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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找一篇《影魅》雜誌上的小說
影魅(2007-10-2414:20:09)標籤:文學/原創分類:U故事
影魅
文/小妖尤尤
《男生女生》8月金版
幽藍色的聚光燈,將她的影子打在雪白的牆壁上。她和她的影子對峙着,她揚起手,影子也揚起手,她扼住影子的咽喉,影子也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掙扎,影子也掙扎。
“呼——”金小妹從牀上坐起來,看着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那影子,也看着她,一如夢裏般,對峙着。
扭亮了檯燈,窗簾上的影子轉移了陣地,映到了牆壁上。牆壁上,掛着一幅畫。色彩幽暗,畫風詭異。畫裏,影子們和它們的實體交換了角色,它們大搖大擺地行走,代替了人類。
這副畫的名字,就叫做《影魅》,是金小妹的畫家父親生前最後一幅畫。
她永遠也忘不了推開父親畫室門的那個晚上,父親的影子歪歪地貼在牆壁上。她輕輕地推了推父親,擦擦他嘴角的血。父親笑了,懷裏抱着一幅畫。
所有人都說父親是自殺,但是金小妹無法相信,她無法相信父親會在她生日那一天,選擇離開。她固執地認爲,《影魅》是父親留給她的“死亡密碼”。畫裏,隱藏着殺死父親的兇手——影子。
客廳裏隱約傳來小聲的爭執,爭執雙方似乎都在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怒氣。
“你不用去!”是金小妹的姐姐金美哲的聲音。
“總得有理由吧?”金小妹的媽媽劉茶一說。
金美哲沉默了。
金小妹靠着牆壁,心裏忐忑不安。明天是姐姐在舞林新秀大賽的頒獎典禮,也是金小妹是少年舞蹈大賽的頒獎典禮,不知道有着“舞蹈王后”稱號的母親,會去出席誰的典禮?一定是姐姐的吧?姐姐雖然只比金小妹大兩歲,但是在舞蹈造詣上,遠遠高於金小妹。
“我不想讓你搶了我的風頭!”姐姐冷冷地說。
這次,是母親沉默了,沉默後,傳來杯子破碎的聲音,繼而,母親臥室的門狠狠地碰上了。
金小妹惶恐地探出身子,看到姐姐坐在沙發上抽菸。
“姐……其實……”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只是後悔下午不該跟姐姐說希望母親出席自己的頒獎典禮那些話,“其實你的頒獎典禮更重要的!”
金美哲掐滅了煙,漠然地看了金小妹一眼:“明天的典禮對你很重要不是麼?那可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個獎盃啊!”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定了!這兩年我拿獎都拿煩了!況且,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歡跳舞!”
2.
太陽很高,影子很短。
很短的影子,騷手弄姿地在地上晃來晃去,偶爾也會拐到牆上或者電線杆上,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很滑稽。
但是,沒有人去注意那些影子,人們只是匆匆忙忙地來,又慌慌忙忙地去,人來人往,影來影往。
夏天,女孩子們都怕被曬黑,多數女孩都找着有影子的地方走。因此,大太陽底下的金小妹,就特別顯眼。
她穿着肥大的紅T恤,T恤上有個飛揚跋扈的“舞”字,白色的緊身褲顯得她的腿纖細修長,米黃色的舞蹈鞋裹着她的小腳。在太陽下,她輕盈地躲閃着——不是躲閃汽車和行人,而是躲閃影子。
似乎,影子對於她而言,是猛獸,是瘟疫。她小心翼翼地,繞過各種各樣的影子,任憑陽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
金小妹看起來心情不錯,因爲母親並沒有出席她的頒獎典禮,這意味着,母親去了姐姐那裏。她最近似乎已經無法忍受姐姐對自己的謙讓和愛護了,那讓她覺得自卑,覺得無法呼吸。她想和姐姐公平的競爭,想憑着自己的努力和實力,來贏得母親的認可。
她一定會超過姐姐的,她想。
這時,前面一個粗粗的鐵塔影子,直直地貫穿了整條馬路,任憑誰,也無法不踩到影子而輕鬆躍過。
金小妹輕輕吸了口氣,後退幾步,表情莊嚴肅穆舉直了胳膊,猛地跑了幾步,一個前空翻,躍過了影子。
人羣裏一陣驚呼,金小妹穩穩地落在塔影的前方,臉上蕩着勝利的微笑。
“哎?那個不是舞蹈明星金美哲的妹妹嗎?”
“是啊,她媽媽也特別有名,就是舞蹈王后劉茶一!”
金小妹聽了這些議論,那勝利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她低下頭,繼續在太陽地兒裏,躲閃着影子,但腳步明顯凌亂了。
她轉頭,盯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雖然無時不刻地跟着你,模仿你,但它並不忠於你,世界上很多大人物和小人物,都被影子出賣過。
她總覺得,那些影子用心險惡、野心勃勃。
3.
“你說說,你在頒獎典禮上那算人話嗎?你把我們這個舞蹈家族的前途放在了哪裏?你把我這個舞蹈王后的名譽和臉面又放在了哪裏?!”
金小妹站在門口,母親的怒吼撲面而來,姐姐穿着晚禮服,冷冷地跪在地上,臉上印着一座五指山。客廳裏四處散落着破碎的油畫和穿腸破肚的顏料,各種型號的畫筆,也缺胳膊少腿。
“這麼多年的努力和汗水,你說不要就不要,你說退出就退出,你說不再跳舞就不再跳舞,你說棄權參加舞林王后的選拔大賽就棄權!你真的因爲那全部你自己的努力嗎?!你把我這麼多年爲你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擺在了哪裏?!”母親繼續罵着,金美哲依舊一言不發,就像沒有嘴巴的影子一樣。
“媽……”金小妹剛剛張口,就被母親燃燒的目光堵了回去。
金美哲擡頭看了妹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我早就說過,我根本不喜歡跳舞,我只喜歡畫畫,像父親一樣。下個月的舞林選後大賽,讓妹妹去參加就好。”
“她根本不配!她根本沒有那個天賦和資質!”母親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
金小妹的臉,立刻黯淡下來,就像做錯事的孩子。
金美哲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收拾着散落的畫紙,“我不想再成爲媽媽的影子,更不想再在媽媽的影子裏繼續生活,我要做自己的事。”
她的話,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母親和金小妹說。
“誰讓你站起來了?你給我重新跪下!”母親厲聲道。
可是,金美哲就像完全沒有聽到似的,收拾完了畫具,漠漠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門“咔嗒”一聲,反鎖了。
金小妹顫抖着看着母親的影子在牆壁上張牙舞爪,慢慢地向後退,緊緊靠在客廳的牆壁上。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母親那恐怖的影子似曾相識。
那影子,似乎出現在父親去世的那個晚上。她常常在夢裏,看到爸爸的影子面目猙獰,舉起長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臟。
是影子殺死了爸爸。
母親在姐姐的臥室門口罵了一番,聽到裏面了無聲息,自己也覺得無趣。就氣沖沖地回到回房睡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金小妹一眼。
從小到大,無論金小妹怎麼努力,都這樣一直被母親忽視着。她關了客廳的燈,把自己浸泡在黑暗裏。很多人都恐懼黑暗,可是金小妹不。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樹影,牆影,雲影,還有人影。那些影子色彩灰暗,面無表情,變化多端,令人厭惡。
沒有光,就沒有影子了。
金小妹在黑暗裏呆呆坐着,回憶着和父親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一家四口中,金小妹的性格和父親很相象,大大咧咧生性樂觀。姐姐和母親很像,從外貌到脾性,簡直就像同一個人的中年版和少女版,甚至,姐姐就像母親的影子一樣。
影子?金小妹愣了一下,她猛然回憶起,無論什麼時候,姐姐總是跟在母親的身後。母親無論練習什麼舞蹈,都帶着姐姐一起。她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形影不離”。
4.
