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百四十八章

作者:少說廢話
席冶說隨便走,顧琮卻沒能真的隨便。

  費勁心力逃出來,他絕不想席冶再被抓回去,抱着一種隱晦的僥倖,系統沒理他,他也沒理系統,只當自己是個普通傀儡,沒接過所謂任務。

  默默運轉功法感受四周靈力的濃度,顧琮果斷朝最薄弱的方向走去,儘管原著中說,見過席冶真容的修士少之又少,但俗世城鎮總要更加安全。

  自己是塊不知疲倦的木頭,席冶則是臨近飛昇,早已辟穀,哪怕沒辦法御劍,以顧琮的腳程,也在隔天傍晚趕到了最近的村落。

  經過兩日的休養,席冶臉色仍舊蒼白,卻已能正常走動,左右他們現在沒去處,恰巧路過,顧琮便想着借宿一夜,順帶探探流雲山外的情況。

  顧琮,猶如當頭一盆涼水澆下,識海中的0028久違出聲你忘了他是誰嗎?

  外表再虛弱無害,對方也是流雲山裏最強大的怪物,修士多看幾眼都要發瘋,更遑論普通人?

  顧琮的步伐立時一頓。

  以手抵脣,席冶輕咳兩聲,偏頭“怎麼?”

  他此刻的模樣,確實像極了小說裏纏綿病榻的公子哥,氣質的疏離,眉眼間的靡麗,皆被削弱幾分,反倒比以往更顯溫和。

  “沒什麼。”清楚系統僅是及時提醒他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沒有要故意針對席冶的意思,顧琮卻不想用如此直白的方式。

  搖搖頭,他笑“就是覺得這村子太小,第一次出門,應該找個熱鬧點的城鎮落腳。”

  少年的表情很自然,彷彿他當真是這樣想,無奈,在席冶面前,隨便哪一世,顧琮的演技總是不夠用。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垂眸,席冶指了指顧琮枯木似的右手,“老樹成精,嗯?”

  原本這種傷勢,只要他用血重刻陣法就能恢復如初,偏偏某人犟得很,非要等他先痊癒再說。

  “想進就進,”慢條斯理整整顧琮的衣袖,席冶保證,“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換做旁人,0028肯定會覺得對方在說大話,可考慮到這反派剛剛打碎過一片世界意識,它到底閉了嘴巴。

  至於顧琮,更是連懷疑都沒懷疑一下,老實跟着席冶,邁過刻着“馬”字的石碑進了村。

  在此處,他們倆的穿着打扮實在乍眼,一下便吸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大多是小孩子,怯生生,又透着隱隱的興奮。

  沒等顧琮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領頭的孩子就跳下石頭,邊跑邊扯着嗓子喊“仙長來啦!仙長來啦!”

  這一嗓子,堪比清晨打鳴的大公雞,直接讓整個村子“醒”了過來,窩在顧琮胸口的肥啾被嚇了一跳,慫兮兮撥開衣襟,探出圓滾滾的小腦袋。

  立竿見影地,孩子們的眼睛愈發晶亮。

  “約莫是附近有宗派會定期來選拔弟子,”多少看過幾部相同類型的小說,顧琮低低,“要不要……”

  話未說完,一位步伐矯健的老者就遠遠走了過來“二位可是清風派的仙長?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他頭髮花白,精神卻矍鑠,雙目亦清明,不見尋常老者的渾濁,記憶力絕佳,顧琮迅速回想了下原著,確定自己沒讀過任何有關清風派的橋段。

  悄悄瞄了眼席冶的神色,對方顯然和他一樣,沒聽過這個名頭,看起來也毫無要冒領身份的意思。

  “清風派?”果然,青年同他預想般張口,如實否認,“未曾聽說。”

  “我們只是途徑此處,想借宿一晚。”

  此話一出,周圍孩童的臉上立刻寫滿失望,灰突突地暗淡下來,那老者則要鎮定得多,捋捋鬍子,道“我說呢,這日子怎麼比往年早了幾天。”

  “敢問二位從何處來?”

  上一世尋沈清疏時,席冶特意鋪展神識,翻找過俗世的城鎮,隨口說了個附近的地名,他只道自己和顧琮是出門遊歷迷了路,陰差陽錯轉到村外。

  兩人一鳥,顧琮雖高大,卻明顯是個少年,席冶又一副病容,透着奔波後的疲憊,自稱村長的老者僅僅猶豫了幾息,便點頭答應下來。

  “沒關係嗎?”等老者把他們領到村子西邊的一間空屋,遠遠望着對方離開的顧琮問,“那個清風派?”

