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百零七章
明明他們彼此都未挑明。
懷疑對方是在使詐,洛少寧很快回神,態度自然地遮掩:“席公子說笑,少寧賤命一條,怎值得殿下垂憐。”
席冶卻篤定:“他會的。”
說不出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既覺得詭異,又嚐到一點甜蜜,洛少寧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裝作不在意:“席公子說會,那便會吧。”
“……聽您的意思,是殿下會贏。”
否則,區區一個皇子,哪有本事翻席家的案,挑當今聖上的錯。
伸手去逗草筐裏的兔子,黑髮青年輕輕嗯了聲,沒再多看他一眼。
洛少寧:“證據。”
就是算命,也得寫個字,或者看個手相面相,頭頭是道地分析幾句,光給個結果,如何叫人相信。
席冶:沒證據。
愛信不信。
他沒出聲,偏表情生動,洛少寧瞬間讀懂,但奪嫡大業,豈能壓在虛無縹緲的天運之上?無奈,未等他再開口,收到顧琮示意的親衛,便神出鬼沒冒出來,動作熟練地架着洛少寧的胳膊,把人請了出去。
1101:【他還會再來的。】
主角受可沒這麼容易死心。
席冶:【來便來吧。】
反正他不會鬆口讓顧琮去冒險。
乍然見到青年展露鐵口直斷的本事,顧琮卻一點沒懷疑,更沒追根究底,甚至等到院子重新安靜下來,滿臉好奇:“我呢?”
“我是什麼結局?”
席冶:【位高權重,孤獨終老。】
顧琮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但沒關係,】故意頓了頓,席冶繼續寫,【因爲我來了。】原著註定的命運,在自己放棄逃婚的一刻,便徹底作廢。
顧琮沒繃住嘴角,笑:“夫人這是要與我白頭偕老的意思嗎?”
席冶仰頭在對方脣上親了親:“將軍覺得呢?”
生生世世,他們總會找到彼此。
死亡亦無法將他們分離。
*
正如1101所料,主角受着實有韌勁,被趕出城幾次,便又偷偷溜進來幾次,直至確定顧琮毫無被拉攏的可能,才離開桑乾城,快馬加鞭,去遊說其他將領。
洛少寧走後,顧琮和席冶的生活很快就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顧琮最開始的形容沒錯,在交通工具受限的古代,桑乾城的遠,當真像是在天邊,洛少寧的失敗,變相證明了將軍府的中立,朝堂上鬥得再兇,京城的風雲詭譎也難以波及此處的安寧。
唯一值得掛心的錢伯,因替顧琮守着祖宗祠堂,反倒安全至極,畢竟,將軍府滿門忠烈,在這種關鍵的節骨眼上,誰敢拿錢伯拿牌位威脅顧琮,只要走漏一點風聲,絕對會落人口舌、失了民心,白送對手翻盤的機會。
冥冥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數月後,燕京落雪,同原著一樣,燕北臨帶領並非顧琮的武將殺入皇宮,清君側,親手將守在老皇帝牀邊的貴妃斬於劍下,同時,把身爲手足的四皇子押進天牢。
塵埃落定。
席冶卻一連病了數天。
誰叫他是一直活到劇情最後的反派,燕北臨篡位成功的日子,離他的死亡節點相當接近。
親自到府上出診的錢老更是連連蹙眉:“奇怪,這脈象,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如釜中沸水,浮泛無根,偏又吊着一口氣,老夫竟從未見過。”
1101:怎麼說呢,在原本的世界線裏,它家宿主確實已經死了。
以主角爲支柱衍生出的小世界臨近結局,即將脫離原著徹底成型,動盪中,兩種命運疊加在一塊,可不是會既生又死,既死又生。
現代醫療器械都沒檢查出來的真相,居然叫一個老中醫有了察覺。
好在,錢大夫並未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儘管席冶身上毫無外傷,他依舊按自己的診斷,開了些消炎止血的湯藥。
1101:……好吧,它家宿主在原著中的確是被一箭穿心。
古人真神奇。
至於顧琮,則告了假,一連數日,都守在席冶身邊寸步不離,待燕北臨因詔、名正言順成爲新皇的那天早晨,席冶終於睜開了眼睛。
天剛矇矇亮,他躺在暖和柔軟的皮毛裏,窗外北風呼嘯,屋子裏卻很熱,燃着炭盆,嫋嫋白煙順着特意留下的小縫飄出去。
躺在他身邊的男人大抵許久沒能睡個好覺,眼下是一圈明顯的青黑,雨後春筍般的胡茬更忘了刮。
濃重的睏意將顧琮包裹,他緊緊擁着席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皮動了動,卻沒醒,只條件反射似的,擡手,順了順青年的脊背。
席冶便勾脣,安心地窩進對方懷裏。
但事實上,顧琮並沒能休息太久,心裏記得要給席冶煎藥,時辰一到,他立刻清醒。
緊接着,對上了一雙仰頭望向自己的漆黑鳳眸。
既驚訝又驚喜,顧琮下意識摸了摸席冶額頭,確認高熱真的退去:“錢老說你大概還要兩日才能醒。”
親暱貼着男人的掌心蹭了蹭,席冶笑,似揶揄又似真心:“可能是因爲有點想你。”
高燒久久不退,他嗓音自是沙啞,語速卻快了許多,幾乎與常人無異,顧琮最能體會到這種變化,喜悅:“席冶?”
