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涅槃
但也猜到楊毅勢必要去找寧冰冰開啓傳送門，是以楊毅前腳才走，李秋婭後腳已經去了傳送點等待。
敲響房門，屋裏傳來林國正不耐煩的聲音，“誰呀？這才天剛亮啊！能不能讓小弟我多睡會兒啊！”
寧冰冰：“別廢話！趕緊開門去，估計又是急着傳送的。”
門開，看到門口的楊毅，“楊哥，你這是怎麼了？”
楊毅狠狠嘬了口煙，“沒事兒，你接着睡吧，我喊冰冰給我開個傳送門。”
“哦。”林國正關門回身，悄聲跟老婆說道：“別急，等我穿好衣服一起去，我看楊哥表情不對，估計是有什麼事兒！”
對於林國正也跟着楊毅並沒有多言，自己只是生自家臭小子的氣，他跟不跟着本就無所謂，也懶得跟他糾纏個沒完，索性就當沒看見。
看到在傳送點等候的李秋婭吃了一驚，但也還是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牽住了她冰涼小手兒。
“以楊山語爲座標。”楊毅努力讓自己說話的口氣平靜一些。
到達山頂，寒風凌冽。
看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衆人，楊山語雙眼瞪大，眸光閃爍不定，不期然第一時間便已與自己父親目光對視。
一路上楊毅不斷的勸着自己不要那麼生氣，好好跟自己的兒子聊聊，交心。
然而出現的一瞬間，楊毅先是看到兒子懷中抱着的那顆鴕鳥蛋，又再看到他滿是開懷笑意的臉龐瞬間變的驚愕，再到看見自己之後變成現在這幅表情。
那是什麼表情？憤怒？厭惡？害怕？疏離？
楊毅不知道，楊毅看不懂，他只是壓抑了一路的憤怒再次噴薄而出，猛然上前狠狠摑出一掌。
那種感覺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最愛背叛了自己，跟自己呆在一起總是爭吵不休，跟別人在一起卻是巧笑嫣然。簡單來說就是喫醋了。
摑出的這一掌，連楊毅自己都沒想到！
他怎麼就一掌扇了過去？
在自己唯一的至親，已經成年的兒子臉上。
他小時候自己都不曾打過他啊！
一旁的李秋婭，林國正，寧冰冰等人也都愣了，而楊山語也是一樣。
所有人都愣在了那兒，都沒注意到身旁不遠處還站着另外兩人。
一幫人愣了半天，林國正都已經尷尬的站不住了，楊毅這纔回過神來，“跟我回家！”
憤怒已經隨着那一掌摑了出去，這時心裏更多的已經變成了愧疚，但身爲父親，他能做到的也只是這樣了。
只是清清冷冷的這麼一句：跟我回家！不會再有更多了。
“我不回去！”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已經十八歲了！我已經成人了！我不用你管！”
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楊毅怒氣值再次爆表，條件反射般再次揚起了右手，然而還未揮動，便滯留在了空中，一時間打也不是，收也不是。
林國正見這情況已經很難控制，甚至還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連忙把寧冰冰拉到一旁悄聲吩咐她去把父親請過來。
“你，你——”楊毅指着自己最親的親人，自己唯一的兒子，因爲太過憤怒和激動，大腦充血，呼吸都已經喘不勻，說話更是語無倫次，“你這八年......”
“毅哥——”李秋婭心痛的厲害，真的很害怕陷入暴走邊緣的楊毅再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滾——”楊毅沒看到是誰，直接一挑胳膊，推開了來人，等到意識到是自己的小婭時又溫和的補了句，“你看他學成什麼樣了！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他！不然長大了還不定成什麼樣！”
楊山語艮着個腦袋倔強回懟：“我學成什麼樣也比你強！整天出門在外就知道爲了自己的榮譽你就是自私！讓我小婭媽媽苦苦等了你八年不給她一個名分你就是一個懦夫！要不是小白你什麼都不是！你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
李秋婭目瞪口呆的看着楊山語，等他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衝過去揪着他的衣服崩潰的嘶吼：“山山！你說什麼吶？趕緊給你爸爸道歉！”
楊山語兀自不服，“我沒有錯！爲什麼要道歉！”
楊毅這時怒火已經熄滅了大半，腦海裏只是迴盪着兒子方纔說出的那些話，尤其是其中一句：要不是小白你什麼都不是！
不怪他對這句話分外傷心，因爲他對‘小白’這兩個字格外熟悉，偶爾就能聽到兒子喊小白，曾經有一次就問他小白是誰。
他說小白是給鴕鳥蛋取的名字！
楊毅上前輕柔的拉過李秋婭，“小婭，你去歇一會兒。讓我跟他聊聊！”
看着她滿是擔憂的眼神，點頭撫慰她，“放心！”
再次與兒子單獨對視，楊毅淡淡說道：“你剛纔說沒有小白我什麼都不是，什麼意思？”
楊山語猛然一驚，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豁然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親，結結巴巴說道：“我，我沒，沒說過！”
楊毅眼神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技能都是因爲它纔得到的？”
楊山語更加不敢置信，不自覺再退後一步。
再次回來的寧冰冰帶來了寧國濤和格來拉則，以及魔王和羅劍秋。所有人都站在那兒聽着楊毅駭人聽聞的說話。
楊毅再度逼近，“是不是所有異能者的技能都是它——你懷裏的小白賦予的？”