金美哲死了。
第二天,當劉茶一找來小區保安撞開金美哲臥室的時候,她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手腕泡在臉盆裏,臉盆裏的水,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
牀邊,放着一本日記,日記的最後一頁,寫着:
如果我死了,請只在墓碑上寫上“畫者金美哲之墓”幾個字;
如果我死了,請各位媒體的朋友在報道的時候,不要寫“舞蹈王后劉茶一之女自殺”一類的標題。如果一定要報道,就請寫“畫者金美哲自殺”。
因爲,我再也不想,在母親的影子下,繼續生活。
金小妹的心似乎空了。一直以來,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把姐姐當作目標,當作榜樣,當作假想敵,當作要努力戰勝和超越的對手。可是現在,這個目標、這個榜樣、這個對手不見了,死了。她就像一枚已經迅猛射出去的箭,在半路,突然失去了靶心。
她覺得,她迷路了。
母親的眼睛,也空了,她一直希望,金美哲能夠在下個月的比賽中,繼承她“舞蹈王后”的稱號,她心目中,舞林至尊,就應該是屬於這個家族的。
她看了金小妹一眼,又扭過頭,似乎這個女兒是一塊無法雕琢的劣質朽木,“你來代替她,跳《影子》吧,那是我和你姐姐祕密排練的參賽的曲目。”
“媽……我……”金小妹其實是想說,她可能無法像姐姐那樣跳得那麼好。
“你不是一直希望超過你姐姐,甚至代替你姐姐嗎?”劉茶一的表情冷冷的。
“我是一直想超過姐姐,但是絕對不想做姐姐的替代品,你不要因爲姐姐死了,就把我勉強地頂上,姐姐不想做你的影子,我同樣,也不想做姐姐的影子!”
劉茶一轉過頭,似乎要重新認識這個不爭氣的小女兒似的:“小妹……你……”
“不要叫我小妹!我的名字不是小妹,姐姐已經死了,沒有了姐姐,自然也就沒有小妹了!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金美韻!”金美韻(金小妹)激動地說。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不得不稱呼金小妹爲“金美韻”了。
金美哲死後那段時間,她的死因和死亡日記,成爲媒體的炒作熱點,譴責和不滿的矛頭,一下子指向了劉茶一。大家都說,劉茶一太飛揚跋扈了,平時壓着自己的學生不讓她們出頭不說,連自己的女兒也壓着,生怕“舞蹈王后”的稱號,被後生們奪去。
也有一些人舊話重提,說劉茶一是靠着著名畫家金先生才發跡的。當初,劉茶一隻是個默默無聞舞者。因爲金先生,她才受到關注,逐漸大紅大紫。那個時候,人們總是說:“哦!金太太的舞藝又精進了!”
因爲金美哲的死,連金美韻都成了炒作的對象,因爲做爲姐姐代替品的她,時時傳出與母親不和的緋聞。
金美哲死後,劉茶一拒絕了所有的採訪,一直呆呆地躺在牀上,連後事,都是金美韻操辦的。直到最近,似乎才又恢復了一些活力,開始指導金美韻練習參賽舞蹈《影子》。
姐姐死了。姐姐在遺言裏,提到了影子。
於是,金美韻對影子的厭惡和恐懼,就更加深刻了。她喜歡的人,似乎都死於影子。
她在黑暗裏打開音響,和着旋律翩翩起舞。金美韻覺得,舞蹈是不需要“編”的,只要跟着內心的節奏,讓身體融爲音符的一部分,讓身體自由的表達它自己的感情。
金美韻旋轉在黑暗中,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影子。記憶隨着身體一起旋轉……旋轉……旋轉到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那個晚上……父親死了……
“啪!”燈亮了,客廳裏立刻又充滿了面目可憎的影子。
“你在發什麼神經?”母親站在門口,影子顯得奇形怪狀。
“練習……跳舞……”金美韻低着頭,不知爲什麼,在母親面前,她總覺得擡不起頭。
“跳舞?這舞叫什麼名字?”母親饒有興趣地問。
“沒、沒、沒名字……就是隨着音樂……”
“又來這一套!這種不用心的態度,永遠也沒有辦法超過你姐姐的!真不知道怎麼生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
“對、對、對不起……”爲什麼對不起?金美韻也不知道。母親放下揹包,影子蓋在金美韻身上,這次她沒有躲,確切說,是躲不開。事實上,現在金美韻所有的生活,都籠罩在母親的影子裏。
“《影子》練習的怎麼樣了?”母親問。
“還……不怎麼樣……媽媽……我不想跳影子……我覺得影子這個角色應該讓影子自己來跳。”金美韻說着,望了望姐姐的臥室。
自從金美哲自殺後,她的臥室一直空着,母親似乎很排斥那個臥室,就算在不得不路過那個臥室門口的時候,也遠遠地繞開。
“一派胡言!影子自己怎麼會跳舞呢?!你少在這裏裝神弄鬼……”劉茶一突然停下來,也看着金美哲的臥室。
臥室的門是開着的,窗外的路燈透過窗戶射進來,昏黃的燈光,映出一個長長的影子。劉茶一太熟悉了,那就是金美哲的影子。
“美哲……美哲……你還是不能原諒媽媽嗎?美哲……”劉茶一喃喃着,似乎陷入了某個痛苦的回憶。
“姐姐的死……和你有什麼直接關係嗎?媽媽?”影子很快就消失了,金美韻後退一步,腦子裏似乎有什麼回憶蠢蠢欲動。
“難道……又是你逼死的?!”金美韻冷冷的。
“又?……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母親顫抖着,靠在美韻的臥室門口,瞄了一眼牆壁上的畫。
“沒什麼意思。”金美韻也看着牆壁上的畫,淡淡地說。
5.