席冶:“嗯。”
昏昏沉沉的夢裏,他一直反反覆覆,經歷小號被抄家的那幾天,哭聲,喊聲,看不清臉的官兵,七倒八歪的屍體,頭顱骨碌碌滾到他面前、死死望着他的女人……所幸,真正睜開眼的那一瞬,他見到的是顧琮。
霧氣般,一切夢魘盡數消散。
“我也很擔心你。”攬着青年的胳膊緊了緊,顧琮剋制地,親了親席冶耳尖,他幾天沒刮鬍子,難免有些扎,素來挑剔的青年卻沒在意這些,而是配合地,任自己碰來碰去,彷彿在檢查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
直到被窩裏的熱氣散去大半,才老實下來,重新與席冶挨在一起。
1101識趣地,沒再提劇情。
然而,該來的總歸要來,在席冶捱過死亡節點的第七天傍晚,家裏的大門,突然被砰砰敲響。
彼時外面下着小雪,他正和顧琮折騰羊肉暖鍋,來蹭飯的陸金自告奮勇去開門,緊接着,便是一驚:“殿……陛下?”
桑乾城再偏僻,驛站八百里加急,龍椅上換了個人這種大事,總能知曉。
他曾在接將軍下朝時,遠遠見過這位昔日的大皇子一面,此刻,對方卻狼狽得很,風塵僕僕,活像日夜兼程趕了許久的路,懷裏抱着個被厚重大氅遮住、看不清臉的人,身後的馬兒重重喘着氣,旁邊跟隨的侍衛更是寥寥無幾。
可眼看到年節,新皇來找將軍做什麼?不應該在準備登基大典?
誰料,未等陸金行禮,提醒自家將軍出來接駕,新皇就開口,叫了另一個名字:“席冶呢?朕要見席冶。”
1101咂舌:【他居然真來了。】
劇情走到尾聲,眼下這情況,燕北臨最該做的,是守在京中穩住朝局,待登基大典結束,世界意識自然會安排種種巧合,將解藥送到主角面前。
但沒有上帝視角的燕北臨顯然等不及。
少寧中毒後,理智告訴他,席冶能提前知曉此事,多半是與四皇子有所勾結,可不管他派多少人怎麼找,這兩者都毫無交集。
過去二十餘年,燕北臨從未相信任何怪力亂神的說辭,然,少寧吐血暈厥的日日夜夜,他卻真心希望席冶的“未卜先知”是實話。
呼——
寒風涌入,動作快過意識,顧琮擡手,將席冶護在身後。
“朕並無惡意,”肩膀堆着未化的積雪,燕北臨摘下兜帽,沒有計較虛禮,開門見山,望向顧琮身後的如玉青年,“若你真能救少寧,朕定會替席家翻案。”
翻案。
屬於小號的執念如同炮|彈般在胸口來回亂撞,席冶卻很冷靜:“陛下可有證據?”
若無證據,空口白牙,憑什麼洗脫席家的污名。
燕北臨頷首:“自然。”十餘年而已,總還有知情的臣子內侍活在世上,更何況,“朕可以讓先帝親自下詔,替席家平反。”
1101:【哇,這豈不是讓老皇帝當着天下人的面打自己的臉,承認自己做錯?看來這對父子當真沒半點親情。】
耐着性子,燕北臨問:“如何?”
“若還有其他條件,一併提。”
“陛下多慮,‘席家幼子’的願望,從始至終,都只有這一個。”搖搖頭,席冶意念微動:【系統。】
裝着救命藥的小瓷瓶藉着衣袖遮掩,無聲落進他的手裏。
沒有刻意收斂對主角的牴觸,席冶淡淡,將瓷瓶丟了過去:“此藥能解百毒,信與不信,全憑陛下一念。”
燕北臨沉默。
他此行並非單槍匹馬,御醫跟隨,自有辦法分辨。
來去匆匆,他明明相信了席冶的“預言”,卻沒再多追問所謂“天命”一句,彷彿洛少寧,是他唯一一次的破例。
這世上,除了少寧,他過分貪心的妄念,其餘的,人定勝天。
1101摸摸下巴:【怎麼辦,我開始有點喜歡這次的主角了。】
席冶幽幽:【哦?】
下一秒,陸金的大呼小叫適時響起:“將軍!暖鍋幹了!快滅火!”
1101:!!!
它收回剛剛的話。
主角果然還是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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