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投資
影廳中傳來了紛繁嘈雜的抽泣聲、吸氣聲。還有衆人議論說話的聲音。
商葉初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一絲不苟地看完整部影片,卻沒有太過深刻的情緒。她的淚已經在拍戲時流完了,此刻心中雖然有淡淡的傷感,更多的卻是對於這部電影的驚歎。
還是那句話,文似看山不喜平。電影也一樣。商葉初沒想到,這麼一部平實的劇本,成片居然如此跌宕厚實。藝術性與觀賞性並重!
別的不說,商葉初站起身掃視了一遍影廳中的觀衆,絕大多數都眼角含淚,神色肅然。哦——蘇歌睡着了,這個不算。不管怎麼說,很多人都看進去了。
爲了讓自己不要顯得太不合羣,商葉初也掉了幾滴眼淚出來,把自己維持在一個眼眶紅紅的區間內。恰好齊鳴也在一旁拭眼淚,商葉初抱着安撫了老人家一會兒。古文華歉疚地湊上來,和齊鳴老師低聲道着歉。
啞婆撐死那段戲其實是拍了的,而且拍得異常艱難。齊鳴老師爲了還原撐死時的感受,喝了足足三瓶礦泉水,喝完險些走不動路了。
季君陶怕得要死,派了專車在旁邊守着,萬一老太太撐出個好歹來,立刻送去醫院。
光是從炕上跌下來這段,齊鳴就跌了五六次,背都摔青了。至於口吐白沫而死那裏,齊鳴更是在極度腹脹的情況下,喝了好幾口加了泡騰片的牛奶,整個人被折磨得夠嗆。
結果,成片一出來,古文華爲了藝術效果,將整段戲都剪掉了。
這種做法在演藝圈很常見,但古文華畢竟是初出茅廬的新人,還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厚道,一個勁兒道歉。
主持人上臺致了一段辭,總結了一下典禮。主創團隊再次上臺表達了對觀衆的感謝和祝福,首映禮便結束了。
金河村的鄉親們有專車接送,是最先離開的。劇組的演員們一會兒還要去慶功宴,這會兒上廁所的上廁所,理衣裳的理衣裳,並沒有離開。
季君陶給商葉初使了個眼色。
商葉初點點頭,先走到了蘇歌面前。
蘇歌這一覺睡得很香,就是有點落枕,現在正在揉脖子。揉着揉着又打了個哈欠,兩行生理性的眼淚滑了下來。
見商葉初來了,蘇歌連忙掩飾性地給了個笑臉:“這電影拍得真好!我都看哭了。”
蘇歌的態度,正是年輕而不缺錢的部分觀衆羣體對這部影片態度的縮影。而這部分觀衆又是票房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只看蘇歌的表現,商葉初已經能預見到票房的悽慘了。
商葉初沒有立場責怪蘇歌的無禮,畢竟對大小姐來說,影片中的生活離她實在太遠,人是無法共情離自己太遠的東西的。
商葉初笑着和蘇歌寒暄了幾句,蘇大小姐豪氣沖天地許下諾言,要幫商葉初包三十場電影,被商葉初忙不迭地婉拒了。
蘇歌又道:“要不我幫你轉發宣傳一下?”
商葉初更是搖了搖頭:“算了吧,別惹你的粉絲不高興。”
《雲傾記》的最大受益者和最出圈角色都是商葉初,蘇歌這個一番女主角幾乎是個純粹的掛件和吉祥物。糖粉們在劇宣期間怕影響蘇歌的口碑,不敢有動作;在《雲傾記》已經冷卻下來的日子,終於可以大展身手,一雪前恨了。
商葉初這幾個月沒少捱罵,什麼加戲咖關係戶皇太女之類的詞都是小意思,更過分的是還有給她造黃謠的。黃謠對象豐富多彩,從鄭博瀚、秦天野到邁塔影業的老總麥振業,編得五光十色,跌宕起伏,栩栩如生。商葉初甚至覺得娛樂圈編劇可以去裏面進修一下寫作手法。
當然,無論是蘇歌還是商葉初,都沒有在乎這些流言與小刺。蘇歌今天能來首映禮,已經昭示她的態度了。
不過蘇歌自己空窗期幾個月,卻幫別人宣傳電影——這個人還是蘇歌粉絲恨之入骨的商葉初——是真不怕被粉絲活撕了啊!
蘇歌如蒙大赦地走了。商葉初又送了幾個客人,這才逡巡到鄭博瀚身邊。
鄭博瀚一直坐在椅子上,神色肅然,沒有動作。
商葉初試探着開口道:“鄭老師?”
