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０５９章 渤海國舊事
李曉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見方徵韶擡起淚眼，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又忍不住拿起絲帕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才繼續道：
“七年之前，逃到長安的時候爲什麼不懇求皇上出兵替們報仇呢？那時候惠妃不正是寵冠後宮嗎？若是們姐妹一起懇求，想皇上必然不會拒絕的！那樣的話，不但大仇得報而且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是渤海國的女王了！”
“女王？恐怕韶兒是勝任不了的！沒有那樣的雄心和魄力。本書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抓幾書屋。”方徵韶神色悽清，苦笑道：
“那時候皇上確實主動提出過要發兵討伐渤海國，不過卻被和姐姐勸阻了……”
“爲什麼？難道不想報仇嗎？”
“報仇？老公，知道如今的渤海王是的什麼人嗎？”方徵韶悽苦無奈地望向李曉木，隨即自問自答道：
“他是的親舅舅！”
“啊！？這麼說是的……舅舅殺了……”李曉木說到一半，驚呼聲戛然而止！硬生生把最後“全家”兩個字給生吞了回去。
即使如此，方徵韶還是很容易地就猜到了他說的是什麼，不過絲毫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講述：
“舅舅是母后唯一的兄弟，也是外公家裏最小的孩子，因爲外婆去世得早，而母后又是家裏的長女，所以舅舅他基本上是由母后一手帶大的。母后嫁給父王的時候舅舅他還不到八歲，母后放心不下所以就帶他一起進了王宮、一直養在身邊，父王愛屋及烏當即就賜了舅舅一個長樂侯爵。後來出生的時候舅舅已經是統領十萬禁軍的大將軍了，因爲是父王母后最小的女兒，所以舅舅他自然也特別寵愛！在兒時的記憶裏，有大半數的時光好像都是跟舅舅一起度過的。這樣喜樂溫馨的時光大概持續了有七八年，現在想來那段日子也挺長的！可那時候卻分明感覺很短很短，彷彿就只是一轉眼的時間就滿十歲了，那一年，因爲一個女人的到來徹底打破了王宮裏原本的寧靜。那個女人叫白絮，是父王在南巡的途中遇上的，或許就像商紂王遇見妲己那樣，只一眼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然後父王就把她帶回了王宮敕封了貴妃。從那時起，父王就性情大變，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勤勉睿智、英明神武的渤海王了！整天就只知道膩在白絮的宮裏，沉迷聲色，不理朝政，加之朝中奸佞之徒趁機作祟，朝臣結黨營私、互相傾軋，致使朝綱敗壞，朝堂烏煙瘴氣。而且父王爲了博取美人一笑還徵調了數十萬勞工，不惜勞民傷財，在擎天山下大興土木、興建離宮，以致民怨、怨聲載道。除此之外，父王他竟然還聽信白絮的讒言魅惑，把母后打入了冷宮，將的四位王子哥哥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監禁的監禁……就連們幾個還未成年的小公主小王子也被趕出王宮，冷落一旁。舅舅聽聞之後，氣憤不過，就闖進宮去找父王當面理論，不成想父王竟然命令太監亂棍將舅舅給轟了出來，還揚言要免去舅舅的監國相位，剝奪舅舅的軍權。或許正是因爲這次的侮辱徹底激怒了舅舅，短短半個月後，舅舅就調集了包括禁軍在內的二十萬大軍包圍了王宮，親手把……把父王綁縛到……到了刑場……斬……斬……”
方徵韶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李曉木也不禁心有慼慼，憐惜地替女孩擦拭着淚水，溫柔地撫弄着女孩微微顫抖的肩頭，無聲安撫着……
方徵韶漸漸止住了抽泣，調整了一下悲慟的情緒，繼續講述：
