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更】
彼時,遠航集團只不過是陸氏集團旗下並不出衆的一個小公司,主營航運、運輸等業務。初出茅廬的陸清彥在衆人的質疑聲中以強硬手段先是清退了遠航旗下的前朝遺老,緊接着只帶着一個助理,簽下了一筆對當時的遠航算得上天價的合同,這一步棋把遠航直接盤活了。
在陸氏集團不少人眼中,遠航對陸清彥來說只是一個跳板。他甚至不需要做出什麼成績,在那裏混幾年,然後一紙調令,回到總公司陸氏空降到某個部門擔任主管。
但他一口氣在遠航幹了十年。
這十年間,遠航抓住互聯網興起的浪潮,以運輸、物流起家,最後輻射至方方面面。十年間併購多家公司,一舉成爲同母公司陸氏集團一樣的多樣性集團。
這一切,陸清彥功不可沒。
林安安,愛着這樣的陸清彥,但陸清彥的眼裏根本沒有她。
於是,懷着某種惡意,她退而求其次,嫁給了陸清彥的廢物哥哥陸清遠,成爲了他的嫂子。
陸清遠除了那張與陸清彥有些相像的樣貌外,是個徹頭徹底的廢物,喜愛繪畫、音樂和極限運動,一切和公司事務相關的東西他從不沾手。作爲私生子,陸清遠能被陸海凌帶回家,大家本以爲這代表着陸家接受了他,但最後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陸清遠成爲整個陸家的透明人。
而選擇嫁給陸清遠的林安安,也成了透明人。
陸清彥站在雲端,兩人之間僅存的一丁點可能都因爲她嫁給陸清遠而消散。可看着陸清彥直到二十八歲身邊都沒有其他女人的時候,林安安是竊喜的,她作爲陸家唯一一位女性,理所應當的“關心”着陸修遠。
然而,一切都停止於蘇卿予的出現。
陸清彥他的眼中不再是空白的,那個小姑娘佔據了全部。
那是“所有物”被奪走的焦躁感,林安安不敢有所動作,幾年的婚姻讓她發現自己的丈夫只不過是在裝傻,他的能力與陸清彥不相上下。
但,陸清遠死了,死於一場突發的車禍。
警察檢查現場後將此次車禍認定爲意外事故,她成爲了寡婦。
在陸清遠的葬禮上,林安安甚至不曾覺得難過,她的目光放在穿着黑色西裝的陸清彥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失去了陸清遠的束縛,林安安離開了陸家,她本以爲自己會和陸清彥的距離越來越遠。卻在丈夫去世的兩年後,她在家中見到了陸海凌。
對方在她的前面吊着一根胡蘿蔔,引誘她去碰她永遠也碰不到的東西,但她依然趨之若鶩。
“陸清遠給你留了東西,是他想要的。”陸海凌撂下了這句話。
依靠這層消息,她自然得到了陸清彥的正視。
第一次,林安安才知道陸清彥注視他人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
可光是靠近陸清彥還不夠,林安安想要的更多。
坐在沙發上,陸清彥擡眸看了一眼保姆。對方嚇了一跳,一見這種氣氛,哪裏敢在這裏繼續待着:“我先下班了,陸先生。”
林安安更加坐立難安,她的手指把玩着沙發裙子上的流蘇,帶着幾分侷促卻又討好的笑容,想像以前那般,展露自己的笑顏,“清彥,這麼晚過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陸清彥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林安安那黃梨木的茶几,桌面上保姆爲他倒好的茶此刻還冒着熱氣。
京市的四月已經停暖,屋子裏開着暖風,林安安在那條非常顯身材的裙子外罩了一件睡袍。她坐在那裏,聽着那一聲聲敲擊在安靜的房間中響起,整個人卻從腳底冷到了腦門。
陸清彥對凡事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態度,可並不讓人覺得輕浮。
林安安不知道陸清彥什麼時候才能停下手中的動作,在她耳中,這聲音就像是宣判一切之前的喪鐘。
“林安安。”陸清彥看着眼前這個養尊處優的女人,她的人生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從小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女人也不用去了解何爲泥土。她傷害了蘇卿予。
不。
陸清彥眼眸微暗。
真正傷害蘇卿予的是他。
林安安只不過是藉此機會,給這本就燃起的火堆,添了一把柴。
陸清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輕笑出聲,“卿予喜歡的裙子,搶過來的感覺如何?”
林安安知道,事情敗露了。她想要強裝鎮定,卻發現無濟於事。
“我本以爲,能做這些就是你的極致了。但沒想到,我低估了你。”陸清彥將身旁的文件袋扔在桌面上,“收買陳迪,替換戒指,或者還需要我加一條。”
“你和陸海凌,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勾結在一起的呢?”