無疑,劉茶一對美韻十分不滿。在舞蹈方面,美韻不像美哲那麼乖巧。美哲似乎對於和跳舞有關的一切都無所謂,一切都聽母親的。而美韻不同,她總是很有主見,一會建議舞蹈這麼改編一下,一會兒又說這個動作設計的不好。美哲就不會那樣,美哲就像一個真正的影子一樣,天衣無縫地模仿着母親的一舉一動。
“你要有美哲一半的出色,我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劉茶一坐在休息椅上,嘆氣。
金美韻聞言,乾脆關了音樂,有些賭氣地說,“姐姐活着的時候,你總是拿我跟她比,說我什麼都不如她。現在姐姐已經死了,難道你還要比嗎?我可是比姐姐努力千倍啊!姐姐遺言裏說,不喜歡做你的影子,同樣,我也不喜歡做姐姐的影子,尤其是死去的姐姐的影子!現在,你的女兒只有我啊!”
劉茶一直直地瞪着自己的女兒,“小妹!哦不!金美韻!姐姐是不是你殺死的?因爲,美哲死後,獲得好處最多的人,就是你!你不是也說,再也不想做姐姐的影子嗎?”
“不!不是!”
“美韻,你跟媽媽說實話,媽媽不會怪你,也不會告發你的……媽媽知道,做別人影子的痛苦……”
“難道……媽媽也曾經是別人的影子?”
“是啊……”劉茶一的眼神,陷入了回憶:“以前,媽媽很拼命很努力,可是,無論在什麼時候,人們總是說,金太太如何如何……他們完全抹煞我劉茶一的努力,他們覺得我一切的成就,都是因爲我是金太太!”
“所以你殺了爸爸?”
“不錯……”劉茶一猛地捂住嘴,“不是……我是說沒有……”
金美韻冷笑着,低下頭,“明白了……”她起身走到門口,看着倉皇失措的母親,“姐姐不是我殺的,姐姐明明是被你逼死的。不過……姐姐不會離開你的……因爲……她就是你的影子……”
劉茶一側頭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也看着她。
她倉惶地後退幾步,於是影子也冷冷地跟上幾步,影子就像陰魂不散的幽靈一樣,搖晃在光芒下,又潛伏在黑暗裏。
“不要跟着我!”劉茶一尖叫着,關掉了練功房所有的燈。
“媽媽,”金美韻在黑暗裏,聲音似乎也感染了這黑似的,顯得深不見底,“媽媽,這麼黑,你不怕嗎?”
劉茶一閉上眼睛,可是關閉了視覺,聽覺似乎就變得靈敏起來,黑暗中,她隱隱感覺,練功房四面八方的鏡子裏,美哲冷冷地目光射出來。
她小心地睜開眼睛,練功房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月光慼慼地鋪進來。慼慼的月光裏,美哲的影子慢慢爬過來。
影子伸到劉茶一的腳邊,又停住了,似乎在玩味地看着她。就像那些經驗豐富的老貓,在喫掉到手的老鼠前,總要戲弄一番似的。
“美韻!你故意嚇我!!!”劉茶一顫抖着。
“沒有媽媽,那確實是姐姐的影子。”美韻站在劉茶一的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美韻既然在自己身後,難道,那個影子真的是美哲?
“快開燈啊!!!!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劉茶一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開了燈。壯着膽子走到門外。
門外,空空的。
記得小時候,每當媽媽去練功房沒日沒夜練習舞蹈的時候,爸爸就會陪着美哲和美韻玩“影子劇場”。
那個時候,美韻是喜歡影子的,因爲影子可以給她們帶來快樂。
所謂“影子劇場”,就是爸爸關了燈,讓手電的光打到牆壁上,然後父女三人就用手做出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造型。
比如老鷹、鴿子、狼、蛇、小鹿、小兔等等。美哲一直羨慕爸爸有一雙靈巧的手,她說長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樣做畫家。
美韻挽着母親的胳膊,邊慢慢散步邊回憶着有父親時的美好童年。地上,兩對人影伴隨着他們走動的節奏,輕輕搖晃。
沒錯,是“兩對”。
當光線從不同的角度射過來時,人的影子,就不只有一個。
“媽媽……你看……地上有兩個影子……你說,會不會一個是爸爸,一個是姐姐?”美韻小聲說。
劉茶一猛地推開美韻,怒吼:“你不要每天總是說那些話來嚇我!”
美韻聳聳肩:“只是開玩笑的!媽媽,你知道嗎?我總覺得,爸爸和姐姐似乎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
劉茶一瞪了美韻一眼,突然,她張着嘴,愣在那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後,身後,一個影子一閃,不見了……
“美哲!美哲——”她指着空無一人的身後,嘴脣顫抖着,“那是美哲的影子!”
美韻也愣愣地,面無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影子,那影子正慢慢向練功房的方向爬去。
劉茶一拉住美韻的手,眼睛裏充滿了恐怖,“美哲!真的是美哲!是美哲的影子!是美哲在跳《影子》時候的影子!”
“說不定,姐姐死得不甘心,所以靈魂凝固在影子上,就像爸爸的靈魂,凝固在了那幅畫上一樣。”美韻的臉,在黑暗裏,煞白煞白的。
劉茶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瘋了一樣向練功房的方向衝去。
練功房外,隱隱傳出詭異的音樂,那音樂,似乎有着扼殺靈魂的力量,美韻的腿,不由地顫抖起來。
“是《影子》的音樂……是《影子》的音樂……”劉茶一喃喃着,顫抖着推開了練功房的門。光束下,美哲的影子,在牆壁上翩翩起舞。隨着光束的移動,影子也順着牆壁,慢慢向門口靠近,並不時做着“邀請”的手勢,似乎在說:“媽媽,來……陪我一起跳《影子》……我就是你的影子……”
影子從牆壁上爬到地上,慢慢地覆蓋在劉茶一的身上,影子的手,扼住了劉茶一的咽喉。
“啊——”劉茶一尖叫一聲,奔出練功房。
“夠了!姐姐!”金美韻喝道。那影子似乎能聽懂人話似的,停下來,低頭,一聲嘆息。
“下面有請舞林新秀——金美韻震撼登場!她參賽的舞曲曲目是《影子》!”
