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這冷不丁的一句,猛然让她找回了几分清醒。
是啊,她在做什么?
她方才……竟然想咬萧彻?
她是疯了么?
她又不是属狗的,做什么要咬萧彻?
更何况男女有别,她怎么能……
今天的她怎么会這么不正常,方才竟然会对萧彻产生那些的遐想……
究竟是怎么了……
不,不是她的错,一定是他勾引她……
对,一定是這样的,他占了血脉的便宜,天生便有這样的本事……
可……可他从来不屑于对她做這种事,更何况他今天也并沒有什么特殊之举……
她一时思绪纷繁杂乱,一方面是身体的渴念疯狂叫嚣,另一方面却是仅存的理智在苦苦维系。
紧紧攥着的手指,指关节已然泛白,白皙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
偏他還毫无知觉,半偏過头,唇角含了点些微的笑意,撩了眼皮,還以为是她又要玩儿什么恶作剧:“对了,你方才說,想要什么?”
淡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他半低垂着眼,眼睫被笼罩了一圈淡金色的绒光,透明似的皮肤,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可见。
脖颈上隐伏的青筋在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愈发显眼,尤其是她的注意力一旦放在上面时……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挪過了手,状似不经意,指尖轻颤地抚過他的青筋血管,甚至能感受得到底下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
她难耐地舔了一下唇。
這让她更加兴奋了,虽然她也不知道這是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驱动,她想咬他,咬上他喉结旁,那几根微微凸起的青筋血管。
他居然问她想要什么……在這种关头。
实在是……引诱人而不自知。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她能怎么說,說她想要咬他?
为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不,她不能這么做,她怎么能咬人呢,更何况那個人還是萧彻,她若是随意咬他了,那跟疯狗有什么区别?
一旦她這么做了,便是被他抓到把柄,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时时拿這件事来說事,往后在他面前,她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可萧彻眼下就在她面前,一呼一吸间都在无声地引诱。
越发强烈的渴求与瘾念,每一寸经络血脉,都在疯狂叫嚣着,引诱她附上萧彻的颈侧,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再拼命告诫她别迈出那一步:她疯了么?那是萧彻!她想对他做什么!
熬一熬吧,這骊山向来是传闻中精怪出沒之地,玄而又玄,她此行一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這般反常,对萧彻产生强烈的身体迷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這么一回,熬過去就行了!否则等清醒過来,她要如何与萧彻解释,若是被萧珏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萧彻也不会同意的,难道她要求他么?可她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說這辈子决不会再求他!今天她在他面前已经丢够脸了,旁的還可以說是事急从权,能屈能伸,可若是连說過的话都能转头不算数,只怕她這一辈子在這個死对头面前,都将抬不起头来!
她一想到這样的后果就头皮发麻,不,她一定不能迈出這一步,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一定就只有這么一次,只要忍過去,她依然是那個无比正常的清河公主。
强烈的身体欲望与残存理智的疯狂博弈,后果就是整個人到了一种近乎虚脱的地步,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白皙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汗水,打湿了两边的鬓发。
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最后叫了一声萧彻的名字后,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再度晕了過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声关切的“嘉柔……”好像是萧珏的声音。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果然见萧珏正一脸担忧地站在她的身前。
有心想要再进一步,却被萧彻档在身前。
是啊,她如今還在萧彻背上。
她一下子清醒了,挣扎着想从萧彻背上下来,目光巴巴地看向萧珏:“太子哥哥……萧闻祈,你快放我下来!”
萧彻沒什么表情地将她放了下去。
萧珏果然伸手捞過了她。
颜嘉柔甫一落地,便急不可耐地扑进萧珏的怀裡,之前种种委屈在這一刻得以尽数宣泄:“呜呜太子哥哥,你终于带人来找我了……”
她一张莹白的小脸淌满了泪,抬头泪眼盈盈地看着萧珏,抽噎了几下,刚想开口說什么,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過来,方才身上那种难以启齿的渴念与如虫爬身、从骨头缝裡渗出来的痒意忽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她又变成了那個无比正常的颜嘉柔。
只是再转头偷偷抬眼看向萧彻时,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還是一阵脸热心跳,方才与他的亲昵举动,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萧彻沒什么表情地往萧珏身后看了一眼,见他果然带了随行御医,略抬了下颌,道:“皇兄既带了御医,不如就在這给她瞧瞧吧,她被野狐咬了一口,說是伤口痒得厉害,别是染了什么怪病,她既說那狐狸是我招来的,我总要多上心些,省得她以后赖上我。”
他說着望向颜嘉柔,挑了一侧眉毛,语调懒洋洋的:“是不是啊,皇妹?”
发生了那样的事,颜嘉柔這会根本不敢看他,鬓发掩映下,沒人注意到她白玉似的耳垂早已红透。
她支支吾吾地别過脸去:“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伤口不……不痒了……”
說到“不痒了”三字时,更觉难以启齿。
她說得心虚,恨不得立刻拉着萧珏离开這裡——眼下她实在沒什么面目跟萧彻待在一起。
萧彻审视了她片刻,唇角扯开一点弧度,只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颜嘉柔再不敢看他,拉過萧珏的袖子轻轻晃动,央著他道:“太子哥哥,我有点乏了,你快些带我回营帐裡去吧。”
萧珏一直温柔地注视着颜嘉柔,及至她开口求他,目光中更添爱怜:“好,此次你受惊了,有我在,别怕,回去好好歇一歇,便能恢复了。”便扶着她往回走去。
萧彻望着两人挽手离去的背影,唇角的那点本就虚浮的笑意终于彻底消散,茶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泛着冷意。
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揶揄的声音随之响起:“還看呢,人都走远了。啧,還‘有我在,别怕’,人小嘉柔之前误骑了疯马,险些葬身马蹄之下,他那個时候不在,如今疯马已被制服,人安然无虞地回来了,他這個时候倒又在了——沒想到我們太子殿下深藏不露,倒是個会捡现成的。”
“诶,說起来,那匹疯马你后来是怎么制服的?”
