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眼

作者:海不帶
飯後紀年琴陪父親遛彎兒消食,順便講了講公司現狀。紀元海大體上已經不再過問,全權讓她作主,只是難免有些棘手的難題,他聽着點撥一二。紀年琴連夜回來就是爲此。紀氏集團主營房地產項目,這塊大餅錯綜複雜,與政府方緊緊掛鉤,有些關係依舊是靠着紀家二老的面子。紀年琴接手這數十年,有時仍然覺得力不從心。與官方那些人打交道並非一帆風順,都是些裝着虎豹的豺狼,煩得很。紀元海打拼了大半生,知道這其中難處,他膝下無兒,這個女兒卻是難得的商業奇才,公司的方案決策他也毋需過問,只可惜是女兒身,不然定會有更大一番作爲。紀元海沒有什麼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只是這人喫人的商場上,女人家總歸是喫虧些。但就是這麼難,這些年間,紀氏集團的版圖還是一擴再擴,拓寬到了文娛屆,數字傳媒區域,新興行業等,這在傳統企業裏也是獨樹一幟了。

  “你儘管放手去做,與那些人打交道多留着心眼,誰爲難你,我都知道。”紀老爺子手交叉背在身後,轉着玉核桃,一派氣定神閒,“此次得兒生辰,本就打算給你引薦幾個舊時好友,切忌躁,慢慢來。”

  父親這番話讓紀年琴安心不少。只是今年,“生辰是要大辦?”往年都是闔家歡樂,共聚一堂。紀家素來低調,不喜鋪張,這一回難不成有什麼大事?

  “總歸是要辦一場,得兒心性內斂不張揚,時間久了也好也不好。若不是當年……其實成年禮就該大操大辦一番,硬拖到今時今日,恐是爲時已晚。”紀元海望着遠處,暗自思索,突然目露喜色,卻笑不達眼底,“呵呵,久不奉承真當我們紀家氣數已盡,該給他們提提醒了,好高騖遠萬要不得。”一字一句中都透着無人可侵的傲骨錚錚。

  紀元海雖退隱多年,對這些年的動向還是瞭如指掌。一部分是要看着紀氏,一部分是有人遞話求着幫一把。這一來一去,再加上長年累月的敏銳直覺,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老爺子身子骨筆挺,常年養生,心無所恃,精神氣好着呢。紀年琴看着父母親健康長壽,心下突然安慰不少,那些喫人不吐骨頭的,哪有什麼福澤深厚可言。敗壞了德行,自己也沒必要和他們一般計較。紀家的福分長遠着呢。這麼想着,連日來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怕只怕得兒不適應這大場面,她的身體……”紀年琴還是隱隱擔憂。

  “咱們紀家兒女必然是見得了世面,得兒穩重,旁的事情哪怕山崩地裂她都處事不驚,這個心性難得。”這個孫女,紀老爺子是挑不出一點不好。只是沉穩過重,有些可惜。“況且有陳瀾在,得兒不會有什麼大礙。”

  方纔席間也見過陳瀾了,這一回來,倒是脫去了從前的稚嫩,多了分難得的擔當才氣。紀年琴放下了心裏的一塊石頭,但聽父親的意思,像是有意:“爸爸,難不成您是想……”

  “我想也沒用,咱們祖孫三代是一個賽一個犟,她看着乖巧,這事上倒是有主意着呢。”紀元海笑臉和煦,孫女那糾結窘迫的模樣還縈繞在他腦海。她所有的情緒化都是難能可貴,老爺子欣慰不已。

  紀年琴心下了然,好似知道什麼原因。“說不定是心有所屬了。”

  “哦?”紀老爺子這下倒是側過頭來了興趣。

  “z市陸家那小子倒是殷勤的很。”紀年琴思索着,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比較妥當。若說紀得有意,又察覺不出,若說無意,又並不排斥。這讓她犯了難。

  “陸家?陸老頭是個難啃的硬骨頭,當年與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你這幾年跨着文娛屆,應該也交鋒了幾回。”紀老爺子素愛字畫,飽讀詩書,這纔將見慣了舞刀弄槍的將軍府家三小姐勾了魂迷了眼。而陸老爺子也是同趣同好,年輕時爭過幾件好物,後來倒是成了相談甚歡的酒友,互相賞識,又互不認輸,暗自較着勁呢。