話音剛落,整個會場頓然暗了下來,一束強光,打在舞臺後的牆壁上。一個少女修長纖細的影子,漸漸出現。
伴隨着詭異的音樂,那影子,似乎也成了音符的一部分,時候哀怨,時而憤怒,時時刻刻在訴說着做爲一個影子的悲哀。
最後,整個會場又陷入一片黑暗,當燈光再次亮起的時候,金美韻已經站在了舞臺上,雷鳴般的掌聲響徹夜空。
無疑,美韻靈巧地運用“音樂”、“舞蹈”、“光”和“影”的完美結合,成爲本次舞林新星大賽的總冠軍,也一躍成爲新的“舞蹈王后”。
頒獎時,當主持人問到這個舞蹈的靈感來源時,美韻沉思了一下,含着淚,說:“感謝我的爸爸,感謝爸爸小時候陪我們姐妹一起玩影子劇場的遊戲……”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主持人也都不再追問了。
美韻無疑是可憐的,是值得同情的。幼年喪父,在前不久,姐姐又自殺,而母親也因爲喪女之痛而瘋掉了。
“這種遭遇,任憑誰,恐怕也承受不起。可是,金美韻選手,卻憑着堅強的意志和對舞蹈藝術的執着,努力拼搏,取得了“舞林王后”的稱號。”主持人最後說道。
雷鳴般的掌聲,再次在會場響起,持久不息。
美韻回到家,躺倒在沙發上拿起報紙,頭版頭條是:“舞林新秀金美韻的母親,今日在精神療養院跳樓自殺!”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喃喃着說:“姐姐,你看……我終於不是影子了……現在,媽媽是我的影子……你看啊……媽媽死了……可是報紙上連她的名字都沒有……”
“哦……”美哲的聲音從另外一個房間傳出來,“我今天到療養院去看她了,沒想到她卻嚇成那個樣子,竟然從樓頂跳下來了……唉……”
房間的門口,美哲握着畫筆,臉上也沾着油彩,顯得有幾分俏皮,幾分可愛。
“姐姐……你打算……一直這樣裝死下去嗎?”美韻放下報紙,看着美哲。
“哦……爲爸爸報了仇,我也沒有什麼牽掛和夢想了。既不想做別人的影子,也不想別人做我的影子,就這樣繼續假死也不錯,可以靜心畫畫……”
“媽媽死了……你傷心麼?”美韻有些黯然。
“不,因爲她殺死了爸爸……對我們來說,爸爸纔是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沒錯……”
姐妹二人,一起看着牆壁上的《影魅》,那幅畫是父親臨死前留給她們的遺言。父親的畫告訴她們,是他的影子殺死了他。
而當時,父親的影子,就是母親。
母親就像曾經的美哲和美韻一樣,無論怎麼掙扎,怎麼努力,怎麼拼命奮鬥,也無法拜託父親的影子。父親就像一堵山,擋住了母親所有的光芒。
父親,太有名氣,太強大了。
這個世界上,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
爲什麼你總是看到影子?
因爲,你被別人擋住了光芒,你只能看到別人的影子。
你常常被稱爲某人的女兒,某人的男朋友,某人的丈夫,某人的哥哥,或者某人的死黨……你的名字,總是排在某一個人的名字後面,就像影子一樣。
擺脫“影子”的身份有兩種方法:
一種就是努力拼搏,超越前面的人,走到他的前面;
另外一種方法比較乾脆,就是讓擋在前面的人消失。
【完】
3、太陽小說《影子客棧》,在那裏可以找到?
洛湛站在古木林中一株最高的楓樹下,看着樹上一片最紅最美的楓葉,然後,輕輕用檀香木筷敲擊一個古老的青花瓷碗。
洛湛是三天前來到古木林的。他用了一天的時間尋找爺爺所描述的楓樹,用一天的時間在楓葉的影子中尋找到一個最特別最美麗的影子,又用一天的時間確認那個影子屬於哪片楓葉。現在,它就在他的頭頂,他正用目光和它默默交流,並輕輕爲它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謠:“風在哪裏跑?雲在哪裏飄?看看它們的影子就知道。鳥兒的足跡落在哪兒?陽光的氣息流在哪兒?問問它們的影子就知道。而影子在哪裏?在高高的楓樹上,在最美的楓葉裏。”
這首童謠是爺爺教的。爺爺說:“洛湛,去幫爺爺找到那家客棧。”臨走前,爺爺將洛湛叫到病牀前,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爺爺的故事
從前有位叫青檸的年輕畫家,他苦於創作不出好作品,於是寄住到偏遠的山村,希望能尋找到靈感。
房東胡翁是一個瘦削的老頭,沒事的時候喜歡到青檸的房間找他聊天、下棋,還有喝酒。兩人很快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天,胡翁對青檸說自己準備遠遊,臨走前想和他再痛痛快快地喝一次。分手前的晚上,胡翁讓青檸猜猜自己究竟是誰。
“狐狸。”青檸笑着回答。
“奇怪,你怎麼知道?”胡翁喫驚地問。
“哈哈,因爲你每次喝得東倒西歪時,尾巴就露出來了。”
“爲什麼你沒有影子呢?”青檸突然問。
胡翁聽了這話,放下酒杯,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實話告訴你,這個村子後面有一個古木林,古木林裏有一家客棧……”
胡翁走後,青檸背起行囊。不過,他並沒有遠遊,也沒有回家,他走進了那個古木林,走進了那家客棧。
“後來呢?”洛湛問爺爺。
“後來,青檸從客棧出來後,就成了大畫家,畫了許許多多畫,被世人所稱頌,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爺爺說。
洛湛明白了,青檸就是爺爺。
“去找到那家客棧,將我的影子帶回來。”燈光下的爺爺更顯虛弱。洛湛擡起頭,看着白色的牆壁。牆壁上,爺爺依然沒有影子,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那樣。
影子客棧
洛湛沿着路向前走。一會兒,星星不見了,月亮不見了,古木林裏一片漆黑。突然,有燈光亮起,是兩盞燈籠掛在一間木屋檐下;而木屋的匾額上,赫然寫着“影子客棧”四個大字。
“到底進不進來?我數到三,不進來就關門啦。”有聲音在門後響起。
洛湛趕緊從門縫擠了進去。一隻貓站在門口,不,應該說是一隻貓的影子站在門口。
洛湛擡起頭,看見數不盡的、各種各樣的影子,麻雀的、花朵的、蝸牛的、螞蟻的、青草的、蛇的影子……在洛湛的注目中,影子們紛紛從屋樑上飄落下來,落在客棧的櫃檯上、屏風上、酒樽上。
“咦,今晚有新貨上門!”正在洛湛不知所措時,後院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一個穿着睡袍、眉清目秀的少年打着哈欠走出來。
“你是……”洛湛有些恍惚,他分不清少年是人還是影子。
“我當然是店主。”少年不滿地撇着嘴,又打了一個哈欠。這次,洛湛看清了他有兩顆綠色的門牙。影子的門牙不會那麼清晰,那麼他應該是人了,不,準確地說是妖,因爲人是不會有綠色的牙的。
“我找木影。”洛湛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就是木影。”少年眯縫着本來就很小的眼睛瞧着洛湛。
“我爺爺叫青檸,他說……”洛湛看着木影,有些猶豫起來,“讓我將他的影子帶回他的身邊。”
“哦,你爺爺告訴過你他和我籤的契約嗎?”木影的嘴角露出冷笑,繼而又打了一個哈欠。
“契約?”洛湛有些喫驚。
“那就讓貓咪爲你宣讀一下契約的內容吧。”木影說着,又打了一個哈欠。
那隻爲洛湛開門的貓咪突然從房樑上跳下來,手裏捧着一張泛黃的宣紙,開始唸了起來――
影子契約
1.本店收留所有流浪的影子。
2.所有有影者都可以用影子和本店交易,得到他想要的。
3.本店將竭誠爲影子們提供一切保護,竭誠爲它們服務,維護它們的權益。
4.影子們必須爲本店提供力所能及的勞務,比如打掃衛生、催收債務,必要時應付客棧遇到的一切麻煩事。
5.契約有效期內,影子必須經店主允許,才能行使對主人的探訪權。
“聽明白了嗎?”唸完後,貓咪撇着嘴,瞪了洛湛一眼。
洛湛想問爺爺的影子是不是在有效期內,可是剛纔站在身邊的木影已經消失了。
憤怒的敲門者
洛湛滯留在了客棧,一隻蝴蝶的影子帶他去了後院。院內,有精緻的小房間。
“這是客房,隨便住。不過,每隔半小時,這門就會被敲響一次。”蝴蝶笑了起來,然後隱沒在透明的空氣中。
“起牀了,工作了!”果然,門被“咚咚”敲響了。
洛湛打開門,看到門口站着一個老態龍鍾的影子,是一個人的影子。
“你好!”洛湛說。
“我不好,一點兒也不好,所以下次見到我千萬別說‘你好’。”老翁生氣地嚷道。不等洛湛說“好”,老翁的影子又敲響了隔壁的門。
“這個影子是不是很有趣?”一隻狐狸走過來對洛湛說。
“你知道我爺爺的影子在這裏的名字嗎?”
