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9

作者:風過南國
當沈絨真正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大牀上,入目一片雪白。

  整個房間是未做隔斷的大平層,面積足有上百平,大得宛如?展廳,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活氣息。

  四白落地,地板亦是純白,潔淨得宛如?無菌室一般。除了必要的極簡傢俱,沒有別的物件,一律冷冷清清,整潔有序。

  她身下?是柔軟的大牀,身體陷落其中。純白的被褥覆蓋着身體,似一層鬆軟的雪。牀邊掛着透明的藥袋,藥液順着輸液管一滴滴落下,注入體內。

  燈光明亮,四下?裏寂然無聲,唯有一片空曠。

  她忽然有種錯覺,自己彷彿被關在一個巨大的牢籠裏。只有人造的、精心設計的牢籠才能如此完美,如?此潔淨。

  這是哪裏?

  她坐起來,揚聲喚道:“有人嗎?”

  沙啞的嗓音在空曠中擴散開去,似有淡淡回?聲。

  就在她以爲無人迴應時,一道冷冰冰的機械擬人電子音響起:“霍小姐您好,我是電子管家系統,現在爲您服務。”

  她微微一驚,旋即明白過來,這應該是某種AI,通過房間裏的擴音系統發聲。

  “這是什麼地方?我爲何在這裏?”她試探着問。

  “這裏是十二號樓。”

  電子音停頓了一下?,解釋原因:“您之前溺水,陷入昏迷,被送來這裏療養身體。”

  這話喚起關於溺水的黑暗記憶,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AI繼續道:“您現在各項生命體徵穩定,健康狀態良好,只需用藥和靜養即可。我已聯繫主人,告知他您醒來的消息。”

  電子音聽起來生硬平板,話語卻很有邏輯,看樣子能實現簡單的人機對話。

  於是她又問:“十二號樓是什麼地方?你的主人是誰?”

  這一次,回?應她的不是冰冷的電子音,而是一扇無聲滑開的門。

  門開了,有人進來。

  逆着光,一時看不清來人的相貌,只見高大修長的身形輪廓。

  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名字是程安,因爲這是她此刻最希望見到的人。

  當來人走近,終於看清,她心中一沉。

  不僅不是程安,這還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人之一。

  蘇嘉明。

  他?衣着冷潔,神?色淡漠,眸光清靜無波。

  周身氣質高冷,宛如?一尊沒有七情六慾的神?像。

  但他?不是神,在沈絨眼裏,他?是惡魔。他?一出現,她的心理警戒指數就升至峯值,全身注意力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她喫力地從病牀上坐起來:“你怎麼在這裏?”

  蘇嘉明沒有立刻回答。他?徑直來到牀前,那裏提前放着一把白色的伊姆斯椅。

  事實上不止是椅子,這裏的一切都是白色。潔白如新,一塵不染。整個環境都有與他呼應的清冷氣息。

  在椅子上坐下?,他?不緊不慢地開口:“它的主人是我。十二號樓是我的住所。”

  她愣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她剛纔對AI提出的兩個問題。

  原來這是蘇嘉明的地方,那就不奇怪了。大概只有他?這種生人勿近的潔癖患者,纔會把房間設計得冷冰冰、空蕩蕩,不見活人痕跡,只有一個AI。

  至於十二號樓的取名方式,也符合他?小時候的習慣,把一切都數字化,去人格化。別的小孩給玩具取名字,而他?的玩具永遠只有數字編碼。

  “我怎麼會在你住的地方?”她提高了警惕,尤其在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陌生的純白棉質睡衣時。

  這次,回?答她的是AI機械音:“霍小姐落水,是主人救了霍小姐,把霍小姐帶回十二號樓……”

  她驚訝,不能置信:“下?水救我的那個人,是你?”

  在水中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隱約看到了向她游來的人影。那一幕,與多年前她落水被周即溫所救時的記憶太過相似,宛如?時光倒流。

  如?果不是周即溫不可能出現在影視基地,她一定會猜那人是他。

  “是譚信。”蘇嘉明淡淡道。

  這個答案似乎也是情理之中。譚信負責她的監視保護工作,的確可能正好出現在那裏。

  但剛纔AI說是蘇嘉明救了她。她心想,看來AI說的話未必靠譜。

  她不知道,下?水的人的確是譚信,但救她的人不僅是他。AI取得的時間線記錄是這樣的:

  18:05蘇嘉明的助理收到景玫發來的預警信息。

  18:07蘇嘉明吩咐譚信立刻帶人趕往沈絨身邊。當時蘇嘉明與譚信都在K城,但譚信離沈絨更近。

  18:15譚信趕到,下?水把沈絨救到岸上,進行心肺復甦和人工呼吸。

  18:19蘇嘉明帶着醫護人員趕到,接手了昏迷中的沈絨。

  19:35救護直升飛機把沈絨送到十二號樓,進一步檢查和治療……

  翌日09:26,沈絨在十二號樓中醒來。

  因此,其實AI的回?答不算錯。沒有蘇嘉明,就不會有譚信的及時出現。

  但沈絨對此一無所知,她只知道是譚信救了她。救命之恩太重,她想當面道謝。

  “他?在哪裏?”她問。

  蘇嘉明平靜道:“他?在受罰。”

  “受罰?”她稍加思忖便明白過來。

  保證她的人身安全是譚信的工作職責之一,之前她身邊的確有人近距離跟蹤保護。她被人推下?水,本是不該發生的。

  這次爲何出紕漏?原因不難猜到:上次在遊樂園,她說她需要私人空間,不想被人跟蹤監視。譚信答應了。

  看來他的確說到做到,不惜違反霍家規定。正是由於放鬆了對她的跟蹤監視,這次未能及時反應。

  此時因她而起,沈絨當然不願譚信受罰。她急忙解釋:“他?沒做錯,是我不讓他派人跟蹤。這次發生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

  短暫的寂靜後,蘇嘉明的聲音響起:“不,應該預料到……”

  在他冷靜得宛如?無機質的聲音中,她竟辨出了一絲情緒波動,這令她懷疑自己聽錯。

  “……不會有第二次了。”

  意味不明的話語,收稍近乎誓約。

  她不關心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強調:“作惡的人是高翰,你可以讓他付出代價。但譚信沒有錯,這次是他救了我。我只會感激他?,你們不能罰他?。”

  她急切的維護態度,宛如?鳥兒護雛。

  而蘇嘉明只是靜靜看着她,眼裏映出她的身影。

  只見她的臉色透着幾?分?病態的白,睫毛微微顫動。冷色燈光下?,她臉上很?細很?淺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視線往下?,是他給她換上的棉質睡衣。袖子下?露出纖細的手腕,冷白色的手背上還打着點滴。透明藥液一滴一滴地順着針管注入體內。

  在理智的層面上,他?很?清楚,其實高翰無意鬧出人命。這次就算沒有景玫的預警、沒有譚信的出現,沈絨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這依然是一次失控。

  以往關於沈絨的任何信息,都會及時彙總反饋到他這裏。關於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從未失算。

  唯有這次,譚信的隱瞞導致信息缺失,危險的來臨不再有跡可循,事態朝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這種失控的感覺,在蘇嘉明的人生中只體會過兩次。

  上一次,是多年前沈絨在度假莊園溺水時。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其中真相:那次“意外”並非偶然,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她與死神擦肩而過。

  那是蘇嘉明第一次感到失控。他?發現自己還太弱小,不足以左右命運,這一發現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而這次,當他?看到渾身溼透、昏迷不醒的沈絨時,再次被那種感覺裹挾。平日極度冷靜的他?,大腦也有瞬間空白。那種失控的感覺無法?形容,就像面臨萬丈深淵。

  雖然轉瞬之後理智便把他?拉回?現實,但他?絕不想第三次面對那種感覺。沒有下?一次。

  想到這裏,眼底似蒙上一層寒冰。

  見他?沉默,她擔心他?對譚信不利,再次揚聲:“蘇嘉明,你聽到了嗎?”

  如?今,只有她敢當面連名帶姓地直呼他的名字。就像小時候,她發脾氣時,每每這樣叫他——

  蘇。嘉。明。

  那時的他?,從來不會拒絕她。

  如?今,他?深深看着她,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如?你所願,這次不罰他?。”

  她略略放下心來,眼神不再那麼戒備。

  但很?快,他?拋出一則令她震驚的信息:“醫生給你做了身體檢查,有一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你懷孕了。”

  他?的語氣很?淡,彷彿在談論今日天氣。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你已經懷孕五週。”

  話音落下時,眼前的白色牆面忽然亮起。原來環繞着病牀的牆面上安裝着巨大的落地顯示屏。

  帶着機械感的AI電子音再次響起:“這是霍小姐的檢查單。”

  畫質清晰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血檢報告單與一份彩超檢查報告。

  雖然沈絨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具體數據,卻能清楚地看到專門用紅色圈出的幾?個字:

  “臨牀診斷:妊娠。”

  她一時無法?冷靜,動作牽扯到了手背上的針頭,血液肉眼可見地迅速回?流。她自己尚未注意,已被蘇嘉明發現。

  “別動。”他?按住她的肩。

  她茫然地聚焦視線,這才後知後覺地瞥見輸液軟管裏一截觸目的鮮紅,一時僵住。

  他?反應很?快,直接握着她的手腕,壓住針孔,拔出輸液針頭。

  懸在半空的針尖落下血滴,在白色地板上點出一星硃紅,宛如?雪地上的紅梅。

  他?的指尖壓住棉籤,爲她止血。只見他?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宛如?象牙雕成的藝術品,觸及她的肌膚時亦是微涼。

  但動作竟然分外輕柔。

  圈子裏誰能想到,被許多人如供奉神?祇般敬畏的年輕男人,竟會親自做這種伺候人的事,而且毫不違和。

  “謝謝。”她終於回過神?,從他手中接過棉籤,自行按住。

  他?彎下腰,用一枚棉球擦掉地板上濺落的血跡,並把棉球攥在手心。整個過程很?迅速,也很?平靜。

  如?果沈絨注意到這個細節,會十分?驚訝:蘇嘉明有潔癖,他?無法?忍受地上的血污可以理解,但在擦掉血滴之後,應該立刻扔掉棉球,怎麼反而攥在手裏?

  不過,沈絨仍被懷孕一事困擾,並未留意對方的動作。

  最近生理期反常地遲遲未至,她以爲是自己身體狀況的波動所致,沒考慮過懷孕的可能性。畢竟她一直在服用短效避孕藥,與程安同牀時還有其他措施,避孕失敗的概率極低。

  懷孕令她措手不及,一時心緒恍惚。想到後續的處理,更是糾結萬分?。蘇嘉明一語道破:“你打算終止妊娠?”

  她掐住手心,乾澀的嘴脣隱隱發白。這不是容易的決定,但她默認了。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麼,後脊發涼,驟然擡首看向對方,手指不自覺地攥緊被單,欲言又止:“你……”

  其實她無需多說什麼。在他面前,她宛如?一本透明的書,想法一覽無餘。

  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襯衣袖口:“這件事,我會替你瞞下?來,但你得抓緊時間。”

  她鬆了口氣,隨即目露懷疑:“你爲何幫我?”

  她不信他這麼好心。

  他?沒有回?答。

  各種猜想閃過腦海,她很快抓住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如?果她生下?孩子,有着霍家嫡系血統的孩子也會成爲霍家的繼承人選之一。蘇嘉明當然不想增加風險。

  這一解釋打消了她的顧慮。她遲疑了一下?,終是低聲道:“謝謝你。”

  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這次她都得感謝他。

  近百年來,霍周喬三大家族的主家嫡系一脈皆人丁稀薄,因此對子嗣極爲看重,容不得半點疏忽。

  不僅家族內部都把謀害子嗣定爲大罪,三大家族之間也早有協議,代代家主必須發下重誓,無論發生何種矛盾,也不可傷及其他兩個家族的嫡系子嗣,包括胚胎。所以蘇薈流產之後,沈絨面臨的罪名纔會那麼嚴重。

  這種規矩有時嚴苛到變態的地步:即使是胚胎的父母,也無權自主終止妊娠。

  所以沈絨的打算絕不能讓霍家人知曉。只有蘇嘉明能幫她隱瞞下?來。

  這時,有醫護人員進來,重新爲她掛上點滴,又無聲無息地退出房間。

  她坐在牀上,陷在柔軟的被褥中,身後墊着靠枕。纖瘦的手上扎着針,肌膚白得近乎透明,青色血管十分?明顯。氣血不足,脣色很淡,就連領口露出的一截頸項也白得過分?。

  室內空氣再次寂靜。

  蘇嘉明看着她,眸光深深。當她不再對他針鋒相對時,忽然顯得異常單薄,像一捧隨時可能在陽光下?消融的冰雪。

  就在她以爲他?不會再開口時,清冷的聲音響起:“姐姐,如?果我把你關起來,你會哭嗎?”