  “這回,咱們怕是要讓他們先服個軟了。陸家那小子且追不上呢。”紀年琴笑笑地回答。孩子間的事情她不便多問,讓他們自己去拿捏,反觀父親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倒是有些意思。

  “不着急,生辰那日的名單上加幾個貌品行上乘,家世清白的世家子弟,讓得兒慢慢揀着挑。”紀元海成竹在胸,一派愜意悠閒的模樣。紀年琴有些詫異,卻也不說二話去操辦了。

  那邊廂爺爺和母親正如火如荼地挑着乘龍快婿,這邊紀得陪着奶奶在溫室裏品茗賞蘭。花房裏溫室調控得當,空氣宜人,偶爾散着花香,清雅別緻。正中心有一個玻璃房,擺着紫檀軟榻,平日裏紀老夫人便在這裏打理休憩。通頂的陽光直射下來,烘乾了這一室繽紛潮寒。今兒個除了紀老夫人,身邊多了個小尾巴。紀得乖巧地窩在軟榻裏,翻着一本古札。陽光罩在臉上,素淨的小臉粉黛未施,泛起一層初生的絨毛,這麼鮮活的生命,紀老夫人看在眼裏,難掩寵愛之色。

  “得兒,從前你就願意陪着奶奶待在花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嫌悶。”紀老夫人端起茶盞,閒扯着家常。

  “奶奶,與您待在一起很自在,我不覺得悶。”奶奶也是溫婉恬靜之人,紀得很喜歡與她共處。兩人不太講話,偶爾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是血脈相連的心有靈犀。

  紀老夫人被孫女幾句話熨貼得心裏一暖,看着她手裏的書,“看到哪一篇了?”好奇地問道。

  “千古幽貞是此花,不求聞達只煙霞。採樵或恐通來路,更取高山一片遮。”紀得信口拈來,這本集她自小就翻閱,每看一遍都有新的感悟。

  “倒是應景。鄭板橋的高山幽蘭。新鮮的很,養在溫室的蘭花嬌豔欲滴,這高山中的幽蘭倒是多了份堅韌俏麗。”紀老夫人喝了口茶,接着說,“這二十來年,紀家把你藏得太好了,你看着似溫室花朵柔弱,奶奶知道,你孑然一身,淡然處之。我的孫女這麼好看喲,他日一旦亮相,必然是驚豔四座。”

  “奶奶,您這話是……”紀得聽出了幾分意思,卻還是不明所以,放下了古札,擡頭問道。

  紀老夫人和藹地笑笑,手拖過紀得的小手撫着。“三日後是你的生辰,爺爺奶奶打算爲你辦一場,好好讓這方圓幾裏的人瞧瞧,咱們家小公主,出落得多標緻。”

  紀老夫人還沒講完,紀得的眉頭緊了緊,“奶奶。您知道我不喜人多。”

  “都是走得近的舊相識,本來準備宣佈你與陳瀾的訂婚喜訊,你爺爺聽聞你不願意,挑着邀請了各界的優秀男兒,你回頭若是中意誰,就與奶奶說。”紀老夫人的如意算盤,聽在紀得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紀得苦笑着,“奶奶,您這麼急着盼我嫁人嗎?”

  “爺爺奶奶都希望你能覓得如意郎君。”就如同我們一般。紀老夫人想到什麼似的,眼下柔情蜜意,膩得紀得不忍直視。紀得素來知道爺爺奶奶感情深厚。想必這也是他們的企盼吧,只好妥協答應。

  到了紀得生辰這日,紀家上下都是一片歡騰,張姨更是忙前忙後地張羅。紀年琴一早便趕到了紀宅,還帶了幾件挑好的d家高定禮服。作爲宴會主角,紀得一早便被母親拉去做了一整套護理。母親眼光獨到,替她選了一件雙肩吊帶及地禮服,像絲綢一般順滑的布料,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輕輕飄起的裙襬上,有着精緻無比的刺繡,一針一線都是純手工,一朵朵花繡在一起更是增添了衣服的動態美。紀得及腰的長髮微卷,嫵媚中帶着俏皮的孩子氣,清純素雅與妖嬈美豔集於一身,有一種對撞的視覺衝擊,叫人多目光根本移不開她。