“或許叫‘憤怒的敲門者’吧。”
青花瓷碗裏的影子
洛湛看到一個青花瓷碗,一個比他包裏的碗更美、更精緻、更古老的碗。碗裏有水,水中有一個灰暗的影子,是木影的。
“我要帶‘憤怒的敲門者’離開。”洛湛對着青花瓷碗裏的影子說。
“影子客棧的店規不可改變,如果你想帶走一個影子,就請留下你的影子,這就是你和我談判的條件。”木影斂住笑意,“只要留下你的影子,你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富貴與名利,多好的一件事啊,好好考慮考慮吧。”
水中傳來說話聲,隨後一片安靜,繼而有淺淺的鼾聲浮出水面。
這時,洛湛掏出自己包裏的青花瓷碗,這是胡翁送給爺爺的。
碗內裝滿了水。洛湛俯下身子,朝裏面看去――清澈的水中呈現出洛湛粗黑的眉、不大不小的眼睛、似乎過於單薄的脣,還有眉心一顆小小的紅痣。在鏡中,洛湛已無數次地看過自己,卻從未如此用心。
有風颳過,碗麪上波濤洶涌,淹沒、撕碎了洛湛的倒影。一會兒,水面恢復了平靜。洛湛沒了影子!春天的池塘裏,不會再有魚兒在自己的影子裏嬉戲;夏天的林蔭中,不會再有自己的影子和樹木的影子依偎;而在暖秋、在冬陽裏也將不會有自己的影子嬉戲在青草上、灰白的牆上、碎花窗簾上。
影子客棧可以讓你擁有完美的習性,可以讓你擺脫影子,沒有任何陰影地、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陽光下。但是,那不是真實的自己,那是影子客棧賦予你的,而不是你自己爭取到的人生,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禮物
“我要離開。”洛湛說。
木影從碗裏坐了起來,問:“不帶走青檸的影子?”
“不帶走,爺爺知道了,也不會同意我用自己的影子交換他的影子。”
“你可以輕易地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謝謝,相較而言,我更想留着我的影子和我一起聽風看雨。”
“你是第一個到這裏不願留下影子的人類。”木影頓了頓,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也許,我可以回送你一件禮物。”
天亮了,洛湛站在楓樹下,他打開木影送的畫。畫上是一個影子,爺爺的影子!洛湛笑了笑,捲起畫軸,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4、誰知道一篇關於影子的短篇小說?
安徒生的《影子》
熱帶的國度裏,太陽曬得非常厲害。人們都給曬成棕色,像桃花心木一樣;在最熱的國度裏,人們就給曬成了黑人。不過現在有一位住在寒帶的學者偏偏要到這些熱的國家裏來。他以爲自己可以在這些國家裏面漫遊一番,像在本國一樣,不過不多久他就改變了看法。像一切有理智的人一樣,他得待在家裏,把百葉窗和門整天都關起來,這看起來好像整屋子的人都在睡覺或者家裏沒有一個人似的。他所住的那條有許多高房子的狹小街道,建築得恰恰使太陽從早到晚都照在它上面。這真叫人喫不消!
這位從寒帶國家來的學者是一個聰明的年輕人。他覺得好像是坐在一個白熱的爐子裏面。這弄得他筋疲力盡。他變得非常瘦,連他的影子也萎縮起來,比在家時小了不知多少。太陽也把它烤得沒精打采。只有太陽落了以後,他和影子在晚間才恢復過來。這種情形看起來倒真是一樁很有趣味的事兒。蠟燭一拿進房間裏來,影子就在牆上伸長起來。它把自己伸得很高,甚至伸到天花板上面去了。爲了要重新獲得氣力,它不得不伸長。
這位學者走到陽臺上去,也伸了伸身體。星星在那美麗的晴空一出現,他覺得自己又有了生氣。在這些街上所有的陽臺上面——在熱帶的國家裏,每個窗子上都有一個陽臺——現在都有人走出來了,因爲人們到底要呼吸些新鮮空氣,即使要變成桃花心木的顏色也管不了。這時上上下下都顯得生氣勃勃起來。鞋匠啦,裁縫啦,在家都搬到街上來。桌子和椅子也被搬出來了;蠟燭也點起來了——是的,不止一千根蠟燭。這個人聊天,那個人唱歌;人們散步,馬車奔馳,驢子走路——丁當——丁當——丁當!因爲它們身上都戴着鈴鐺。死人在聖詩聲中入了土;野孩子在放焰火;教堂的鐘聲在響。的確,街上充滿了活躍的空氣。
只有在那位外國學者住所對面的一間房子裏,一切是沉寂的。但是那裏面卻住着一個人,因爲陽臺上有好幾棵花。這些花兒在太陽光中長得非常美麗。如果沒有人澆水,它們決不會長得這樣好的;所以一定有什麼人在那兒爲它們澆水,因此一定有人住在那兒。天黑的時候,那兒的門也打開了,但是裏面卻很黑暗,最低限度前房是如此。更朝裏一點有音樂飄出來。這位外國學者認爲這音樂很美妙,不過這可能只是他的幻想,因爲他發現在這些熱帶的國家裏面,什麼東西都是頂美麗的——如果沒有太陽的話。這位外國人的房東說,他不知道誰租了對面的房子——那裏從來沒有任何人出現過;至於那音樂,他覺得單調之至。
他說:“好像有某個人坐在那兒,老是練習他彈不好的一個調子——一個不變的調子。他似乎在說:‘我終究要學會它。’但是不管他彈多久,他老是學不會。”
這個外國人有天晚上醒來了。他是睡在敞開的陽臺門口的。風把它前面的簾子掀開,於是他就幻想自己看見一道奇異的光從對面的陽臺上射來。所有的花都亮起來了,很像色彩鮮豔的火焰。在這些花兒中間立着一位美麗苗條的姑娘。她也似乎射出一道光來。這的確刺傷他的眼睛。不過這是因爲他從睡夢中驚醒時把眼睛睜得太大了的緣故。他一翻身就跳到地上來了。他輕輕地走到簾子後面去,但是那個姑娘卻不見了,光也沒有了,花兒也不再閃亮,只是立在那兒,像平時一樣地好看。那扇門還是半掩着,從裏面飄出一陣音樂聲——那麼柔和,那麼美妙,使人一聽到它就沉浸到甜美的幻想中去。這真妤像是一個幻境。但是誰住在那兒呢?真正的入口是在什麼地方呢?因爲最下面一層全是店鋪,人們不能老是隨便從這些鋪子進出的。
有一天晚上,這位外國人坐在他的陽臺上。在他後邊的那個房間裏點着燈,因此他的影子很自然地就射到對面屋子的牆上去了。它的確正坐在那個陽臺上的花叢中間。當這外國人動一下的時候,他的影子也就動一下。
“我相信,我們在這兒所能看到的唯一活着的東西,就是我的影子。”這位學者說。“你看,它坐在花叢中間的一副樣兒多麼可愛。門是半開着的,但是這影子應該放聰明些,走進裏面去瞧瞧,然後再回來把它所看到的東西告訴我。”
“是的,你應該變得有用一點纔對啊!”他開玩笑地說。“請你走進去吧。嗯,你進去嗎?”於是他對影子點點頭;影子也對他點點頭。“那麼就請你進去吧,但是不要一去就不回來啦。”
這位外國人站起來,對面陽臺上的影子也站了起來。這位外國人掉轉身;影子也同時掉轉身。如果有人仔細注意一下的話,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當這位外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放下那長簾子的時候,影子也走進對面陽臺上那扇半掩着的門裏去。
第二天早晨,這位學者出去喝咖啡,還要去看看報紙。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他走到太陽光裏的時候,他忽然問。“我的影子不見了!它昨天晚上真的走開了,沒有再回來。這真是一件怪討厭的事兒!”