  聲線很?淡,波瀾不驚,卻把她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她問。

  他?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眼底的晦暗幾?乎凝爲實質。

  那樣的眼神,避無可避,不帶任何玩笑性質。她心底一陣發涼,下?意識地看向房門,腦海中閃過即刻逃離的念頭。

  “拉開窗簾。”他?道。

  AI收到指令,大幅的白色織物徐徐拉開,露出巨大的全景落地窗。

  窗外羣山逶迤,雲海茫茫。

  沈絨這才驚覺,原來她身在一座高樓上,高樓坐落在深山中。四周是無盡羣山,終年雲霧瀰漫,人跡罕至。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完美的囚籠。身在其中,插翅難飛。

  她目光一亂,驀然撞進他?的眼眸。那種感覺就像遙望冰川,可見的唯有水面上顯露的浮冰一角,而藏於水下?的冰體深不可測。

  她感到恐懼:“你,你想做什麼……”

  他?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警告他?:“你不能這麼做,霍家不會允許。”

  她本來不想提霍家,但唯有以霍家爲名義,才能令他?忌憚。

  但他?恍若未聞。長睫垂落,投下?辨不清的陰影。

  “‘白雲去盡天茫茫,十二玉樓深夜涼。’這是你教我念過的古詩。”

  如?果聲音有溫度,他?的聲音就是高山上的冷冽雪水。

  她哪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教他?念過什麼詩,盯着他?的目光裏滿是戒備與厭惡。

  她的身影落在他眼中。雪白的一張臉,下?頷尖尖,手腕纖細得彷彿一握就折。唯一有活力的就是那雙充滿戒備與厭惡的眼睛。

  恨與愛一樣,都是動力。

  終於,他?淡淡道:“放心,這次不把你關起來。”

  她鬆了口氣。

  無暇細思,只聽叮一聲提示音,AI電子音響起:“訪客提醒。周家的直升機抵達停機坪,周即溫與景棠前來探病,他?們提出希望見到霍小姐。請問主人,是否接受見面?”

  沈絨上次與周即溫見面,最終不歡而散。若是平常,她不想再見到他。但她剛受到囚禁恐嚇,此時聽說有人來訪,自然求之不得。

  “我接受見面。”她立刻道。

  AI沒有反應。

  蘇嘉明不緊不慢道:“讓他們來吧。”

  AI立刻應下?。

  她的一顆心終於徹底放下。既然連周即溫和景棠都能來這裏看她,蘇嘉明的囚禁一說應該只是虛張聲勢,嚇唬嚇唬她罷了。

  想了想,她又問:“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回?答她的,是機械刻板的電子音:“周即溫回?國後,一直在關注霍小姐的消息。最近霍小姐拍戲的視頻在網上大範圍流傳,周即溫知道霍小姐正在影視基地。這次落水是意外事件,未能及時封鎖消息……”

  原來如此。周家與霍家都有各自的信息網絡渠道。如?果霍家不封鎖消息,周家要發現就不難。

  蘇嘉明擡起手,指尖撥了一下?控制輸液速度的小滾輪,稍稍調慢輸液速度。

  隨後他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房門無聲滑開,背影消失在門外。

  室內恢復寂靜,她感覺氣溫似乎略微升高了些。這樣的地方,一定是中央空調控制溫度,保證人體處於最舒適的狀態。

  年輕的護士帶來一隻暖手袋,把它墊在沈絨正在輸液的左手下?面。

  護士恭敬道:“若您覺得冷了、熱了,或有其他任何需求,可以隨時呼喚智能管家AI,我們24小時爲您服務。”

  之前沈絨的確覺得有點冷。但這是由於冰涼的藥液持續注入體內,屬於正常現象。沒想到這裏的看護服務如此體貼細緻……

  等等,她驀然想到,剛纔蘇嘉明臨走時調慢了輸液速度,難道是因爲這個?

  護士見她沒有其他吩咐,悄然離開。

  牀邊的透明藥液一滴一滴勻速落下,滴漏般記錄着流逝的光陰。

  很?快,房門再度開啓,新的訪客來了。

  沈絨很?快意識到這個場面的尷尬之處:她虛弱地坐在病牀,見到她年少時的初戀與他的未婚妻。

  周即溫帶來一束花,放在櫃子上。

  淡粉色與淡綠色的繡球,細小的花朵團團簇簇,湊在一起,有種春意喧囂的感覺。原本清冷的空間,因花朵的色彩多了一絲鮮活。

  “絨絨,你還好吧?感覺怎樣?”他?坐在牀邊,溫言詢問。

  他?的着裝很?日常,襯衣外面套一件白毛衣,搭配米色西褲,與記憶裏的那個周家哥哥重疊。

  她輕輕頷首:“我還好。”

  他?自然地伸出手,爲她掖了掖被角:“只要你沒事就好。”

