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百零三章
自己受了傷,以顧琮的性格,肯定知道如何把握分寸,但對方此刻明顯在生氣,火上澆油的事,他還是想躲躲。
剛穿越就披了張溫順的皮當鹹魚,還變着花地佔人家便宜,如今翻車露了餡,被顧琮愈發像獸瞳的琥珀色眼仁直勾勾盯着,席冶多多少少,總歸有那麼點心虛。
小心湊近,席冶選了個平日最能哄對方開心的動作,親了親男人下巴。
顧琮卻不爲所動,稍一用力,腰帶便鬆鬆垮垮:“看來是需要我幫忙。”
因得那點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毫無旖旎曖昧可講,正如先前嗅到的那樣,青年的腿果然受了傷,腿側大片不見天日的皮膚被磨紅,最喫勁兒的地方,已然被磨破,在布料上綻開星星點點的梅花。
褲子層層疊疊堆在膝蓋,顧琮又是屈膝半蹲着,虧得帳篷裏的牀榻足夠矮,擦傷又不再最靠裏的位置,纔沒有變成更尷尬的情況。
但這個角度……
席冶腦子裏到底轉過了一瞬的黃色廢料。
然後,就被拂過其上的呼吸燙得一抖:“疼嗎?”
席冶搖搖頭,又想起對方現在看不到,伸手,在顧琮後頸找了塊地方,寫道:【不疼。】
【真的。】
比起前幾個世界,這次除了說話費些勁兒,簡直不要再輕鬆。
可男人這次卻沒信他,沾水擦血的帕子用了些力,青年的腿,果然微微顫了下。
——席冶是能忍痛,身體的條件反射則不行。
很快,顧琮又問:“疼嗎。”
席冶學乖了:【疼。】
於是,男人便像哄孩子似的,輕輕地,在他傷口附近吹了吹氣,順帶撒了些小瓷瓶裏的金瘡藥。
席冶有點癢。
他不怕疼,但磨破的位置實在太敏感了些,無奈,顧琮根本沒給他逃避的機會,大手隨意按住他的膝蓋,自己脫了力的腿就動彈不得。
席冶順手就想去揪對方耳朵。
然而,他的手剛剛動了一下,顧琮便秋後算賬般,道:“會騎馬?”
席冶:……
“能贏比賽,還能救人,”說這話時,他瞄了眼青年虛虛垂着的胳膊,“想必不是明月樓教的。”
幾乎沒有任何思索,他一語戳破小號藏拙的原因:“你要復仇。”
至於復仇的對象,當然是龍椅上的帝王、乃至整個皇族,所以,整個京城,只有身爲皇子又見過席冶的燕北臨察覺出了前者的不尋常。
明明已經放棄了小號那個拉天下陪葬的主意,席冶卻貪心地,想試探對方的態度:【如果我說,將軍猜對了。】
如果自己真是一個人人喊打、十惡不赦、壞心眼的反派,顧琮又會怎麼做?
勸他,或者關着他?
畢竟這個世界的對方,出自世代忠君的將軍府。
“我會幫你,但莫要牽連無辜。”多一秒的猶豫都沒有,顧琮張口,給出了席冶預料之外的回答。
席冶:【幫我?將軍可清楚我要向誰復仇?】
認真上藥的男人終於擡頭:“我清楚。”
再清楚不過。
他的理智告訴他,席冶願意乖乖成婚、願意親近自己,或許只是因爲他手握兵權,是在軍中頗有名望、又是被老皇帝打壓的將領;
可他的感性卻如鋪天蓋地的潮水,分分鐘淹沒了所有猜忌懷疑,僅留下青年與他相處的一顰一笑、朝朝暮暮。
席冶到底是什麼人,他的腦子蒙了層霧,他的心叫囂着卻明瞭。
承諾般地,顧琮強調:“夫夫一體,我說過。”
本以爲經過幾個世界的相處,自己和顧琮的感情,已經逐漸趨於安穩平淡,但這一刻,席冶的心,又一次、火熱地、像是被灼燒,劇烈跳動起來。
他想起某個雨夜,自己趴在顧琮背上,尋求肯定似的,衝系統炫耀,“他喜歡我”。
現在,席冶卻更想說:【看吧,他愛我。】
【好愛我。】
可惜,被關小黑屋的1101什麼也聽不到,更看不到,衣衫凌亂的青年,坐在矮榻上,擡起半跪在他面前、將軍的下巴,主動地,吻住對方。
“我確實想過要復仇,想了很久,”無意否認小號的過往,席冶坦蕩,“鬧得天翻地覆,拉整個燕朝陪葬。”
生怕自己不暴露似的,他每說一句,就親暱地貼住男人薄薄的脣,磨蹭:“但在見到將軍的那一刻,便都算了。”
“不想被將軍討厭。”如同倒拎麻袋的小騙子,他一個個將曾經說過的謊抖落出來:
“說不會騎馬,是想多被將軍抱抱。”
“……順帶喫幾口豆腐。”
漆黑的鳳眸狡黠,他徹底撕開初見時溫潤端方的假象,無數細節涌進腦海,顧琮道:“迎親時扭傷腳踝?”
