一手,沒幾分鐘,天上就飄起了濛濛細雨。
懷裏抱着水囊,席冶躲在顧琮用外袍替自己撐起的小空間裏,乾燥且溫暖,一點也沒有平時被打溼的厭煩。
少了一層布料,兩人的距離便更近了些,垂眸,顧琮剛巧對上青年望過來的眼,窩在他懷裏,僅露出小半張臉,可愛無比。
【冷嗎?】
一筆一劃地,對方盯着自己,在他的胸口寫
字,速度放得極慢,直到他讀懂爲止。
顧琮搖搖頭:“放心。”
這點小雨,還沒有他晚間用來沖澡的水涼。
席冶:【是嗎?】
忽然間的福至心靈,顧琮清了清喉嚨,儘量自然地改口:“咳,其實仔細感覺下……是有些冷。”
下一秒,倚在他胸前的青年便放棄了水囊和寫字,伸長雙臂,像是要把熱量傳遞給自己似的,環抱住了他。
這大概是顧琮第一次被人緊緊摟住腰,青年的發頂蹭過他的下巴,癢癢的,帶着點清淺又好聞的香味。
僵硬地擡起條胳膊,他將稍稍滑落的外袍向上拽了拽。
像藏起一件不想被任何人瞧見的寶貝。
但在馬背上,——尤其是像烏雲這樣脊背偏窄的草原馬,離得太近,有時卻並非什麼好事。
溫熱呼吸一下下拂過頸側,兩刻鐘後,儘量不動聲色地,顧琮往後坐了坐。
偏偏因爲雨聲昏昏欲睡的青年還一無所覺,整個兒向他靠過來,腦袋從他的肩膀滑到胸口,蹭了蹭,四處找尋最舒服的位置。
本就發燥的顧琮更熱了。
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順着官道趕來的大部隊,想都沒想,顧琮再次掉了頭。
現在這境況,他如何能下馬?
“咴。”
接連換了幾回方向、在同一條路上打轉的烏雲甩甩尾巴,又打了個響鼻,深刻懷疑主人是迷了路。
好在,這雨確實不大,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陸金終於帶隊追上自家將軍時,烏雲正低頭美滋滋地喫草。
和席冶一起坐在石頭上的顧琮則道:“生火吧。”
“今晚就在這紮營。”
邊關不比燕京附近,隨便走走就有既寬敞又安全的驛站可住,他既然跑在前面,自然要擔下探路的職責。
“得令。”抱拳應聲,陸金眼尖注意到,自家將軍出發時的外袍,此刻竟疊起來,成了那鋪在石頭上、免於席公子受涼的坐墊。
嘖,這成了婚的男人,可真肉麻。
陸金暗搓搓咂舌。
不過夜間行軍,確實比較危險,左右此處離桑乾城還有一日路程,再心急,也得明天才能到。
趁着天色尚未徹底擦黑,他主動請纓,帶人找了許多能當柴火燒的枯枝回來,此時雖是春天,又落了雨,可他們有火摺子,怎麼都能暖和起來,烤些乾糧喫。
往日席冶總坐在馬車上,給什麼喫什麼,安靜且不多事,若非後來將軍也進去陪同,一衆親衛幾乎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
此刻被噼啪燃燒的火光一映,他們才發現,這十幾日旅途奔波,青年臉上竟毫無疲態,縱然是男子,也和剛出京時一樣,精緻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桑乾城與草原接壤,民風亦比京城開放,從不吝嗇對美好的事物表達喜愛,坦蕩且無惡意地,落在席冶身上的目光多了些。
但很快,原本與席冶並肩而坐的顧大將軍就站起來,自個兒又搬了塊石頭,重重坐在青年對面,脊背挺得直直的,徹底擋住了其餘人的視線。
瞧什麼瞧。
都沒有自己的媳婦嗎?
“先喝口熱湯,暖暖身子,”細心將比臉還大的烤饢掰成小塊,顧琮提醒,“有點硬,慢些。”
今日未遇上野物,沒法兒打獵加餐,衆人僅採了些無毒的菌子回來,撒點鹽巴,煮了兩大鍋野菜湯改善伙食。
因得食材夠新鮮,烹飪方法雖粗陋了些,最終的味道竟還不錯,席冶捧着從馬車裏拿下來的木碗喝了兩
口,眼前突然多了條肉乾。
“正常份例,先前一直忘了喫,”不想讓青年認爲自己是以公謀私,顧琮解釋,“你太輕了,要多長些肉纔是。”
席冶搖搖頭,改捧爲端,隨便在地上撿了根樹枝,寫:【你呢?】
誰料,這次男人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大手在自己下頜輕輕一捏,用了個巧勁,就讓他張嘴吃了那肉乾。
“我喫什麼都一樣。”就着青年手中的木碗喝了口湯,顧琮隨意咬下一塊饢,看起來輕鬆極了。
席冶則不同,肉乾韌勁十足,他咬了半天都沒咬斷,只得整個含在嘴裏,臉頰明顯鼓起一塊。
沒來由想起幼時隨祖父去京郊打獵見過的小松鼠,顧琮伸手,用力在那塊軟軟的“山包”上戳了戳,按出一個小坑來。
1101相當幼稚地配合:【好耶!是酒窩。】
席冶:……
一個兩個都是笨蛋。
顧琮卻誤會了他的意思:“這饢沒塗油,乾淨的。”
接着又用手背在席冶的臉上擦了擦:“你看。”
青年喜潔,他是知道的,否則他哪能在驛站換洗衣物時用上比以往多一半的皁角。
更呆了。
席冶想。
可他還是很給面子地,在火光下認真瞧了瞧男人顏色偏深的手背,湊近,小動物似的嗅了嗅,最後,肯定般,輕飄飄在其上蓋了個章。
以脣。
“咕嘟。”無視對面瞬間石化一動不動的“將軍雕像”,席冶自然而然坐回去,重新喝了口湯,喉結一滾,總算把那肉乾嚥了下去。
下一秒,新的肉乾又遞了過來。
——火光中,那雙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只差沒直接寫滿“再一次”。
一時間,席冶竟弄不清這到底算誰訓誰。
沒興趣再難爲自己的牙齒和腮幫,席冶擡起樹枝,鳳眸微豎,威脅般戳了戳對方的膝蓋,再沒給某人捏他下巴的機會。
可惜。
眸中失望一閃而過,騙不到第二個親親的顧將軍,繃着下巴,秉承着不浪費的原則,惡狠狠咬了口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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