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大步回到青年面前,他伸手:“走吧。”
從椅子上起身,本不需要誰攙扶,但席冶還是配合搭住對方掌心,臨走時,禮貌衝攤主頷首。
他們這一頓飯喫得有些久,好在,大多數鋪子還沒關門,只是掛上了照明用的燈籠,街邊的攤位更是熱鬧,價格也便宜許多。
自己一個人住時,顧琮從沒覺得家裏缺過東西,可如今牽着席冶,他卻發現,適合對方的有那麼多。
被褥傢俱統統要換成新的,除此之外,還得專門給青年準備一個浴桶……盤算着盤算着,顧琮突然意識到,自己讓陸金把馬車帶走時,竟忘了紙筆和他送席冶玉石圍棋還在上面,外加席冶特意帶上的話本和書。
只能明天抽空再去取了。
雖是古代,一些過於沉重的物件,依舊有送貨上門的服務,席冶被顧琮拉着逛了一圈,幾乎將大半商家都混了個臉熟,回家時,懷裏甚至抱了盆某位熱情老闆娘送的花,個頭不大,僅冒出了點點淡黃的花苞。
“是金露梅,”手裏同樣提着大大小小的木盒紙包,顧琮與席冶並肩而行,貼心將對方護在裏側,“草原上最常見的野花,六月開,算不上什麼名貴的品種。”
席冶卻認真搖頭:“我、喜、歡。”
與品種是否名貴無關,身爲反派,他很少能接收到來自世界和周圍人的善意,哪怕今日是沾了顧琮的光,也很值得高興。
縱然換做小號,亦從未因那些公子小姐送來的重禮真正展顏。
“喜歡就好,”比起鬆了口氣,顧琮更有種本該如此的釋然,晃晃手中的藥包,他道,“錢大夫今日不在,先煮些利咽開音的湯藥喝一喝。”
營中雖也有軍醫,擅長的卻都是跌打外傷,至於顧琮口中的錢大夫,則更精於處理席冶這般的情況。
可好巧不巧,對方白天親自帶了人上山採藥,店裏僅剩幾名學徒,顧琮便只抓了副溫和潤喉的方子。
1101適時皮了下:【或者你也可以說一句話親他一口。】
【反正有和諧條例在,我又看不到。】
呼——
倏地,識海中掀起一陣冷颼颼的颶風,將化作光球的它整個兒掀倒:【聒噪。】
1101卻一點沒怕。
因爲它能清晰感覺到,宿主周身氣場是柔軟的。
獨處時喜歡安靜,顧琮購置宅子時,特意挑了個相對偏僻的院落,不喜歡有外人進自己的家,他只叫各家店鋪的夥計將東西堆在門口,反正在這桑乾城裏,應當還沒誰敢來偷他的東西。
更何況是些沉甸甸的傢俱。
席冶本也想幫忙,剛放下花盆,就被顧琮按到椅子上:“我來。”
術業有專攻,對方那麼漂亮的手,白皙修長,握筆執棋尚可,搬重物?顧琮當真有些捨不得。
而且這其中也沒什麼特別難搬的物件,畢竟牀榻衣櫃這類東西,家中一開始便有,屏風、鏡臺、浴桶、書箱……來回數趟,對顧琮而言,僅能算熱身的程度。
替青年抓藥時,他還特地買了些驅蟲的藥粉,這方子是從草原傳來,效果極好,顧琮一一在院子周圍撒過,才進了屋。
席冶已經泡好了茶。
——茶葉是新買的,水則是顧琮先前在井裏打上來,廚房還剩了些勉強能用的柴,趁着顧琮給自己佈置小書房的功夫,他出了主屋,自己生了火。
這可把顧將軍嚇了一跳。
快步上前,他握住青年的手,翻來覆去地瞧了瞧:“有沒有燙到?”