  這舉動似乎過分?親密,由他做來卻不含半分?輕佻曖昧,就像兄長對妹妹的照顧。

  沈絨看向景棠。景棠回?以微笑,目光是極其單純的溫柔。

  連他?的未婚妻都毫無反應,沈絨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過度敏感。

  周即溫察覺了她的遲疑,眸光有瞬間的黯淡。但他?不想讓她爲難,依舊眉目含笑,不着痕跡地拉開距離。

  爲了避嫌,沈絨儘量多與景棠說話。

  景棠穿着一襲湘妃色的絲質旗袍,清雅如?蘭,聲線也很?柔和:“即溫聽說沈小姐落水,非常擔心。見到沈小姐安然無恙,就放心多了。”

  景棠是真的心無芥蒂,話語熨帖,沒有弦外之音。與她交談是一種享受。

  沈絨再次暗中感嘆,這樣光風霽月的閨秀,與周即溫站在一起,的確珠聯璧合。

  三人客客氣氣地聊了一會兒。另兩人都很體貼,沒叫沈絨爲難,她那一絲尷尬也很?快淡去。

  沒人提及沈絨落水的緣由,想來已然得知。也沒人提到懷孕相關的內容,應該是蘇嘉明壓下?了消息。

  不過周即溫提到了另一個人。他?委婉道:“奶奶常念起你,最近還問我絨絨什麼時候能去看她。”

  周即溫的父母過世得早,他?被奶奶照看長大。多年以來,這位周家老夫人掌握周家大權,曾是雷厲風行的厲害人物,圈子裏的人提及她時總帶着幾?分?敬畏。最近幾?年,由於年紀大了,健康狀況不佳,她漸漸退出人們的視野,隱於幕後,手腕也平和了不少?。

  不過這些都是旁人的印象。在沈絨的記憶裏,這位老夫人總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她小時候常去周家玩,老夫人對她疼愛有加。

  憶起往事,沈絨心中一暖。

  周即溫又道:“奶奶正在南山上的賞心園休養,想見絨絨一面。絨絨小時候也在那裏住過,不如?等會兒我們一道過去?”

  景棠補充:“即溫帶了醫護過來,從這裏飛過去很快。”

  普通人或許認爲病人住在醫院裏最保險。但像霍家、周家這樣的家族,都有專門的醫護團隊,以及大量醫療設備、藥品儲藏,進行常規的醫療看護不必離開家門。

  沈絨小時候,有一次生病發燒,就是在周家的賞心園裏臥牀休息。周即溫怕她覺得無聊,還安排了魔術師和木偶戲表演者,在病牀前爲她輪番表演。

  但那些都是過去。如?今她只想與周即溫保持距離,於是謝絕。當然,她也不想留在蘇嘉明的地盤,只想快點回歸正常生活。

  見她拒絕,周即溫沒有再勸。

  景棠善解人意地轉移話題:“等會兒我讓人給沈小姐送些水果來。都是自家果園栽種的普通水果,不值什麼,但味道不錯,沈小姐可以嚐嚐看。”

  特意強調“禮輕”,是怕沈絨因爲太貴重而不肯接受。

  話說得如?此體貼,沈絨只好道謝應下?。如?果沒有周即溫,她很樂意與景棠成爲朋友。更確切地說,絕大多數人都會樂意與景棠成爲朋友。

  剛從昏迷中醒來,又說了不少?的話,沈絨的嘴脣有些乾澀。

  周即溫注意到時,下?意識想去倒水。只要有她在,他?便會時時刻刻關注她、照顧她,以前這是他故意爲之,後來似乎習慣成自然,演變爲某種本能的反應。

  然而,想到她對他的疏離和回?避,他?只能以目光向未婚妻無聲示意。

  景棠很?快明白過來,微笑着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沈絨手裏。

  沈絨道謝接過,捧在手裏啜飲,渾然不知這杯水的曲折來歷。

  周即溫看出她的倦意,知道她需要多休息,便主動告辭。

  在他轉身離開前,沈絨忽然道:“周先生,謝謝你當年救我。”

  這次落水,喚起了她多年前的記憶。幸好當年周即溫偶然經過,及時救她一命。

  聽聞這聲道謝,周即溫的身體有瞬間僵硬,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情緒。牽了牽脣角,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歸於緘默。

  作者有話要說:“白雲去盡天茫茫,十二玉樓深夜涼。”出自明人詩歌。

  “十二玉樓”是古詩詞中的常見典故,意爲神仙居住的地方。在詩詞中常用以泛指仙境,有時也藉以比喻美人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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