這使他煩惱起來,並不完全是因爲他的影子不見了,而是因爲他知道一個關於沒有影子的人的故事。住在寒帶國度裏的家鄉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如果這位學者回到家裏、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的話,大家將會說這是他模仿那個故事編出來的。他不願意人們這樣議論他。因此他就打算完全不提這事情——這是一個合理的想法。
晚上他又走到他的陽臺上來,他已經把燭燈仔細地在他後面放好,因爲他知道影子總是需要它的主人作爲掩護的,但是他沒有辦法把它引出來。他把自己變小,把自己擴大,但是影子卻沒有產生,因此也沒有影子走出來。他說:“出來!出來!”但是這一點用也沒有。
這真使人苦惱。不過在熱帶的國度裏,一切東西都長得非常快。過了一個星期以後,有一件事使他非常高興:他發現當他走到太陽光裏去的時候,一個新的影子從他的腿上生出來了。他身上一定有一個影子的根。三個星期以後,他已經有了一個相當可觀的影子了。當他動身回到他的北國去的時候,影子在路上更長了許多;到後來它長得又高又大,就是去掉它半截也沒有關係。
這位學者回到家裏來了。他寫了許多書,研究這世界上什麼是真,什麼是善,什麼是美。於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許多歲月也過去了,許多許多年也過去了。
有一天晚上,他正坐在房間裏,有人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請進來!”他說;可是沒有什麼人進來。於是他把門打開;他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瘦得出奇的人。這使他感到非常驚奇。但是這個人的衣服卻穿得非常入時;他一定是一個有地位的人。
“請問尊姓大名?”這位教授問。
“咳!”這位有紳士風度的客人說,“我早就想到,您是不會認識我的!我現在成了一個具體的人,有了真正的血肉和衣服。您從來也沒有想到會看到我是這個樣子。您不認識您的老影子了嗎?您決沒有想到我會再來。自從我上次跟您在一起以後,我的一切情況進展得非常順利。無論在哪方面說起來,我現在算得是很富有了;如果我想擺脫奴役,贖回自由,我也可以辦得到!”
於是他把掛在表上的一串護身符①搖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到頸項上戴着的一個很粗的金項鍊上去。這時鑽石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發出多麼亮的閃光呵!而且每件東西都是真的!
“不成,這把我弄得有點糊塗!”學者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決不是普通的事情!”影子說。“不過您自己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呀。您知道得很清楚,從我小時候起,我就寸步不離開您。只有當您覺得我成熟了、可以單獨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我才自找出路。找現在的境遇是再美好電沒有,不過我對您起了一種懷念的心情,想在您死去以前來看您一次。您總會死去的!同時我也想再看看這些地方,因爲一個人總是喜愛自己的祖國的。我知道您現在已經有了另一個影子;要不要我對您——或者對它——付出一點什麼代價呢?您只須告訴我好了。”
“嗨,原來是你呀!”學者說。“這真奇怪極了!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人的舊影子會像人一樣又迴轉來!”
“請告訴我,我應該付出些什麼,”影子說,“因爲我討厭老欠別人的債。”
“你怎能講這類的話呢?”學者說。“現在談什麼債呢?你跟任何人一樣,是自由的!你有這樣的好運氣,我感到非常快樂。請坐吧,老朋友,請告訴我一點你過去的生活情況,和你在那個熱帶國家,在我們對面那所房子裏所看到的事情。”
“是的,我可以告訴您,”影子說。於是他就坐下來。“不過請您答應我:隨便您在什麼地方遇見我,請不要告訴這城裏的任何人,說我曾經是您的影子!我現在有意訂婚,因爲我現在的能力供養一個家庭還綽綽有餘。”
“請放心,”學者說,“我決不把你的本來面目告訴任何人。請握我的手吧。我答應你。一個男子漢——說話算話。”
“一個影子——說話算話!”影子說,因爲他不得不這樣講。
說來也真夠了不起,他現在成了一個多麼完整的人。他全身是黑色的打扮:他穿着最好的黑衣服,漆皮鞋,戴着一頂可以疊得只剩下一個頂和邊的帽子。除此以外,他還有我們已經知道的護身符、金項鍊和鑽石戒指。影子真是穿得異乎尋常地漂亮。正是這種打扮使他看起來像一個人。
“現在我對您講吧,”影子說。於是他把他穿着漆皮鞋的腳使勁地踩在學者新影子的手臂上——它躺在他的腳下像一隻小獅子狗。這種作法可能是由於驕傲而起,也可能是因爲他想要把這新影子粘在他的腳上。不過這個伏着的影子是非常安靜的,因爲它想靜聽他們講話。它也想知道,一個影子怎樣可以獲得自由,成爲自己的主人。
“您知道住在那對面房間裏的人是誰嗎?”影子問。“那是一切生物中最可愛的一個人;那是詩神!我在那兒住了三個星期。這使人好像在那兒住了一千年、讀了世界上所有的詩和文章似的。我敢說這句話,而且這是真話,我看到了一切,我知道了一切!”