萧彻回头,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声音沒什么起伏:“死了,被我喂了匕首。”
来人一噎,咳嗽了一声:“不愧是你。御赐的宝马也敢說杀就杀,倒不怕圣上怪罪。”
“父皇不会怪罪的,性命攸关,它不死,颜嘉柔就有性命之忧。”他搭下眼帘,低头看着手掌,只道:“就算怪罪了,那又如何?”
“她的安危,最重要。即便是她的一根头发,也比旁的事物,要珍贵许多。天塌下来,亦是如此。”
“好個‘天塌下来。亦是如此’,你倒是为她花心思,可惜啊,她却不见丝毫领情,你這前脚刚救了她,后脚太子来了,她就巴巴地跟人走了,倒像是急不可耐似得,也不见她跟你哪怕道一句谢,啧,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燕骁,”萧彻终于叫了一声来人的名字,淡道:“你来很久了?”
燕骁低头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倒也不是很久,赶個巧罢了。圣上先前派我去做别的差事,我回来后,本想问问你這次狩猎收获几何,却不见你,找人一问,才知道你跟卓沙比试胜了他,得了圣上赏赐的一匹雪骢马。”
“后此马意外发狂,驮着清河公主奔向密林,你也随后策马跟上。你对她的心思,旁人自然怎么也想不到,可你兄弟我,难道還不清楚么。”
“她有個好歹,你必定不顾性命前去救她,我担心你,所以也跟着来看了,沒成想刚好撞见太子也带人来搜寻你们,你们碰面,我就靠在树干后面看了一会咯。”
萧彻:“…………”
萧彻:“好看么?”
“好看,怎么不好看?這裡树木葱郁至极,风景好看,你的心肝长得好看,你看你的心肝投入太子怀抱时的脸色,咳咳,更好看……”
萧彻扫他一眼:“說完了么?”
燕骁咳嗽了一声:“說完……咳,還沒有。”
“萧闻祈,我還是想劝你一句,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别总是摆出這样一副样子,始终不肯低头,你得想想法子啊。”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你该知道我想說什么,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颜嘉柔之所以会喜歡萧珏,就是因为她以为当初救她落水的是他,可你明明知道,不是,当初不顾性命,跳下水救她的那個人分明是你,你這不是长了嘴了么,還长挺好看的,怎么就不知道开口呢?”
“要我說,這太子也实在不厚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竟春秋笔法认了那個恩情,哄得小嘉柔对他是死心塌地,连正眼看你一眼都难。你若是再放任這個误会下去,你和她,這辈子都沒可能。”
“不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呗,我都想替你去她跟前說,可你要是不认,我說了也白搭啊,她不会信的。”
“她就是不会信。”萧彻看着他,滚动了一下喉结:“你以为我說了,她就会信么?不会,她只愿意相信她想相信的。救了她又如何,我今天难道沒有在马背上救下她?可我和她之间,有因为這件事改变分毫么?”
燕骁愣了一下,随即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都沒试過,怎知沒用,儿时救下她与现在救下她,能一样么?正因为她以为儿时救下她的是太子,她已认定了他,所以即便你现在救了她,也无用,可倘若她知道从一开始救下她的就是你呢?
萧彻面上不起丝毫波澜,只垂了眼,轻嗤一声道:“即便她真因此事钟情于我,那又如何?”
燕骁懵了一瞬:“那又如何?你心心念念的事终于得偿所愿,你跟我說那又如何?”
“得偿所愿?呵,”他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燕骁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得偿所愿。”
“她真心爱慕、喜歡我這個人,是得偿所愿,她只钟情于我,对旁的男子视若无睹,是得偿所愿。”
“可你看现在呢,她误以为儿时救她的人是太子,所以喜歡他,先不說我說出真相之后她信不信,即便信了,转而喜歡我,那她也不過是因为恩情移情于我,她喜歡的是救她的那個人,并不是我。”
“太子救了她,她就喜歡太子,倘若是你救了她,她是不是也要喜歡你?這样的喜歡,换谁都可以,我萧彻不屑于要。挟恩图报這种事,我也不屑于做。我要她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只喜歡我。若做不到,情愿沒有。”
燕骁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来:“不是,你怎么這么死脑筋呢,先把人哄過来,再徐徐图之,日后让她为你神魂颠倒,那不是迟早的事嗎?”
“不是,萧闻祈,你真的是兰陵族人嗎?亏你還是江贵妃的亲子,除了继承這一身皮囊,她的本事,你怎么一星半点都沒学到?”
“我說你要不回去好好請教一下江贵妃,诶不是,我话還沒說完呢,你走什么,别以为费心思,耍手段该是女子做的事,這种事不分男女,只看是谁先动的心,真的,你赶紧回去請教一下你母妃,别不好意思……”
前方的萧彻身形一顿,修长手指缓缓攥紧,终于忍无可忍,偏头吐出一個“滚”字。
燕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头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以为然:“你清高,你了不起,等你心肝真跟太子跑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倘若他再不做出改变,這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可看他那副样子,是轻易不会改变的了。
燕骁想,颜嘉柔和萧彻两個人,眼睛长在头顶上,都是一般的傲,脾气也都犟的很,谁也不会主动低头,简直是无解。
恐怕只有出现一個出人意料的契机,两人的关系才有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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