“可是在禁軍搜索了王宮四處之後卻沒能找到白絮的蹤跡，那女人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以至於市井之中都開始有人傳言說她是狐狸精幻化成的妖女，就像當年的蘇妲己一樣，專門跑來魅惑君王、禍害天下的。舅舅隨後又清洗了前朝後宮的奸佞小人，然後扶持的二哥哥繼承了王位。sha戮已過，天下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劫後餘生的人們都在期待二哥哥能成爲一個聖明的君主，爲他們締造出一個祥和安樂的盛世來。和母后在悲傷的同時卻又頗感欣慰，因爲們的噩夢總算是結束了！卻沒想到另一個噩夢正在不爲人知的角落裏悄然拉開了帷幕。直到七天之後，和母后在夜半淒厲驚恐的慘叫聲中驚醒過來的時候，才終於清醒地意識到原來所謂的‘結束’不過只是們一廂情願的想當然罷了，真正的噩夢纔剛剛開始！那一夜，瓢潑大雨之中，數之不清的禁軍士兵身披猩紅鎧甲，明火執仗，從四方宮門一起涌入王宮，見人就殺！不論太監宮女或者王室貴胄，不管婦孺老人還是精壯男丁，無一倖免……跟在母后身後跑出寢宮，一眼就看見了人羣最前面的那個熟悉身影——最寵愛的舅舅！那時候他渾身浴血，雙目赤紅，正瘋狂地揮劍亂砍，大殺四方！的二哥哥、三哥哥、四姐六姐、八弟、十一弟……都一一被他砍倒劍下。甚至就連最親近的人舅舅似乎都已經認不得了！母后痛哭流涕地上前怒斥竟被他……被他一劍……當胸刺穿！怔怔地站在雨中，透過血紅色的重重雨幕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母后以及旁邊陌生得猶如惡魔般的舅舅，頓時就感覺天似乎是真的塌了！要不然怎麼可能下這麼大的雨呢？要不然舅舅怎麼可能殺死母后呢？然後就看見舅舅提着滴血的長劍一步步朝走來，焦急地想要開口喊一聲“舅舅！”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就是發不出聲音。想當時一定是被嚇傻了，以至於當舅舅揮劍砍落的時候都不知道閃躲就只是睜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那時候真的以爲自己馬上就要變得和母后一樣，死掉了，心中莫名的竟然有幾分高興，因爲以爲那樣就能繼續和父王母后待在一起了，害怕一個人孤零零地活着，死了或許還能重新回到以前那樣和美快樂的天倫時光……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舅舅看向的時候他卻突然頓住了，揮劍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垂落下來，甚至就連那雙赤紅的眼睛裏暴虐嗜血的光芒也悄然褪去，直愣愣地盯着，眉頭蹙起……正是因爲這幾秒鐘的遲疑，纔有幸逃過一劫，母后的親衛隊隨後趕來，用他們的血肉之軀護着衝殺出了王宮。那一夜，方氏王族後裔之中除之外再無一人生還。”
聽方徵韶悲悲切切地講述完，李曉木不由自主地深陷這悽苦的往事之中不能自拔，雖未親歷，但只是聽來就讓他忍不住心驚肉跳！眼前好像也浮現出了那一個血流成河的悽惶雨夜，他似乎看到一個白裙如雪的小女孩淋着冷雨，渾身溼透，孤零零地站在血泊之中，驚懼惶恐，彷徨無措……這一刻，他突然有點理解方徵韶爲什麼不想報仇了，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該找誰報仇，原來她的心裏沒有恨只有苦，沒有怨只有悲。即使那個人親手殺害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即使那個人一手造成了她如今的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即使她在異鄉受盡了委屈，她也不怨不恨，更做不出傷害他的事情，因爲那個人寵她愛她陪伴她度過了最快樂美好的幼年時光，因爲那個人是她最親近的人是她的親舅舅。她不要活在痛苦的回憶裏，所以她選擇了忘記仇恨、深埋憂傷，畢竟在那痛苦之前還有她最清甜的記憶，她不是沒有選擇，只要她願意。或許她曾經也悽苦悲憤過，但至少現在她活得很好很清爽很開心很快樂……
多麼可憐多麼倒黴多麼堅強多麼開朗多麼聰明多麼博大的姑娘啊！
李曉木不由得憐心大動，愛意難禁如滔滔江水一般澎湃涌出，不知不覺就將懷中女孩顫抖的嬌軀摟得更緊了幾分，伸出自己溫熱的大手包裹着握住那雙冰涼的小手，蜻蜓點水一般吻了一下女孩光潔的額頭，輕柔地開口安慰：
“韶兒，別怕！一切都過去了，從今往後老公會一直陪在身邊的，不會讓孤單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老公！說的是……真的嗎？”方徵韶心中悲喜參半，連忙抹去淚水，通紅的雙眼滿是希冀地凝望着李曉木。
“當然是真的！韶兒不相信老公嗎？那老公賭咒發誓……”
“不……不是！不用！信，當然信！老公…………真好！韶兒不怕！只要有在身邊韶兒什麼都不怕！”方徵韶感動得鼻翼一酸，美眸潤溼忍不住涌出淚來，然後竟然主動地伸出雙臂環抱住了李曉木的脖子，深情款款地凝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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