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百二十七章

作者:少說廢話
扯着喉嚨發出的驚叫穿透力極強,稍遠處,監控死角停着一輛不起眼的老式汽車,窗戶稍稍開了一條縫,漏出裏面低低的談話聲。

  “……是,剛被發現,你沒聽到嗎?嚇得跟見了鬼一樣,真逗樂。”帽子墨鏡手套,席天華單手撐着方向盤,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連嘴裏抽的煙都是電子款。

  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他可不放心讓外人動手,雖說那屍體的味道惡臭至極,令人作嘔,但一想到過幾天它就會被冠上席冶的名字,以更腐爛醜陋的姿態被全星網無死角觀賞,席天華就覺得自己勉強可以忍受。

  至於與他通話的人,自然是席海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公司最近經營不善,席海國卻多少有一點面子和人脈在,原本需要至少一週的貸款審批流程,被壓縮到短短24小時內。

  而像這種面目全非、身份不明屍體,對附近的警局來說早已見怪不怪:首都星繁華,卻也有它的陰暗面,沒有大人物願意投錢來開發,郊區已經成了各種意義上的垃圾場,就算明顯帶有他殺痕跡,也多半會等法醫忙完手裏有人報警的案子,再集中到一起處理。

  礙於隱私權和對曾經曇花一現的克隆技術的擔憂,普通公民的dna不會被隨意錄入數據庫,保密級別最高的虹膜信息又難以僞裝,所以席海國在花錢買這具屍體時,便刻意破壞了眼球的完整,這對警方而言無疑又是一個麻煩的干擾項,其中的時間差,足夠他拿到貸款,完成和王立的股份交易。

  “確定沒被監控拍到?”太瞭解自己這個大兒子是什麼性格,通訊器那頭的席海國多問了句。

  “當然了,那路線圖我看了八百遍,身上還帶着屏蔽儀,”最討厭被質疑,哪怕對面是自己的父親,眉頭蹙起,手指不住地敲打方向盤,席天華努力壓抑着自己的煩躁,道,“股份呢?股份怎麼樣?”

  席海國淡淡:“約好了,明晚交易。”

  現在他給王立開出的價格,是市值的兩倍還多,只要那藏在暗處的競爭對手沒瘋,就不會冒着虧本的風險和他爭這百分之三的份額,畢竟,談判桌上,他加價加得如此豪爽,無法確定彼此身份的前提下,正常人都會退卻。

  等拿到席冶“死後”的“遺產”,前期這點小小的虧損很快便會被抹平。

  “通訊器記得和車一起處理掉,”不放心地,席海國囑咐,“順便練練你的演技,等過幾天,別在媒體前表現得太高興。”

  相當不耐地,席天華掛斷電話。

  然而,一想到自己即將入主方舟科技,坐進席冶的辦公室,他就興奮得不得了,五官亦舒展開,趕在更多人聚過來前,哼着小調,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一夜無夢。

  提前將鬧鐘調成震動模式,顧琮買好早飯回來時,席冶還在睡,靜靜站在門邊看了會兒,他終究沒捨得叫醒對方,十分傳統地,用筆在牀頭留了張字條,又彎腰,虛虛吻了吻青年額頭,這才趕在遲到前,踩點去上班。

  可等他忙完一天的工作回來時,僅需要熱熱就能喫的早餐竟一動沒動,也未收進冰箱,“席冶走了”這四個大字瞬間出現在顧琮腦海,偏他的理智又在提醒,門口拖鞋的數量沒變。

  抱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顧琮輕輕推開臥室房門,昏暗的光線裏,牀上的被子明顯攏起一塊,邊緣處,露出幾縷雪白的髮絲。

  微不可察地,顧琮鬆了口氣。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如此患得患失的人。

  單手鬆了鬆領帶,他上前兩步,打開亮度柔和的牀頭燈,低低喚了聲:“席冶?”

  一動不動,被子裏的青年毫無迴應。

  隱約猜到了什麼,顧琮扯扯被角,果然瞧見一張側抱着枕頭,睡得正香的臉。

  又來了。

  睡美人症。

  但這次多少有些奇怪,自己一整天不在家,對方居然沒被餓醒。

  應對類似狀況的經驗愈發豐富,手背貼住青年額頭試了試,確定對方只是睡着,並未發燒,顧琮關掉燈,就着客廳灑進來的一點點光,走到衣櫃前。

  距離正式簽約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今天聯邦政府派人來覈查進度,作爲整個辦公室推選出來的小組門面,他難得穿了一整身束手束腳的正裝,全程陪同講解,只差沒再多套件研究人員標配的白大褂。

  老實說,比起敲代碼,應付客戶顯然要更麻煩些,組內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想法,纔會用顏值這種不靠譜的標準決定。

  昨晚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白日裏細想,又抽空在星網上搜了搜相關提問,才發現對方可能單純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還算順眼的牀伴,沒下班時顧琮還有些猶疑,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席冶,席冶又會用什麼態度對待自己。