席冶:“故意的。”
顧琮:“洞房投在屏風的影子?”
席冶:“也是故意的。”
顧琮:“驛站在我胸口寫字?”
席冶:“還是故意的。”
“那夫君呢。”鼻息交錯,顧琮問出那個自己僅聽過一次、幾乎以爲是錯覺的稱呼。
氣息微喘,青年的頭偏了偏,溼潤的脣瓣擦過他耳側,沙啞地,低低輕笑了聲:“你猜啊。”
“將軍。”
撩撥顧琮過了頭是什麼後果,席冶大抵是清楚的,可他難得地失了控,只想着,這個從頭到尾都沒真正質疑斥責過自己的男人是如此可愛,明知他謊話連篇,明知他毫不脆弱,卻依舊怕他疼,怕他受傷。
泥沼就在眼前,竟還傻乎乎地往裏跳。
所以,他讓步多痛那麼一點,好像也沒什麼。
但沒過多久,席冶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明白“戀愛腦”要不得。
敷了藥的傷處被幹淨紗布一圈圈裹住,要避免壓到碰到,只能大大地打開,既靠自制力,也靠男人的手,合攏不得。
這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給了對方最深的可乘之機,堪比從背後擁抱。
胳膊脫臼時沒哭,清理傷口時也沒哭,此刻,玉簪跌落的青年卻掉了生理上的眼淚,將墜未墜,盈盈,掛住捲翹的睫毛。
更遠處,慶典仍在繼續,看臺上的不愉快並未影響普通百姓的興致,儘管清楚附近沒什麼人,但缺少插銷門鎖的帳篷,仍然與安全感無緣。
多少有些懊惱自己一時衝動,堪稱攤牌地將親親的祕密演示了數遍,席冶手背抵脣,努力保持着安靜,偏偏某人不依不饒,隨着動作,吐息滾燙的吻,一下下落在他掌心。
而後,又捕獵般,抓準時機,趁着青年眸色恍惚的一瞬,拉開那白皙修長的手,十指交扣,按在枕邊。
微弱的泣音溢了出來。
貓爪般,撓得人心癢,只一聲,便又被佔有慾十足的將軍以吻封緘。
“將軍?”
恍惚間,席冶忽然聽到一聲咬字不太標準的、刻意提高音量的詢問:“顧將軍?”
“敢問席公子傷勢如何?可汗吩咐我來送藥,還帶了醫師。”
如玉溫涼的“雪緞”瞬間繃緊。
顧琮亦被帶得悶哼。
好在,單論威名,顧琮在草原並不比在桑乾城差,更何況剛剛還是拂袖離場,沒有允許,任誰也不敢輕易靠近。
習武之人,體力充沛,稍稍穩了穩呼吸,他三言兩語將人打發了去,低聲,笑:
“怕?”
迴應他的是肩膀被犬齒咬住的痛。
兇狠的,偏有淚滴落。
……
一個時辰,或者是更久,等席冶再有意識,身下亂糟糟的氈毯已被換過,衣服亦是新的,清清爽爽。
帳篷裏亮堂堂,恰是晌午。
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好端端地、完整呆在原處,先是賽馬,再胡鬧了一遭,席冶第一反應竟是:
我腿呢?
第二反應則是:小圓罐,居然忘記用。
他差點死了好嗎?
總算從小黑屋出來的1101:【噫。】
【純潔小系統可聽不得這話。】
守在塌邊顧琮自是滿意,眼角眉梢皆寫着饜足,見青年醒了,眼尾泛紅,眸中重新映出他的模樣,卻又突兀地,生出點食髓知味的貪婪來。
雖說顧及着他的身體和傷,顧琮不敢鬧得太兇,到最後也沒逼他叫出那聲夫君,可席冶仍累極了,乾脆扯了被子,把臉一蒙,光明正大裝死。
無奈他渾身沒勁兒,薄薄的氈毯很快便被顧琮掀開。
“不鬧你,”話是這麼說,吻卻落在席冶的額頭,“你睡着時我檢查過了,未曾流血,下次一定按規矩來。”
尚存睏意的大腦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席冶慢吞吞瞪了男人一眼,偏生,因爲過分慵懶的神態,沒任何殺傷力可言。
不依不饒,顧琮再次低頭,親親青年的脣,“想罵什麼?”
“嗯?”
席冶懶懶:“閉嘴。”
顧琮卻笑開。
“錢老提過,心病還須心藥醫,你能開口,必定是高興的。”笑意完美中和五官的凌厲,恍若打了一場最重要的勝仗,他意氣風發,英俊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如獲至寶,顧琮篤定:
“席冶,你喜歡同我親近。”
“你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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