“詩神!”學者大叫一聲。“是的,是的!她常常作爲一個隱士,住在大城市裏面。詩神!是的,我親眼看到過她一剎那,不過我的眼皮那時被睡蟲壓得沉重;她站在陽臺上,發出—道很像北極光的光。請告訴我吧!請告訴我吧!你那時是立在陽臺上的。你走進那個門裏去,於是——”
“於是我就走進了前房,”影子說,“那時您坐在對面,老是朝着這個前房裏瞧。那兒沒有點燈,只有一種模糊的光。不過裏面卻有一整排廳堂和房間,門都是一個接着一個地開着的;房裏都點着燈。要不是我直接走進去,到那個姑娘的身旁,我簡直要被這強烈的光照死了。不過我是很冷靜的,我靜靜地等着——這正是一個人所應取的態度。”
“你看到了什麼呢?”這位學者問。
“我看到了一切,我將全部告訴您。不過——這並不是我的自高自大——作爲一個自由人,加上我所有的學問,且不說我高尚的地位和優越的條件,——我希望您把我稱做‘您’。”
“請原諒!”學者說,“這是一個老習慣,很不容易去掉。——您是絕對正確的,我一定記住。不過現在請您把您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一切!”影子說,“因爲我看到了一切,同時我知道一切。”
“那個內房裏的一切是個什麼樣兒的呢?”學者問。“是像在一個空氣新鮮的山林裏嗎?是像在一個神廟裏嗎?那些房間是像一個人站在高山上看到的滿天星斗的高空嗎?”
“那兒一切都有,”影子說,“我沒有完全走進裏面去,只是站在陰暗的前房裏,不過我在那兒的地位站得非常好。我看到一切,我知道一切。我曾經到前房詩之宮裏去過。”
“不過您到底看到了什麼呢?在那些大廳裏面是不是有遠古的神祗走過?是不是有古代的英雄在那兒比武?是不是有美麗的孩子們在那兒嬉戲,在那兒講他們所做過的夢?”
“我告訴您,我到那兒去過,因此您懂得我在那兒看到了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如果您到那兒去過,您不會成爲另外一個人;但是我卻成了一個人了,同時我還學到了理解我內在的天性,我的本質和我與詩的關係。是的,當我以前和您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曾想到過這些東西。不過您知道,在太陽上升或落下去的時候,我就變得分外地高大。在月光裏面,我看起來比您更真實。那時我不認識我內在的本質;我只有到了那個前房裏才認出來。我變成一個人了!
“我完全成形了。您已經不再在那些溫暖的國度裏。作爲一個人,我就覺得以原來的形態出現是羞恥的:我需要皮鞋、衣服和一個具體的人所應當有的各種修飾,——我自己藏起來;是的,我把這都告訴您了——請您不要把它寫進任何書裏去。我跑到賣糕餅女人的裙子下面去,在那裏面藏起來。這個女人一點也不知道她藏着一件多麼大的東西。起初我只有在晚上才走出來,我在街上的月光下面走來走去。我在牆上伸得很長,這使得我背上發癢,怪舒服的啦!我跑上跑下,我通過最高的窗子向客廳裏面望去;我通過屋頂向誰也望不見的地方望去;我看到誰也沒有見過和誰也不應該見到的東西。整個地說來,這是一個卑鄙骯髒的世界!要不是大家認爲做一個人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我決不願意做一個人。
“我看到一些在男人、女人、父母和‘親愛無比的’孩子們中間發生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看到誰也不知道、但是大家卻非常想知道的事情——他們的鄰居做的壞事。如果我把這些事情寫出來在報紙上發表的話,那麼看的人可就多了!但是我只直接寫給一些有關的人看,因此我到哪個城市,哪個城市就起了一陣恐怖。人們那麼害怕我,結果他們都變得非常喜歡我。教授推選我爲教授;裁縫送給我新衣服穿,我什麼也不缺少。造幣廠長爲我造錢;女人們說我長得漂亮!——這麼一來,我就成爲現在這樣的一個人了。咳,現在我要告別了。這是我的名片;我住在有太陽的那一邊。下雨的時候我總在家裏。”
影子告別了。
“這真是稀奇,”學者說。
許多歲月過去了。影子又來拜訪。
“您好嗎?”他問。
“哎呀!”學者說,“我正在寫關於真、關於善、關於美的文章。但是誰也不願意聽這類的事兒;我簡直有些失望,因爲這使我難過。”
“但是我卻不這樣,”影子說。“我正長得心寬體胖——一個人應該這樣才成。你不瞭解這個世界,因此你快要病了。你應該去旅行一下。這個夏天我將要到外面去跑跑;你也來嗎?我倒很希望有一位旅伴呢。您願不願作爲我的影子,跟我一道來?有您在一起,對我說來將是一樁很大的愉快。我願意擔負您的一切旅行費用。”
“這未免有點太過分了,”學者說。
“這要看您對這個問題取一種什麼態度,”影子回答說,“旅行一次會對您有很大的好處。如果您願意做我的影子,那麼您將得到一切旅行的利益,而卻沒有旅行的負擔。”
“這未免有點太那個了!”學者說。
“世事就是如此呀!”影子說,“而且將來也會是如此!”
於是影子就走了。
這位學者並不完全是很舒服的。憂愁和顧慮緊跟着他。他所談的真、善、美對於大多數的人說來,正如玫瑰花之對於一頭母牛一樣,引不起興趣。——最後他病了。
“你看起來真像一個影子,”大家對他說。他想到這句話時,身上就冷了半截。
“您應該到一個溫泉去療養!”影子來拜訪他的時候說。“再沒有別的辦法。看在我們老交情的分上,我可以把您帶去。我來付出一切旅行的費用,您可以把這次旅行描寫一番,同時也可以使我在路上消消遣。我要到一個溫泉去住住。我的鬍子長得不正常,而這是一種病態。但是我必須有鬍子,現在請您放聰明一些,接受我的提議吧:我們可以作爲好朋友去旅行一番。”
這麼着,他們就去旅行了。影子現在成爲主人了,而主人卻成了影子。他們一起坐着車子,一起騎着馬,一起並肩走着路;他們彼此有時在前,有時在後,完全依太陽的位置而定。影子總是很當心地要顯出主人的身份。這位學者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爲他有一顆很善良的心,而且是一個特別溫和和友愛的人。因此有一天主人對影子說:
“我們現在成爲旅伴了——這一點也不用懷疑;同時我們也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我們結拜爲兄弟好不好?這樣我們就可以變得更親密些。”
“您說得對!”影子說——他現在事實上是主人,“您這句話非常直率,而且用意很好。我現在也要以誠相見,想什麼就說什麼。您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我想您知道得很清楚,人性是多麼古怪。有些人不能摸一下灰紙——他們一看到灰紙就討厭。有些人看到一個人用釘子在玻璃窗上劃一下就全身發抖。我聽到您把我稱爲‘你’,也有同樣的感覺。像我跟您當初的關係一樣,我覺得好像我是被睬到地上。您要知道,這是一種感覺,並不是自高自大的問題。我不能讓您對我說‘你’,但是我倒很願意把您稱爲‘你’呢。這樣我們就兩不喫虧了。”
從這時起,影子就把他從前的主人稱爲“你”。
“這未免有點太過火了,”後者想,“我得喊‘您’,而他卻把我稱爲‘你’。”但是他也只好忍受了。
他們來到一個溫泉。這兒住着許多外國人;他們之中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她得了一種病,那就是她的眼睛看東西非常銳利——這可以使人感到極端地不安。
她馬上就注意到,新來的這位人物跟其他的人不同。
“大家都說他到這兒來爲的是要使他的鬍子生長。不過我卻能看出真正的原由——他不能投射出一個影子來。”她有些好奇,因此她馬上就在散步場上跟這位陌生的紳士聊起天來。作爲一個公主,她沒有什麼客氣的必要,因此她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