  如今倒好,某人竟直接睡了過去。

  有一搭沒一搭地解着襯衫鈕釦,顧琮思緒飄忽,完全沒注意到後面那一小團鼓起的被子已經扁了下去。

  正準備伸手去摘掛好的睡衣,忽地,有誰從背後抱住了他。

  “我餓,”赤腳站在地上,白髮青年半眯着眼,似是困極,卻仍死死地摟着男人的腰不撒手,靠在對方背上,蹭來蹭去,“我餓了。”

  約莫是剛睡醒的緣故,他音色清冷,咬字卻稍顯模糊,無端透出幾分撒嬌的意味,讓人一下便軟了心。

  襯衫脫到一半,實在不是什麼適合做飯的形象,握住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顧琮無奈,偏語氣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先鬆手。”

  “乖。”

  偏生,發作期格外容易哄的青年這次卻沒聽話,反而還低頭,張嘴在男人肩頸的交接處咬了口,喃喃:“我餓。”

  嘶。

  顧琮低低地倒吸了口涼氣。

  倒是不疼,但青年的脣很軟,犬齒又有點尖,癢癢的,比起撕咬,更像是調情。

  “鬆開我纔能有飯喫。”雙手用了些力,掰開青年緊緊圈住自己的胳膊,顧琮回身,想瞧瞧席冶的神色,弄清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誰料,下一秒,對方就如貓般靈巧躍起,雙腿勾在他的腰間,無尾熊一樣掛在自己身上。

  毫無章法地,青年環着他的後頸,把頭埋進他的肩窩,小動物似的輕嗅。

  顧琮整個兒愣住。

  他再母胎單身,經過昨晚那一遭,也能感覺出對方不是單純的餓。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光腦還在他手上,懷裏掛着個超大號娃娃,顧琮艱難搜索。

  【……除開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患者會對光線和聲音格外敏感……另,通過某些個案可以觀察到,在發病時,一些女性患者會憂鬱萎靡,男性患者則會產生過度的生理衝動……】

  最後一段話,顧琮先前找資料時也曾看過,可由於席冶並未出現類似的症狀,他便沒放在心上。

  可這次顯然不一樣。

  只這麼幾分鐘的功夫,顧琮的頸側到耳尖,已然多出了一連串溼潤吻痕,光腦熄屏,發覺刺眼的光源終於消失,藉着男人髮絲藏來藏去的翠瞳青年高興地直起身,垂下眼睫,吻向對方的脣。

  然後,隨着男人的偏頭,直挺挺印在對方的下巴上,撞痛鼻尖。

  生理性的水霧聚集,包裹住那抹純淨的翠,驀地,昨晚逼急了也不肯哭的白髮青年眨眨眼,泫然欲泣。

  “……你不清醒。”

  喉結微滾,顧琮閉了閉眼,用手托住對方的腿,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試圖對席冶講道理:“我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那是什麼東西。

  大腦完全無法處理本能以外的東西,卻能體會到對方比之前更動搖更溫和的態度,無師自通地,本沒打算哭的白髮青年撲閃了下睫毛,一滴淚劃過臉頰,慢悠悠落了下來。

  顧琮:……

  眼淚亦是武器,他第一次明白。

  彷彿冰雪塑的人在這一刻化成了水,青年的眼淚源源不絕,偏又哭得極美,一顆一顆,飽滿且瑩潤,直到男人再按捺不住心疼,低頭,吻去他的淚,吻上他的脣。

  咚。

  腳步踉蹌,衣櫃關合,鹹而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接着,又綻開絲絲縷縷的甜,交換,吞嚥,熱烈而急切。

  可很快,顧琮就感到掛在他懷裏的人僵硬起來。

  “席……”

  換氣間隙,未等他把名字喊完,幾秒前還主動得要命的青年,便倏地擡起一隻手,用力捂住了臉。

  什麼鬼?他發病後的腦子進水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食慾”怎麼會弄混。

  還是說,經過昨晚那一遭,自己的身體判斷,顧琮比飯菜更能讓他饜足?

  配合地沒有出聲,給足青年整理表情思緒的時間,耐心等了半分鐘,顧琮才問:

  “醒了?”

  席冶:……醒是醒了。

  還不如一直睡着。

  原來他的睡美人症當真需要一個“王子”的吻。

  “醒了就好。”雖然訝異於青年這次清醒的速度之快,但對此刻不上不下的顧琮來說,席冶恢復意識,反而讓他打消了最後一點顧慮。

  托住青年的五指收緊,他從下至上,輕吻對方捂着臉的手背:“那,繼續?”

  話音剛落,他懷裏的青年忽地變成了一團順滑的雲,趁他沒反應過來,從中間的空檔掉下去,四爪一撐,靈巧落地。

  蓬鬆柔軟的大尾巴輕甩,迎着男人惡犬般有如實質、好似要把自己囫圇吞掉的目光,銀白貓貓仰頭,翠色雙瞳格外純潔。

  繼續?

  什麼繼續?

  他只是一隻無辜的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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