最後一句話落下,林安安的臉徹底白了一圈。陸海凌失勢後,她整日擔驚受怕。沒了對方的庇護,倘若陸清彥發現這其中有她的手腳,那迎來的後果,根本無法想象。
她擡起頭想去試圖解釋些什麼,但手機突然想起,那串號碼儘管沒有存進手機了,但她並不陌生。
畢竟幾年前,她一直通過這個號碼,與陳迪私下聯繫。
“看來是熟人,打開功放,敘敘舊吧。”陸清彥摸出銀質的煙盒,修長的兩支間夾着一根香菸,火苗掠過,白眼從指尖瀰漫。
林安安不敢起身接電話,甚至她都不敢掛斷電話。
“不敢?”陸清彥笑笑,眼間的冷意刺人入骨。
這就是陸清彥。
林安安發現,她一直喜歡的陸清彥只不過是記憶模糊後的那個假象。而現在,這纔是陸清彥本來的模樣。
他行走在黑暗的森林中,尋找着獵物,然後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
沒人在去管陳迪的那個電話,林安安甚至覺得這已經不重要了。
她多年來的所有籌劃,其實不過是一堆腐臭的淤泥,連帶着她,也在其中沉淪。
她早就該知道,陸海凌給她許諾的不過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應答。
在談及自己的兩個兒子時,陸海凌甚至像是在說兩個微不足道的塵土。
他看透了林安安藏在深處的齷齪,然後只用了一句話,讓她的心亂了。
“不想維持你作爲陸家唯一女主人的地位嗎?”
蘇卿予走後的這兩年,林安安既害怕又喜悅。當她看到蘇卿予回來的時候,甚至害怕到一夜未睡。
懸在頭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終於還是掉落下來。
“是我做的,又如何?”林安安看着陸清彥的眼眸。此時,裏面不再有蘇卿予的影子,那裏有她的影子,但她並未決定喜悅。
她整個人破罐子破摔,猛地站了起來衝到陸清彥的面前。狠狠地盯着他,拋去了以往的雍容華貴,如今的林安安宛如潑婦,“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這一切如果沒有你,我會成功嗎?”
“那條裙子,我搶了就搶了。蘇卿予是什麼東西?她怎麼敢配和我搶東西?窮山惡水裏出來的吸血蟲,只會依附在他人身上吸血。”林安安的聲音忽然拔高,“陸清彥,你放着身爲林家小姐的我不娶,卻看上了那種女人?難怪你父親覺得你是個廢物!”林安安的話語絲毫沒有引起陸清彥情緒上的絲毫波動,他的眸子淡然如水,凝滯在林安安身上,只能讓她背後發寒。
可歇斯底里戰勝了恐懼,林安安說完這一切後,突然笑了出來,“陸清彥,你不要忘記,裙子,是你幫我從蘇卿予那裏搶來的。墮胎藥,也是你自己不親手去送禮物造成的。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
林安安說完後,房間裏又恢復了平日的安靜。
然而就在此時,陸清彥流露出幾分漫不經心的笑。
“我沒說不是我。”他吸了一口煙,然後彈了彈菸灰。
“我認識自己的錯誤,但螻蟻卻只會叫囂。”陸清彥想到這裏,環顧了一圈這間豪華的公館。奢華到極致,進口的傢俱填滿了整座房子。牆上的油畫、擺放的花瓶、牆角的雕塑……這些東西,林家可無法全部提供。
最後,陸清彥的目光又放在了林安安身上。
“你一直說卿予在吸血,可這樣看來,真正趴在陸家身上吸血的人是你,林安安。”
林安安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停在那裏顯得可笑。
陸清彥像是失去了幾分興趣,他將菸頭摁在了那價值不菲的黃梨木茶几上,從沙發上站起身。
在離開前,陸清彥突然轉過身,“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不像我哥,耳根子軟?”
林安安渾身打了個顫。
陸清彥那漫不經心的表情下,帶着極致的冷意。
“不用急,你欠卿予的,欠陸家的,我會一筆一筆和你算清楚的。”
大門關閉,林安安瞬間滑落在了瓷磚地面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她整個人光是回想起陸清彥離開時的那個眼神,身體的寒意止不住的竄上心頭。
門外。
陸清彥又拿出一根菸叼在嘴上,他瞥了一眼站在季禮,只是道:“徐天揚呢?”
“他在知道因爲自己的失職沒有看管好盒子後,就向我提交了辭呈。”季禮說。
陸清彥頓了頓,“讓他親自找我辭職。”
季禮點點頭。
坐在車裏,陸清彥瞥了一眼位於駕駛座的季禮,“營銷部最近中了一個泰國的標,人員班子還未組成,你這個月確定好成員後將名單給我。”
陸清彥道:“季禮,老待在總裁辦,想去外面磨練磨練嗎?”
季禮默然。
這是陸清彥給他的選擇。
要麼,離開他從此不再回總公司。
要麼,以加倍的努力,重新博得他的信任。
蘇卿予在運動的時候,週週拿着她的手機走了過來。
“蘇姐,你的電話,是個叫徐天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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