“你的毛病就是不能投射出影子。”
“公主殿下的身體現在好多了,”影子說,“我知道您的毛病是:您看事情過於尖銳。不過這毛病已經沒有了,您已經治好了。我恰恰有一個相當不平常的影子!您沒有看到老跟我在一起的這個人麼?別的人都有一個普通的影子,但是我卻不喜歡普通的東西。有人喜歡把比自己衣服質料還要好的料子給僕人做制服穿;同樣,我要讓我的影子打扮得像一個獨立的人。您看我還讓他有一個自己的影子。這筆費用可是不小,但是我喜歡與衆不同一點。”
“怎麼!”公主想。“我的病已經真正治好了嗎?這是世界上一個最好的溫泉。它的水現在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不過我現在還不打算離開這裏,因爲這地方開始使我很感興趣。這個陌生人非常逗我的喜愛。我只希望他的鬍鬚不要長起來,因爲如果他長好了的話,那麼他就要走了。”
這天晚上公主和影子在一個寬廣的大廳裏跳舞。她的體態輕盈,但是他的身體更輕。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跳舞的人。她告訴他,她是從哪一個國家來的,而他恰恰知道這個國家——他到那兒去過,但是那時她已經離開了。他曾經從窗口向她宮殿的內部看過——上上下下地看過。他看到了這,也看到了那。因此他可以回答公主的問題,同時暗示一些事情——這使得她非常驚奇。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了!因此她對於他的知識的淵博起了無限的敬意。當她再次和他跳舞的時候,她不禁對他發生了愛情。影子特別注意到了這一點,因爲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她跟他又跳了一次舞。她幾乎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了,不過她是一個很懂得分寸的人:她想到了她的國家。她的王國和她將要統治的那些人民。
“他是一個聰明人,”她對自己說。“這是很好的;而且他跳舞也很出色——這也是很好的。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學問是不是根底很深?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必須把他考察一下才是。”
於是她馬上問了他一個非常困難、連她自己也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影子做了一個鬼臉。
“你回答不了,”公主說。
“我小時候就知道了,”影子說,“而且我相信,連站在門那兒的我的影子都能回答得出來。”
“你的影子!”公主叫了一聲,“那倒真是了不起。”
“我並不是肯定地說他能回答,”影子說,“不過我相信他能夠回答。這許多年來,他一直跟着我,聽我談話。不過請殿下原諒,我要提醒您注意,他認爲自己是一個人,而且以此自豪;所以如果您要使他的心情好、使他能正確地回答問題,那末您得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
“我可以這樣辦,”公主說。
於是她走到那位站在門旁的學者身邊去。她跟他談到太陽和月亮,談到人類的內心和外表;這位學者回答得既聰明,又正確。
“有這樣一個聰明的影子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她想。“如果我把他選做我的丈夫的話,那對於我的國家和人民一定是一樁莫大的幸事。——我要這樣辦!”
於是他們——公主和影子——馬上就達到了一個諒解。不過在她沒有回到自己的王國去以前,誰也不能知道這件事情。
“誰也不會知道——即使我的影子也不會知道的,”影子說。他說這句話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們一起回到公主在家時所統治的那個國家裏去。
“請聽着,我的好朋友,”影子對學者說。“現在一個人所能希望得到的幸運和權力,我都有了。我現在也要爲你做點特別的事情。你將永遠跟我一起住在我的宮殿裏,跟我一起乘坐我的皇家御車,而且每年還能領十萬塊錢的俸祿。不過你得讓大家把你叫做影子,同時永遠不准你說你曾經是一個人。一年一度,當我坐在陽臺上太陽光裏讓大家看我的時候②,你得像一個影子的樣兒,乖乖地躺在我的腳下。我可以告訴你,我快要跟公主結婚了;婚禮就在今天晚上舉行。”
“哎,這未免做得太過火了!”學者說。“我不能接受,我決不幹這類的事兒。這簡直是欺騙公主和全國的人民。我要把一切事情講出來——我是人,你是影子,你不過打扮得像一個人一樣罷了!”
“決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影子說。“請你放聰明一點吧,否則我就要喊警衛來了!”
“我將直接去告訴公主!”學者說。
“但是我會比你先去,”影子說;“你將走進監牢。”
事實上,結果也就是如此,因爲警衛知道他要跟公主結婚,所以就服從了他的指揮。
“你在發抖,”當影子走進房裏去的時候,公主說。“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們快要結婚,你今晚不能生病呀!”
“我遇見世上一件最駭人聽聞的事情!”影子說。“請想想吧!——當然,一個可憐的影子的頭腦是經不起擡舉的——請想想吧!我的影子瘋了:他幻想他變成了一個人;他以爲——請想想吧——他以爲我是他的影子!”
“這真可怕!”公主說。“我想他已經被關起來了吧?”
“當然啦。我恐怕他永遠也恢復不了理智了。”
“可憐的影子!”公主說,“他真是不幸。把他從他渺小的生命中解脫出來,我想也算是一樁善行吧。當我把這事情仔細思量一番以後,我覺得把他不聲不響處置掉是必要的。”
“這當然未免有點過火,因爲他一直是一個很忠實的僕人,”影子說,同時假裝嘆了一口氣。
“你真是一個品質高貴的人,”公主說,在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天晚上,整個城市大放光明;禮炮在一齊放射——轟轟!兵士們都在舉槍致敬。這是舉行婚禮!公主和影子在陽臺上向百姓露面,再次接受羣衆的歡呼。
那位學者對於這個盛大的慶祝一點也沒有聽到,因爲他已經被處決了。
①在歐洲,特別是在民間,人門常常在身邊帶些小玩意兒,迷信地認爲它們可以帶來好運。
②在歐洲,根據封建時代遺留下來的慣例,國王和王后,或者公主和駙馬,在每年國慶節日的時候,走到陽臺上來,向外面歡呼的民衆答禮。
(1847)
這篇寓言性的故事首先發表在《新的童話》裏。這是作者1846年夏天在意大利南部海濱城市那不勒斯寫成的。那裏的氣候炎熱,特別是在夏天。這種“炎熱”可能是促使作者寫成這篇故事的“靈感”。但這個故事本身卻是“冷酷”的,冷酷得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可是這也並非是現實人生中不可能發生的事。那位學者,即所謂知識分子,有時免不了會被自己的影子所淹覆而成爲無辜的犧牲品,只不過他本人意識不到罷了。這也說明善良、天真、仁愛的安徒生觀察生活是多麼銳利——不愧是一個偉大的作家!
5、一本關於影子的恐怖小說
影子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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