鄭博瀚遽然驚醒,擡頭看着商葉初的神色竟有些古怪。
商葉初也不知道季君陶的心理暗示大法有沒有奏效,心中忐忑,臉上笑意盈然地邀請道:“鄭老師,您要參加我們劇組的慶功宴嗎?”
鄭博瀚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站起身,盯着商葉初的臉。
商葉初對他人的情緒其實不太敏感,但鄭博瀚生氣起來很容易掛臉,商葉初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什麼。
鄭博瀚生氣了?爲什麼生氣?
季君陶的計劃不會弄巧成拙,砸了吧!
商葉初心裏七上八下,眼角餘光一瞟,季君陶正在角落裏,一邊和齊鳴老師說話,一邊給她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
商葉初差點被氣笑。
鄭博瀚皺着眉頭,挑剔地打量着商葉初。眼中有一點憤怒,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鄭博瀚幾番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
鄭博瀚到底把話吞回腹中,眼神最終化爲深深的遺憾和惋惜。
商葉初的心在這樣的神態變化下漸漸涼了起來。
完了。
察言觀色是基本技能。在鄭博瀚開口徹底拒絕之前,商葉初決定先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然而還未等開口,齊鳴老師便湊了上來,笑着拍了拍鄭博瀚的肩。
“小鄭……”
齊鳴年高德劭,是鄭博瀚的前輩,她的話不能不接。鄭博瀚看了商葉初一眼,最終還是選擇先和齊鳴寒暄一番。
齊鳴攬着商葉初的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後,話題拐到了商葉初身上。
齊鳴爽朗地誇道:“你可別小看我們小葉!永娟和永富死的那場戲,都是……”
齊鳴橫插一槓,把商葉初誇得天上沒有地上無。鄭博瀚稍露錯愕之色,震驚地看了商葉初一眼。
“少年出英才啊!”齊鳴狀若無意道,“老鄭,別看小葉才演過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但未來絕不可限量……”
商葉初耳朵根一紅,靦腆一笑道:“您可別擡舉我了,我都快膨脹了。”
臉上笑得多開心,商葉初心底就有多震驚。因爲齊鳴這番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暗示鄭博瀚在她身上押寶!
魏宣再合適,資歷擺在那裏,就算憑着這部劇徹底飛昇,也不過是二線變一線,鄭博瀚的恩情算不得多大。——更何況,魏宣是汝關衛視自己定下的演員,魏宣如若出人頭地,最先感謝的也是人家。鄭博瀚連塊油皮都沾潤不着!
可商葉初呢?資歷單薄,急需一部女主劇來穩固地位!
貧賤之恩最難得,鄭博瀚要是在商葉初身上投資,這個人情就大了。
齊鳴先誇了商葉初的業務水平,讓鄭博瀚放心,又暗示了一堆東西,讓鄭博瀚的心動起來。
所謂的投資,也不過是鄭博瀚一句話的事兒。除了魏宣也得罪不了什麼人。誰會爲了一句話怪罪鄭博瀚這樣的大編劇?
鄭博瀚只需動動嘴皮子,剩下的部分全靠商葉初自己努力。就算敗了,也怪不到鄭博瀚頭上。
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鄭博瀚也是凡人。雖然是文人,但並沒有清高到不爲五斗米折腰的地步。
更何況,商葉初在電影中可圈可點,鄭博瀚早就頗有意動。如今被齊鳴一挑撥,那顆心頓時更活泛了。
鄭博瀚臉色沒變,但齊鳴知道,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說完這番話,又嘮了幾句,便藉口上廁所離開了。
商葉初心底驚疑不定,既期待,又恐懼,還困惑。
事已至此,她和季君陶已經黔驢技窮,再也擠不出一滴辦法了。成敗在此一刻。
鄭博瀚忽然長長嘆了口氣。
“我還有事,就不留下來喫飯了。”鄭博瀚道。
商葉初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強笑着做了個姿勢:“您最近確實忙,那我送您出去?”
鄭博瀚深深看了商葉初一眼,道:“是忙啊!我的劇本還差一個月才能打磨完成,得抓緊時間了。”
商葉初一愣。
鄭博瀚擺了擺手:“不必送了,你去忙你的。”說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咚咚,咚咚,不知是鄭博瀚離去的腳步聲,還是商葉初的心跳聲。
見鄭博瀚出了門,季君陶頓時像一隻覓食耗子一樣衝上來:“怎麼樣?”
商葉初呆滯地回過身,忽然狠狠給了季君陶的肩膀一下子!
“不是你有病啊!”季君陶痛呼一聲,“沒成也不能打我吧!”
商葉初這才記起自己的武力值,連忙替季君陶捏了捏肩膀:“抱歉抱歉——呸!說什麼抱歉!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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