  按照原著的時間線,這節點,宋家嫡子失蹤,以及無量劍派預備帶頭攻上流雲山救人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修真界。

  “無妨,”擡手倒了一碗水,席冶淡淡,“想殺我的人很多,卻不是誰都有那個本事。”

  站在桌邊的白雀悄悄打了個哆嗦。

  動物本能作祟,失去顧琮的附身,它多少有些害怕席冶,饒是渴得厲害,也只敢用那雙圓溜溜的豆豆眼,看了又看,沒膽子上前。

  誰料,未過兩秒,那裝着水的碗,竟被青年主動推到它的面前。

  警惕地等待許久,白雀試探性擡爪,翹着尾巴湊近,低頭,淺淺啄了一口。

  顧琮瞬間瞭然,席冶的心情很好。

  於是他問“他們爲什麼沒事?”總不能是整個村子的人都和這白雀一樣未開靈智。

  席冶卻沒回答,而是同樣拋出個問題“你見過流雲山嗎?結界外的流雲山?”

  一點即通,顧琮想到了關鍵所在。

  ——不管是原著裏的描寫,還是宋鶴親眼目睹的畫面,流雲山的形象皆是廣袤無邊,雷雲滾滾,引發的異象,足以籠罩方圓幾百裏的範圍。

  明明自己和席冶衝破屏障後跌落的位置就在流雲山附近,但他這一路卻沒看到絲毫古怪。

  “因爲你不怕,”席冶輕聲,“所以流雲山便只是一座山。”

  如同這世上所有普通的山。

  而外面那些或老或少的村民,大概連異仙的傳說都沒聽過,更別提席冶這麼一個陌生的名字。

  “修行本就似逆水行舟,雷劫是最具體的表現。”

  “有時候我在想,那些對流雲山避之不及的修士,躲的或許是他們自己對飛昇的恐懼。”

  而他席冶,便是被這無邊恐懼催生出的魔障。

  一本小說,當然可以隨便立個靶子般的反派,單純供主角打怪升級,可當文字轉化成立體的現實,小世界必定會自動將設定補全。

  是故,沈清疏和秦寂聯手“斬仙證道”後,纔會原地突破,於數十年後,雙雙飛昇,其他攻進流雲山的修士,也各有境界突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面對的並非異仙席冶,而是整個修真界口口相傳、積壓近萬年的膽怯。

  “……這只是我的猜測,”無意談論太嚴肅的話題,席冶勾脣,“也許將來會有更合理的解釋也說不定。”

  “但我的確是因爲你,才覺得自己有可能自由地在世間行走。”

  先前進村,就是一次試探。

  如果真出現什麼意外,他自會在一瞬間,讓整座村子陷入沉睡。

  性格所致,席冶很少會剖白內心,更很少說這樣軟和的話,顧琮明知對方說的“因爲你”應該是“因爲你走出流雲山時的反應”,可他卻依然無法自控地雀躍起來,像在大熱天喝了一罐冰鎮的快樂水,咕嘟嘟地冒着泡泡。

  “我可以陪你去找,”不假思索地,顧琮道,“直到你找到讓自己滿意的答案爲止。”

  席冶挑了挑眉“可能要很久。”

  顧琮“那便很久。”

  “我會努力修煉的。”

  你還有任務,別許做不到的承諾,盡職盡責,0028提醒,仙俠世界是最與主世界接近的小世界之一,輕易許諾,可能會沾染因果。

  沒有輕易,無意識摩挲綁在小指指根的儡絲,顧琮應,我記得你對我講過任務失敗的後果。

  我想我能承受。

  能承受?

  承受個屁!這是從零開始的新手世界,一旦失敗,哪來的積分可扣?絕對會被丟去懲罰世界。

  懲罰世界往往是每個部門裏最難啃的任務,哪還會像如今一樣,劇情自動把路鋪平,只要順着走下去,刺反派一劍就好?

  快穿局不是慈善機構,公平的另一面就是沒人情可講,0028見過太多在懲罰世界惡性循環的宿主,到最後,都是放棄永生、放棄執念、放棄能靠積分實現心願的機會,選擇忘記一切,去往輪迴。

  但0028也知道,自己這個新宿主,年紀小,內心卻遠比局裏大多數老油條還堅定,懶得和塊木頭費脣舌,它乾脆破罐子破摔,沉到識海深處

  千不該萬不該,它當初就不該讓顧琮去親近反派。

  現在倒好,任務沒完成,反而把宿主搭了進去,愛慕主角的男配臨陣倒戈,劇情崩到親媽來都不認識,0028簡直無法想象,新的結局會亂成什麼樣。

  顧琮卻覺得,沒有相信原著片面的描寫,沒有因爲席冶是數據、是npc、是促使小世界安穩成型的必要犧牲,就去背叛、去殺人,是他做過最正確的事。

  他當然想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不常住人的空屋,門窗都開着通風,初步和系統達成共識,顧琮正想再說些什麼,席冶卻忽然向外一瞥,冷冷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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