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從此世間再無藍桉
她在那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當年也是在一個雨夜被媽媽拋棄了。
她接受不了知知和她有着相同的命運。
襁褓中的知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睜着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心痛窒息的藍桉,居然還裂開小嘴笑了。
藍桉再也繃不住。
將知知緊緊抱進懷裏,發出了聲嘶力竭的痛哭。
怎麼辦?
該怎麼辦?
把孩子託付給她,她很放心,可是她要死了啊……
一種痛苦的無能爲力將她緊緊束縛,當年她被拋棄,遇到了心善的小叔,過了十幾年溫暖的生活,可知知怎麼辦?
把她託付給她這樣一個將死之人,今後誰來照顧她?
她又如何能安心的死去?
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會懼怕死亡,可當你又不得不死時,那將是一種怎樣無奈痛苦的絕望。
窒息的無力感摧殘着這個已經被命運折磨的體無完膚的女孩。
在這樣一個大雨磅礴的夜晚。
她抱着年幼的知知,就像抱着當年的自己,哭成了狗。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天。
趙文怡真的再也沒回來。
在藍桉想着如何安頓知知時,一天傍晚,隔壁的鄰居突然敲響了孫家的大門。
鄰居還不知道趙文怡已經走了,面露喜色說,“小趙在家嗎?有好消息嘞,她聽說了沒有啊?”
“大嬸,什麼好消息?”
藍桉沒有多說別的。
“你們沒看新聞啊,老孫的案子翻案嘞,據說有許多病人聯名上書,證明老孫的藥方可以治人救命,請求放了孫神醫和他兒子,現在法院那邊已經下通知了,三個月後放人。”
這對藍桉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大嬸,這是真的嗎?”
“那新聞都播了,能是假的噢。”
鄰居說着又望院子裏瞅了兩眼,“咦,孫家媳婦呢?咋沒看到人?”
藍桉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趙姐姐出去買東西去了。”
送走了隔壁鄰居,藍桉欣喜的抱緊了知知,“太好了,知知,太好了,你爸爸要出來了,以後你就有人照顧了。”
她喜極而泣。
經過一番打聽,孫啓元的兒子孫嶽平如今關在C城監獄。
C城離這裏幾百公里的距離,在他們祖籍老家,藍桉思來想去,怕自己熬不到那時候,她現在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與其帶着知知在這裏死等,不如先帶孩子去C城。
到了那裏,倘若哪天自己突然不行了,也可以及時將孩子送去監獄,送到孩子爸爸身邊。
最重要的,藍桉也想死的離小叔遠一點。
之前給自己買了墓地,想着離小叔近一點,他可以偶爾買束鮮花去看看自己。
但是,現在這一切念想都幻滅了。
小叔說了,此生再也不想見到她。
打定主意,藍桉去給自己銷了戶,抹滅了她在晏城的全部痕跡。
磕磕絆絆的二十年,就當自己從來沒有來過。
在她抱着知知踏上了去C城大巴的那一刻……
從此世間再無藍桉。
……
薰覓酒吧。
荊釋川坐在包廂裏,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李承修坐在他對面,除了朝他翻白眼,也一句話不想說。
“喝吧,喝吧,喝死你最好,我認識了你二十多年,倒是不知道,你是如此心狠的一個人,居然把小藍桉給趕走了。”
“那丫頭從小被你養在身邊,對你感情有多深,你是不知道嗎?不相信她沒害人就算了,大雨天的把人掃地出門,你這是殺人誅心啊!”
荊釋川痛苦的閉上眼,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有多痛苦,“不是我趕她走,是她自己想離開我,她蓄謀已久的早就打算離開我了,你知道什麼?”
“好,就算你要娶蘇南了,她感情受挫,打算離開,那你也不能盲目的懷疑她是殺人兇手啊,我覺得藍桉不是這樣的人,她不至於連這點理智都沒有,這中間肯定有誤會,你還是查查清楚吧!”
荊釋川繼續往喉嚨裏灌酒。
他的隱忍李承修全都看在了眼裏。
“你很想她吧?”
一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捅進了荊釋川的心臟。
十幾年前的那天晚上,當他對她說出,以後小叔養你這句話時,她就像個黏皮糖一樣,一直黏在自己身邊。
在長久而又寂寥的歲月裏,他們慢慢的長進了彼此的生命。
當如今想要剝離時,才發現那是怎樣的一種痛。
而他也終於能直面自己的內心深處,早已經滋生了不該有的感情,他愛她,喜歡她,超出了叔侄該有的親情,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男女之情。
這樣的貪念一直深深折磨着他,倫理道理也無時無刻不在警醒他,不能越過雷池一步。
他比她大了整整十歲,他們在外人眼裏,就是叔侄關係,他一直將她視若珍寶,怕她受到一丁點傷害,他怕輿論會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直到不久後,荊釋川才明白,原來真正將她傷得體無完膚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愛蘇南,卻逼着自己和她走近。
他想保護藍桉,卻又逼迫自己對她日益疏遠。
只是怕她被人詬病。
他知道如果遵循自己內心的情感,那將會掀起怎樣一場驚濤駭浪,他不敢想象她要面對世俗多少的壓力。
他甚至會失去她。
比起擁有,他更害怕失去。
一想到會失去她,他就感到無比的恐慌,彷彿人生再無任何意義。
所以他情願她恨他,埋怨他,也不想堵上失去她的風險,擁有她……
愛情會讓一切消散。
但親情永遠不會。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他放在了心尖上的人,現在卻被他親手趕走了。
想到如今躺在病牀上像個活死人一樣的荊希玥,想到那刺眼的離開合同,他的心痛的一直滴血。
他已經一週沒有回荊園了,他不敢回去,那是她和他的家,他怕那個家裏還有她的氣息。
他怕自己會發了瘋的想她。
“荊釋川,你TMD的就是一個忍者神龜,人在的時候你不敢愛,人走了你又想,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
李承修懊惱的話說完。
再不想搭理他,甩手走人了。
荊釋川搖搖晃晃的也出了酒吧,外面還在下大雨,他摸出手機剛要給黎陽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他。
一對在酒吧角落裏擁吻的男女這時分開,女人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突然喚了聲,“小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