知道對方是真的擔心自己,席冶也沒再逗人,老實搖頭。
平日顧琮喝的都是水,除了漱口,很少會飲茶,但既然是席冶泡的,他立刻認真吹了吹,一杯接一杯,喝了小半壺解渴。
席冶沒忍住勾脣:【只是普通的綠茶。】
“和你剛剛的回答一樣,”倒着晃了晃乾乾淨淨的空杯,顧琮挑起一邊眉梢,“再普通我也喜歡。”
翻出自己先前買的純黑砂鍋和小爐子,顧琮腳步一轉,又出了門:“廚房悶熱,你先休息,我去煎藥。”
昨天讓青年陪自己淋了雨,儘管有外袍遮着,顧琮依舊有些放心不下,這才急匆匆地,在入城第一晚就跑了趟藥房。
可青年卻像個小尾巴,——或許不能叫小尾巴,畢竟對方的表情十分淡定,施施然地跟在自己身後。
顧琮無法,怕嗆到對方,只得將煎藥的地點移到了院子裏,又給席冶找了個能坐的板凳,多少歇歇腳。
此時天早已黑了,偏月色極亮,除開城牆,桑乾城沒有什麼特別高大的建築,無需爬牆或者坐在房頂上,就能看到一顆顆若隱若現的星星。
顧琮就拿着把煮飯婆子常用的大蒲扇,蹲在裝了藥和水的砂鍋前,乍一瞧,半點不像個將軍,更與風花雪月無緣。
可他依舊是英俊的。
充當底座的小爐子裏升起點火光,將男人一雙琥珀眼瞳映得如同寶石般明亮,偏古銅色的皮膚,線條流暢的肌肉,更讓他比之前幾個世界多了三分野性。
“廚房的鍋裏我也燒了水,方便你一會兒沐浴,”發覺青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顧琮停下搖扇子的手,沒話找話,“我一個人住慣了,不像在將軍府時有婢女小廝伺候,若你不習慣,明天我便……”
音量漸低,寫在背上的字讓他收了聲:【這樣就很好。】
席冶是一個懶散愛享受的人,卻不代表他只會享受,況且,從頭至尾,顧琮也沒真讓他幹過什麼活。
既然對方喜歡二人世界,那便過二人世界就好。
一兩個時辰不錯眼,對大多數人來講,煎藥無疑是件無聊的麻煩事,顧琮卻極有耐性,中間還替席冶往浴桶裏添了水,趁着對方去洗澡,活動活動小腿,自然地繼承了那把青年坐過的小板凳。
不過,他的耳力確實有些好過頭,主屋的窗戶沒關嚴,他完全能分辨出,與藥罐裏咕嚕嚕冒泡相差甚遠的響動。
略顯刻意地,顧琮調了調坐姿,努力想證明自己清白似的,背對主屋的窗戶。
欲蓋彌彰。
機械性地搖着蒲扇,顧琮木着臉想,面上再正經又如何?洞房那晚映在屏風上的影子,正一個勁兒地往他腦子裏鑽。
好不容易捱到青年收拾妥當,聽到腳步聲出屋的他回頭,忽然於皎皎的月色下發現,大半月的舟車勞頓,席冶確實瘦了許多。
白日裏還有寬寬大大的袍子遮掩,此刻對方僅着一身素色寢衣,半溼的烏髮披散而下,雪膚,紅脣,過於強烈的色彩碰撞,襯得他整個人纖細且脆弱,卻又因得眉宇間隱隱的英氣,無法被看輕。
“將、軍?”大抵是他的視線太直白了些,青年疑惑地喚了聲。
顧琮:“……無事。”
“明日你想喫什麼,和我說。”
以後有他精心將養着,定能叫對方多長些肉。
青年卻只拿了帕子,上前,替他擦掉了額上被火光蒸出的薄汗。
廚房裏僅有一把看顧竈火時用的小板凳,顧琮想起身,偏被席冶用手按住了肩膀,可他又不想就這樣放對方離開,便稍稍放低右腿,調整好高度,牽着青年向後一拉,自個兒當了人家的椅子。
這其實是個有些彆扭的姿勢,全憑顧琮底盤夠穩,才能讓席冶坐的舒服,確認般地,他掂掂青年的分量,蹙眉。
果真瘦了。
先前抱對方上馬時,層層疊疊的衣服影響了他的判斷。
然而,沒等自己再張口,青年就碰碰他的肩膀,示意藥快乾了。
早就在一旁備了乾淨的碗,顧琮不急不忙滅了火,打開藥罐,等溫度差不多降到能入口,才倒進去,遞給席冶。
比預想中更苦些的味道,激得席冶本能地、輕輕皺了皺鼻子。
下一秒,酸酸甜甜的果乾遞到他嘴邊。
“藥房夥計送的,總有些小娃娃要哄才能吃藥,”不知從哪摸出了個剛打開的小紙包,顧琮面色如常,尾音卻意有所指,帶了笑,“沒想到真能用上。”
席冶:……笑他是小娃娃對吧?
悠悠地,細白指尖重新捻起一枚果乾,席冶仔細咬了兩下,等酸味散去、甜味瀰漫開來,才擡手,勾住顧琮的脖子。
水潤柔軟的觸感印上了後者的脣。
彷彿要將此刻的甜徹徹底底渡給自己般,被對方這份主動鎮住的顧琮繃緊脊背,清楚感到自己的齒關被撬開、被人無比細緻地,攻城略地,肆意侵佔。
活像毫無抵抗、心甘情願地打了場敗仗。
所幸,他雖沒什麼經驗,卻是個足夠聰明的好學生,很快,便箍住了青年的腰,勾起牽連的銀絲,將一切如數奉還。
可就在他想更進一步的剎那,對方卻倏地叫了停,用手捂住他的嘴。
“將軍。”
低低地,青年伏在他耳邊輕喘:“小娃娃會這樣親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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