  宴會是晚上開席的,下午便有客人陸陸續續來了。紀得拾掇好着裝,眼瞧着大廳外室都待不了了,轉而躲進了奶奶的花房,圖個清靜。這會兒臨近開席,她披着羊絨披肩,亭亭玉立地站在花房裏,賞着奶奶靜心照料的花花草草,躲在這裏偷個閒。外頭人聲鼎沸,陸續有車輛駛入,紀宅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魚兒,”聽聞身後有人喊她,紀得轉身。是謝譯。這樣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人,着實讓謝譯呼吸一窒。而站在他身旁的陸禾,則是被奪了心神,愣愣地看着,久久無法自拔。

  謝譯率先清醒,疾步走到紀得面前:“魚兒,祝福在哪裏?你知道的。”

  紀得這個問題撞得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答纔好。來t市這些天,她定時會關注手機,沒有祝福的來電,也沒有信息,紀得當她安好,便不再過問。這會兒被謝譯問起,倒是緊張了起來,“怎麼了,祝福出事了?”她焦急的反問。

  謝譯一聽眉頭皺起,急了起來,“她最後見面的人不是你嗎,你們公司地下停車場監控顯示,難道她又跑了?”

  “啊?”紀得這下徹底糊塗了。

  陸禾低低地笑出了聲,這兩人關心則亂,風馬牛不相及地對答了半天,絲毫沒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出聲道:“祝福四天前就沒有去公司了,謝譯着急,調了監控來看,發現她最後出現在公司的畫面就是和你一起在停車場,這才着急來問你。”陸禾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好似看不夠一般。紀得頂着那迫人的視線,裝作無意的看着身旁的花草,瞭解了事情經過,這下紀得更犯難了。

  “你……”紀得看着謝譯,不知怎麼開口。

  “我會對她負責,我要娶她。”謝譯看出了紀得眼中的遲疑,率先攤了底牌,她的閨蜜,還是早日投誠的好。原來,謝譯,就是那個舊人。

  “祝福說,她不確定……”紀得看着他,認真的轉述道。“至於不確定什麼,她沒說,我想你應該知道。”

  謝譯聽聞一震,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無力感,無能爲力。“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紀得猶豫了幾秒,“她上了你。”紀得擡頭望着謝譯,眼神一片清明,字正腔圓的第四聲。聽到這個答案,出了紀得,在場的其餘兩人臉色各異。

  謝譯先煞白了臉,接着漲紅,紅到不可思議,不知道是害羞的還是氣的,難以分辨,“誰說的,她那小身板,是我!是我上了她!是我!”這種主權問題當然是要宣佈明確,謝譯急着解釋。這下輪到紀得不自在了,純粹是轉達原話,關於誰上誰下這個問題,她並不是很想探討。陸禾在一旁看着,現是笑着看這一出鬧劇,但轉念一想,又有些不爽,這種事,該是他來教她纔對。從她口中聽到從別處學來的那個字眼,着實有些不適。

  “紀得,祝福現在在哪,你能告訴我嗎?”謝譯撇去先前的急躁,這一次是認真嚴肅的態度,還帶有一絲懇請。

  紀得遲疑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不知是說還是不說。做不出決定的時候,她擡頭望向了陸禾。陸禾等這一個眼神,像是等了一個世紀,終於,等到了就好。他給紀得一個安撫的笑,然後慎重地點了點頭。得到他的首肯,紀得才娓娓道來:“那天下班我遇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放心,就帶她回家了,如果我猜的沒錯,她應該還在我的公寓。”她頓了頓,接着說:“不要給她壓力,她看着沒心沒肺的樣,其實膽小的很,這一次,怕是想不通才來找我的,平時她是輕易不服輸的性子。如果你真的認定她,就給她時間,或者給她信心。”

  謝譯沉默了許久,沉聲道:“好。”這一聲,便是向紀得承諾了。隨後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禮物,遞給紀得:“魚兒,生辰快樂,你今天真美。”紀得道謝,便收下了。謝譯說了聲抱歉,便離開了。

  他急着去抓某一隻落荒而逃的笨烏龜,相信良善如紀得,會諒解他的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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