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偏了偏頭,席冶扯回那隻大手,在對方掌心寫道:【那我給將軍摘一朵?】
鮮花配英雄,定是極妙。
相處的時間久了,無需對視,就能腦補出青年眼底的狡黠,任由對方拽着自己的胳膊,顧琮動動繮繩,踏雪立即聽話掉頭,嗒嗒嗒跑向最近的一簇金露梅,還頗有靈性地,把鼻子湊過去嗅了嗅。
長臂一撈,顧琮準確從灌木裏挑出一朵最小的,不甚熟練地在席冶頭頂摸了摸,找到塊空隙,插在白玉簪旁。
過程之快,完全沒給席冶拒絕的機會。
而後,還盯着他的側臉,認真端詳了下:“好看。”
識海里的1101嗤嗤笑出聲。
平心而論,以它家宿主的長相,莫說簪花,便是穿條最豔麗的裙子,也完全能靠氣場撐住,沒有丁點違和。
但對方懵懵任由顧琮擺弄的模樣,卻透出股平日難見的可愛。
讓人想上手捏捏。
當然,等席冶回過神來,某人便遭了殃。
踏雪腳程快,又識路,墜在後面的陸金率隊追上顧琮時,剛照面,就撲哧破了功:
原因無他,自家將軍腦袋上面,竟戴了朵乍眼至極的黃花。
這花約莫與席公子是一對,皆呈五瓣,邊緣交錯,可席公子那朵,小巧袖珍,與人家的長相亦很相配;
至於他們將軍頭上的,花如其人,估計是整個花叢裏最能吸收營養的,又大又圓,瞧來瞧去,只能說,臉還是英俊的。
後頭的親衛也沒繃住,周遭頓時響起一片掩飾笑聲的做作假咳。
身爲外人的烏其格則更意外,他是見過顧琮的,許多次,賽馬場或是戰場,對方給人的印象總是高大勇猛、沉穩寡言,如今這樣子,哪點能與將軍沾邊?若叫部落裏其他敗給對方的戰士看到,怕是要驚掉下巴。
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好?
目光探究地移到席冶身上,烏其格實在想不出,對方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曾經雷厲風行的燕朝戰神心甘情願、帶一個拖油瓶“深入敵營”,論容貌,他們草原的姑娘亦不差,還比這位席公子更健康。
誰料,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不遠處的顧琮就好似背後長眼般,調了調坐姿,用身體將懷中人牢牢遮住。
烏其格:……想不通。
但總感覺喉嚨噎噎的。
等馬兒飲夠了水,稍事休息的一行人再度出發,歷年慶典舉辦的場地一般在王帳附近,離桑乾城頗有段距離,馬兒的體力有限,草原上又無驛站可以更換坐騎,饒是速度再快,走走停停下,也直到傍晚才抵達。
考慮到雙方微妙的關係,分配給衆人的帳篷,雖寬敞乾淨,卻在王帳外圍,利落下馬,烏其格擡手:“請。”
“可汗正在裏面等你。”
他是草原最英勇的巴圖魯,論品級,與顧琮類似,兩人年紀亦相仿,算是同輩,自不會用什麼尊稱。
知曉對方並無惡意的前提下,顧琮更不在意無用的繁文縟節,點點頭,他將踏雪交給親衛,身邊則留下席冶以及陸金:“帶路吧。”
烏其格蹙眉,飛快打量過席冶:“他?”
關於顧琮的婚事,普通人或許只聽說過大概,自己和王帳裏的諸位,卻打聽得一清二楚。
席家在燕京並無權勢,甚至可以被稱作罪臣,怎能隨隨便便去見可汗?
絲毫沒有退讓之意,顧琮淡淡:“他。”
前一個世界剛當過皇帝,參觀王帳、和一羣所謂的上位者虛與委蛇這種事,對席冶而言着實毫無吸引力。
可既然是顧琮想給自己撐腰,他總不能再鹹魚下去,掃對方的面子。
巧妙把握字與字停頓的間隔,席冶擡眸,不閃不避,對上烏其格灰狼似的瞳孔,完整道:“怎麼,將軍府明媒正娶的夫人,不夠格?”
一路未曾開口說話,包括陸金等親衛在內,皆被席冶嚇了一跳,夕陽的餘暉中,青年身形單薄,脊背卻挺拔,如鬆如竹,他皮膚雪白,瞳仁則漆黑,暗沉沉,眼尾危險地上挑,恍惚間,烏其格竟感到自己正被一頭剛剛甦醒的兇獸盯住。
偏偏在顧琮的角度,什麼也瞧不到。
常年打獵,烏其格的直覺從不出錯,抿抿脣,他改口:“抱歉。”
“是我失禮。”
令人脊背發寒的視線飛速退去,轉而變成一種柔軟的、無害的笑,回過頭,席冶擡手,替顧琮摘掉對方腦袋上那朵被遺忘的野花:“好了。”
“走吧。”
緊接着,他虛弱地、捂脣輕咳兩聲。
烏其格的背上又多了把眼刀。
來自顧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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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旁人眼中,席冶既搬出了將軍府,烏其格會退讓也實屬正常,唯有烏其格自己明白,壓根沒什麼狐假虎威的戲碼,他是真真切切在席冶身上嗅到了危險的訊號。
可對方瞧起來,明明弱得很,病怏怏,手腕細得他一掌就能折斷。
“烏其格,”走向王帳的途中,他聽見顧琮叫自己的名字,“你可曾婚配?”
