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光3
換了陸禾上場後,跟打了雞血似的,滿場狂飆,剷射、勾射、抽射,什麼招都用上了,就差沒有來個大空翼式後空翻了。他知道,有一束探究的目光正追着看呢,這個時候不好好表現更待何時。一個凌空射門,進球了,然後是隊友們的歡呼,擊掌,大家都很高興的樣子。
紀得收回目光,嘴角淺笑。真好啊。那是羨慕的笑。俞宏達在婚前體檢的時候測出輕微心臟病特徵,他自己不察覺,只覺得時不時心臟不適是作息問題,經過檢查才確診,是遺傳病。到他這一代雖沒有老一輩的嚴重,卻也是馬虎不得。紀得出生的時候,家裏的長輩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遺傳的這一病症。一直小心翼翼養着,生怕磕了碰了,別說足球,樓梯走的急了都會引得大家噓寒問暖。這個是紀家二老放在心尖尖上都疼不夠的小公主啊,容不得半點閃失。當初紀年琴執意下嫁,開明的紀家二老最大的反對原因也是因爲這個病。奈何,拗不回女兒的心意。
紀得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埋在長輩們心中的隱釘,所以她一出生就鮮少有激烈的情緒,哪怕是在襁褓裏也只是哼哼唧唧的小鬧,像是特意爲了令長輩們安心,這也使得紀家二老更加心疼,小小年紀便如此謹慎貼心。
紀得沒病沒災的這幾年,是紀家一家和睦,風平浪靜的根源。家庭醫生囑咐過:“不要激動,情緒穩定,心情愉悅,長到成年應該不會併發,後續調理的好,就是規避這種病症,也不是不可能。”紀得也遵照醫囑,小心翼翼的活着,除了不能大哭大笑,不能肆意地陽光下揮灑汗水,其他,都很好。
所以啊,聽到遠處少年們的歡呼雀躍,紀得除了無法感知的羨慕,再沒有延伸別的情緒。倒是陸禾,像是料到了紀得的笑,爲自己的超凡表現沾沾自喜好一段時間,回家苦練炫酷技能,爲下次的表現機會做準備。
一個暑期快結束了,除了下雨天,基本上每個下午都能看到那一羣鮮活的生命在烈日下追逐嬉鬧,有了第一次的橙汁待遇,後幾次陸析也跟在堂哥身後光明正大蹭果汁喝。再接着,足球隊的其他成員也逐漸加入,蹭喫蹭喝的隊伍慢慢龐大了。最後甚至中場休息的地點改爲紀家花園。張姨每天都會定時準備豐富的點心飲料,紀得的業餘活動也不止是看書發呆,更多時候是看他們陶侃取笑。也認識了更多的人:謝譯,黎牧,沈括,沈拓,易於霖,羅任,邵其華……
“哎沈拓,鬆開你的豬蹄子,這核桃酥我咬了一口了,你不嫌惡心我還想吐呢”
“滾,你拓哥我纔看不上你的口水,這明明是黃金糕,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沈拓和沈括是相差一歲的親兄弟,是猜個拳都能打上一架的親密無間,每次搶食都能爭上一番。紀得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魚兒你嚐嚐這個,巨好喫,張姨真神,回頭我也叫我們家阿姨做。”謝譯不理他們,轉身將一份提拉米蘇端到紀得面前。
紀得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沈括一腳就把他謝譯踹飛“你現的哪門子殷勤,禾哥都沒發話呢。”
“我這不是……誇張姨手藝好嗎。”謝譯畫風一轉,將提拉米蘇舉到張姨面前。
張姨被這羣孩子鬧得笑眯了眼,“我不喫,你們喫,廚房還有,不夠我再去拿。”
“夠了夠了。”大家忙說。
陸禾拿起橙汁遞給紀得,他知道每到這個點她都要喝的,雷打不動的習慣。紀得笑着接過,低頭吮着吸管慢條斯理的喝起來了。周圍多了揶揄的聲音,“魚兒,我給你的提拉米蘇你不喫,阿禾的橙汁喝的歡,到底是甜不過初戀…啊呸,甜不過橙汁啊”。謝譯在邊上嚷嚷着。
“你滾蛋,跟阿禾比個什麼勁,你後空翻射個門我看看。”邵其華忍不住補一刀。
“哈哈哈哈,輸了輸了,我那是缺少了動力,回頭給我放個什麼小喜鵲在場外,我都能給你表演起飛。”
“哈哈扯犢子吧你,明天我就給你整一籠子鳥,看是你飛得高還是鳥飛得遠。”黎牧覺得偶爾損人還是利己的。
“那他怕是又射不準又比不過鳥,阿譯你別哭,哥們給你找個好醫生。”羅任當這是自家場地,忘了紀得的存在,一個不小心就嘴炮開車了。
陸禾皺眉,輕描淡寫的說:“喫還堵不上你們的嘴,真碎。”
話一出,四周都安靜了。衆人看向陸禾,再看看紀得。前者黑着一張臉。後者一心一意啃吸管,彷彿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易於霖拍拍陸禾的肩:“兄弟,任重而道遠啊。”
其他人也紛紛安慰,“加油。”
“萬里長征算你一份。”
“給你十年,夠不夠,人生有多少個十年。”
“你可以的,不行就來兄弟懷裏哭,兄弟保證給你找個比醫謝譯還好的醫生,妥了。”
“你們給我滾。”陸禾笑罵着他們,轉身看到紀得喝了半杯橙子,打着飽嗝。他踱步到她面前,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揉揉她的額頭,“小魚兒,好好長大啊。”
我再等等你,不着急。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她,收回手時還微微發顫,不知剛剛揉額頭,是重了,還是輕了,心裏空落落的,竟毫無底氣。
紀得有些迷糊了,食物的飽腹感讓她思緒停頓在剛纔的對話上,“你身體不好嗎?可以叫陳叔叔給你看看,他是我的家庭醫生,人特別和善。”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醫術也很好,我每次喝完他開的藥膳,都覺得身體更強壯了。”生怕他不信,還拿自己舉例說明。
陸禾嘴角一抽,一個難看的笑凝固在臉上,感覺這段時間建立的偉岸形象一瞬間崩塌。隨即輕嘆一聲:“我身體很好,倒是你,怎麼不舒服嗎,要用藥膳?”
“嗯,說是強身健體。”紀得扯了個不可見的淺笑。
陸禾瞭然,他從認識她起,就沒見她劇烈運動過,膚色也是比常人白一個色度,這還是天天窩樹底下曬出來的成果。想必是身體柔弱。看她避重就輕,也不願強問出個所以然,沒事,萬事有他。
於是安慰道:“那也好,體力好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
紀得不置可否,她自己知道很多事情哪怕身體康健都是無法嘗試的,也不想費心多做解釋,當下便默不作聲了。陸禾看她默認了的樣子,本意是身體健康可以帶她踢踢足球增進一下感情,殊不知她低頭淺笑是爲何意,一時猜不準,思緒也往不該想的方向偏去,彷彿又回到了落荒而逃的那天午後,口乾舌燥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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