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不覺間,袁淵收到的早就已經多出了他給出去的,他制定的公平原則,在陳冬闌這裏從來都派不上用場。
畢竟沒有第二個人,每一次把好意收斂回去的行爲本身,就出於一份更深層的好意。
這一次,袁淵訂了兩間單人間,在酒店不同的樓層。
把房卡jiāo到陳冬闌手裏時,他說:“我們先午休,下午再爬山。”
陳冬闌拿着房卡,心中悵然若失。他點點頭,說:“午飯呢,我們現在去喫嗎?”
袁淵搖頭:“不,我開車有點累了,想先休息一會,之後會把午飯叫到房間去。如果你餓了,就先去餐廳喫吧。”
陳冬闌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裏透出的疲憊。
“好,你好好休息。”他退後一步,主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第十七章
袁淵說要休息,卻坐在酒店的書桌前,用手撐着腦袋靜靜思考。
他之前和小周說,現階段對戀愛沒有絲毫興趣,是實話。
從他的青期伊始,到現在成長爲一個成年男人,從來沒有對誰產生過“愛情。”
那對他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如果愛情是像他父母那樣,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共度一生的話,那袁淵覺得愛情並不需要刻意去尋找。無論男女,一個讓他感到舒心的人,一個他能理解,對方也能理解他的人,就足夠稱得上愛情。
但是,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愛情太複雜了,他連友情都要一分分去計算,生怕一不小心就給多了,哪裏捨得去給一個人愛情。
當然,沒有任何倒黴的人得到他這麼小氣的愛情,才挺好。
可是陳冬闌……
陳冬闌不一樣。
下午,他們登上了了森林公園在下雪後仍然可以徒步攀登的山中最高的一座。
雖然山上固有的攀登路線每天都會有人檢查安全性,險要處也有護欄和階梯,袁淵和陳冬闌還是走得一步一個腳印,緩慢卻安穩。
袁淵走在前面,陳冬闌跟在後頭,他每往上踏一步,就能聽到身後陳冬闌的鞋底踩在石階上的聲音,緊緊地跟隨着他。
“陳冬闌,你家裏人都是怎樣的人?”
他突然發問。
陳冬闌不喜歡回憶和家人的過往,對着袁淵更加如此,他不想讓那些來影響他跟袁淵呆在一起時的心情。
“嗯……媽媽是個要qiáng的人。”
陳冬闌簡略地回答。
陳母十分要qiáng。也是因爲要qiáng,她纔會在一段婚姻失敗後,立馬自信滿滿地迎接下一段婚姻。唯一能看出她仍舊對第一次的失敗耿耿於懷的地方,就在她對待陳冬闌和小德截然不同的態度上。
“那繼父呢,他對你好嗎?”
陳冬闌苦惱地回答:“我跟他的jiāo流很少,並不是很清楚。”
雖然不清楚,但他知道,繼父許叔十分溫柔。他包容陳母的一切,也極盡可能的包容他。可惜終究不是一家人,有些事沒辦法勉qiáng。
“那你自己呢,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總該知道吧?”袁淵猛地加快了腳步,幾步攀上了一個高的臺階。
陳冬闌被袁淵的問題打亂了節奏,一時沒跟上,差點跌倒。
“小心。”袁淵扶了他一把,給了他一個向上的力道。
陳冬闌順着他給的力站上去,始終提着一口氣。“爲什麼突然問這些?”
袁淵收回手,繼續向前走:“大概是……我發現以前對你的瞭解太少了。”
他望着前方空茫的山巒,看山上的白雪皚皚,覺得那像極了陳冬闌。
陳冬闌並沒有察覺到不對,他開始細想自己是個什麼人。他跟陳母或許叔都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陳母性格qiáng勢,做什麼都飽含自信,陳冬闌則恰恰相反。許叔雖然溫柔,卻不失年長男人的成熟穩重,開朗熱心,也和陳冬闌不搭調。
“我……我這個人沒什麼好的。”
陳冬闌在心裏嘆氣。
“就連一個優點也找不出來?”袁淵放慢腳步。
陳冬闌跟着他登上一個長坡,迎面chuī來的山風讓他jīng神一振。
他這個人真的沒什麼好的。既死板,又木訥,所有的行爲言語都很拙劣,一輩子也學不好和他人相處。
唯一有一點,他覺得……可以稱得上優點。
“執着。”他說。
袁淵停在原地。
陳冬闌說完後,立馬感到不好意思。執着一定是優點嗎?也不見得,在更多人的眼裏,他十多年的感情稱不上好聽的“執着”,而是“死腦筋”。
袁淵面對着他:“爲什麼說自己執着?”
“沒有……”陳冬闌掩飾性地低下頭,“我只是隨便一說。”他往前邁了一步,“我們繼續走吧?”
袁淵沒動,也沒說話,只是看着他,那真是一雙什麼都看清了的眼神,好像將他從頭到腳剖析了個gān淨。
一瞬間,陳冬闌如墜冰窖。
“我都不知道,你會讀情詩……”袁淵說,“其實校報上的那張照片拍得並不好,我不願意配合照相,那是老師偷拍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張我的照片,大可以跟我直說。”
嗡的一聲,陳冬闌眼前一花,太陽xué突突跳動,腦袋近乎炸開。
袁淵繼續說下去:“那天,你弟弟在書架上找到了那本《葡萄牙十四行詩集》。他說你高中三年,總把它放在顯眼的地方,所以纔會印象深刻。”
陳冬闌聲音顫抖:“你……”
雖然他沒有說完,但袁淵輕輕嗯了一聲。
陳冬闌突然認命了。
那時候他還小,人小就會忍不住,就會在極度的思念時,迫切的需要某些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來慰藉自己。
他偷偷愛了袁淵那麼多年,從來都小心翼翼,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他們僅有的合照是初中畢業照,那被他藏在一個放滿雜物的箱子裏面,任它被灰塵堆積,鮮少拿出來回味。大學裏,他從學長學姐那裏討來袁淵的手寫辯稿,在午夜一遍遍摩挲他的字跡,一遍遍謄寫,可那些最後都被他燒掉,連灰都不剩下。
可是就算付諸千萬分的謹慎,時間長達十幾年,也總會有疏忽的地方,並且留下蛛絲馬跡。
他的學習能力太差。暗戀這種事,勤勤懇懇學了十幾年,他也學不好。
袁淵見他把頭深深低下去,突然啞了嗓子。
“對不起。”陳冬闌盯着地面,雙眼充血,以至於視線模糊。
“這麼多年都在騙你,真的對不起。我確實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對你懷着……”陳冬闌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讓自己的聲音別再繼續顫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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