婚配?
烏其格疑惑,頓了頓才應:“未曾。”
“怪不得,”一本正經,顧琮煞有介事道,“沒姑娘教你,不該總盯着別家的夫人瞧。”
烏其格的臉色霎時漲紅。
忍笑忍得辛苦,陸金的肩膀狠狠抖了抖。
好在,近在咫尺的王帳解救了烏其格的窘迫,無意識加快腳步,他只想儘快遠離身後那對伶牙俐齒、古里古怪的夫夫。
王帳中,新上任的可汗正值壯年,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扎着滿頭十分具有民族特色的小辮子,單論外表,1101竟有點被萌到。
主位下兩側,則坐着各部落首領、以及草原的王子們,也就是可汗最疼寵的幾個兒子,唯有一位公主,瞧着已經成年,雖着一襲紅裙,卻英姿颯爽。
四方齊至,獨獨缺了可汗的正妻,——草原人口中的可敦。
熱衷喫瓜的1101立刻上線:【沒辦法,這可汗的兒女加起來有十幾個,還是隻算活下來的,賬中女奴更數不勝數,若我是可敦,也懶得搭理他。】
【喏,左邊左邊,那個紅裙公主,便是可敦的女兒,阿娜日,我實時翻譯了下,好像是石榴的意思。】
劇情走到結局前,草原與燕朝的和平並未生變,是故,原著中並沒有詳寫相關設定,全靠小世界自動補全。
心裏大致有了數,席冶跟着顧琮行禮,落座。
左右他只是單純來參加個慶典,草原內部的關係如何、勢力如何分佈,對席冶來說,皆不重要。
如此場合,單純喫飯簡直堪稱奢望,得益於小號的家世,在席冶懶得交際應酬時,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他。
大抵女兒家的心思總要細膩些,從頭到尾,僅有阿娜日,抽空,遙遙敬了席冶兩杯酒,也不逼對方回敬,單純想要過過酒癮似的。
待顧琮和席冶回到自己的帳篷,已然是月上中天。
這還是因得明日要舉辦那達慕大會的緣故。
所幸,身份和戰績擺在那兒,敢勸顧琮酒的,倒真沒有幾個,以夫夫的名義噎了烏其格數次,賬中自然只有一套寢具,早有準備地,顧琮翻出揣在懷裏的小紙包,細細撒過驅蟲的藥粉,一抖一落,熟練將墊子和氈毯鋪好。
帳篷的頂端有天窗,今日無雨,沒套那防水的帆布罩子,一仰頭,便能瞧見那懸在浩瀚夜空中的繁星。
提前叫親衛幫忙煮了藥,顧琮和席冶知會一聲,就擡腳出了門,沒幾分鐘,又拎着個小食盒和一大桶水回來。
“草原上的水很珍貴,只能稍稍將就下,”看着席冶把藥喝完,顧琮接過碗,照例遞過去一枚果乾,“今日烏其格和王帳的態度,你莫放在心上。”
權力集中的地方,總避免不了類似的情況。
“僅有來時這一次,若要離開,派陸金過去打聲招呼便是,”確定青年沒有悶悶不樂,顧琮的眉頭悄悄鬆開,“明日比武和馬術,看我幫你贏回來。”
如此孩子氣的“復仇宣言”,席冶沒忍住樂:【大將軍怎麼如此小心眼?】
“並非小心眼,”順手將空食盒推到角落,嚴肅地,顧琮解釋,“他們不懂你的好,便不該隨意評判。”
等回過頭,他卻愣在原地。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青年竟已解了腰帶,脫了外衫,隱隱還有要繼續的架勢。
比起燕京,草原所造的傢俱都要更矮些,無辜地,對方跪坐在鋪滿整個帳篷的氈墊上,側過了頭:“將軍?”
這大概是青年最近無論何時都能順暢說出的兩個字。
咚。
乾淨的帕子落入木桶,沒得到迴應的青年微微前傾,湊過來,輕輕在他掌心劃弄:
【不是將軍提了水來,叫我擦身?】
顧琮一眼便瞧見了那藏在鬆鬆垮垮的衣領下,隱隱約約的硃紅。
鬼使神差地,他擡手,抽落了青年頭頂用來束髮的白玉簪。
青絲散落。
顧琮噌地起身,逃也似的,背對席冶,偏偏兩步又住了腳,不肯離得太遠:
“影子。”
“影子會落在帳篷上。”
“我幫你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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