不斷壓迫，“那些變異人呢？也是因爲它嗎？”
楊毅雙拳緊握，發出咔吧脆響，沉聲低喝：“那災難呢？也是它帶來的？”
短短一句話十個字，如驚天重錘一般，一下下砸在楊山語心頭，終於壓垮他的心房，一個腿軟，委頓癱倒在地上，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小白，雙眼無神，慢慢沁出濛濛淚花，不斷滑落。
流過臉頰，在下巴尖匯聚，一滴滴砸在小白身上。
楊毅看到這一幕，也是一樣如遭雷擊，不用兒子再回答什麼，他已經確定自己所料不差。
踉蹌着後退幾步，佝僂着身子，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腦海中自災難發生開始到如今，這八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不斷如幻燈片一樣不斷播放，一時間滿嘴苦澀，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很多不解，不合理的事情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爲什麼別人都要受到難以承受的各種誘惑的困擾，而他們這些人不用？
爲什麼似乎自己想要什麼方向的技能都能得到，一些關鍵技能諸如通訊種籽、曲境折躍，剛好就是自己身邊人或者乾脆就是自己得到？
爲什麼
楊毅滿目悲痛和絕望，看着自己的兒子，“山山，爲什麼？它害死了你媽媽你不恨它嗎？”
楊山語聞言回過神來，跪在父親面前，“爸！我錯了！”
“剛得到它的時候我還小，它那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懂，後來慢慢長大了我才明白過來，那時候它說來地球吸取能力，造成的後果就是八年前的那場災難。”
“爸爸，原諒它好嗎！嗚嗚——現在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就跟您和林國正叔叔一樣！而且它也一直把您當爸爸的！所以才製造了了這麼多的英雄聯盟和魔獸世界的遊戲元素讓你玩！”
楊毅聽着兒子的話沒有打斷，更沒有憤怒，只是隨着他一句句話的吐出，似是聽着催人蒼老頹敗的魔法咒語一般，頭越垂越低，雙眸愈來愈無神，流出來的眼淚一步步渾濁。
“你說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小婭媽媽，它就給你創造機會讓你成爲英雄。它也是無意中來到我們地球的，爸爸！你原諒它好嗎？我求求您了！”
楊毅心如死灰，艱難的摁着自己的膝蓋站起來，茫然四顧，找到了李秋婭，使盡力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的輕輕說了句，“小婭，我先回去歇一會兒，啊。”
衝着她有些羞澀的點點頭，又在人羣中找到了寧冰冰。
一步步像那耄耋老人一般走過去，臉頰抽抽一下，頗不好意思的道：“能麻煩你幫我開個傳送門嗎？我想回去。”
林國正看着楊毅那讓人心碎的模樣，正要上前勸慰，被滿臉淚水捂着嘴巴的李秋婭拉住了，輕輕搖頭阻止。
楊毅慢慢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筆記本。
扉頁是一張全家福，靜靜的看了好久好久，一個個撫摸過相片上人兒的臉頰。
楊毅笑着翻到日記本最新一頁。
提筆書寫。
小婭：
請原諒我不辭而別，原諒我白白蹉跎了八年的歲月，到頭來還是在最後關頭對你失了言。
我對你的愛之深沉與山山無異，爲你奉獻生命亦我所甘願。
只是無奈今日是我兒需要，讓你沒了這個機會，也讓我沒了這個機會。
最後囑託你兩件事。
1，告訴楊山語！讓他還地球原貌，最起碼也要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全都消失！這樣我才原諒他！無論什麼代價，哪怕是他的生命！
1，給孩子一個輕鬆的未來，這是一個父親的請求。
如果，他還有未來的話！
李秋婭，楊毅很愛，很愛你。
楊毅合上日記本，放在桌子正中。
出得門去，楊毅使勁兒搓了搓臉，打開羅劍秋的通訊種籽，“來一趟！傳送點兒等着！”
而後是邊巴多吉，林國正，寧冰冰，而李秋婭還在山頂陪着楊山語。
人齊，楊毅竭力做出顫顫抖抖的模樣，咬牙切齒說道：“兄弟們！”
掃視過面前衆人，“你們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能相信你們嗎？”
林國正擔憂的上前，“楊哥——”
楊毅擺手，“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就是太壓抑了，真的！我真的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必須發泄！不然我會瘋掉的！”
林國正終於忍不住眼淚嘩啦啦的流，“哥！哥——”
楊毅使勁兒捏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想去莫斯科殺冰熊！你們幫幫我行嗎？”
邊巴多吉第一個反對，“不行！你這是在找死！”
楊毅：“我要是找死自己就偷偷摸摸去了！幹嘛還要找你們！找你們過來就是爲了保護我！特別是魔王！”
又轉頭看向魔王，“魔王，你自己說你還不能保我周全嗎？我只是想發泄一下！真的，我快受不了了！”
魔王看着楊毅的眼睛，略作遲疑點了點頭。
楊毅：“你們看到了吧！說吧，陪不陪我去？”
林邊等人見狀只得同意。
傳送到莫斯科，找到冰獸羣。
楊毅直接開啓暗影步出現在獸羣之中，暗影步技能不停釋放，斷斷續續話語傳來，“我留給小婭的話在我的辦公室！兄弟們！請你們幫我照顧兒子！”
邊巴多吉和林國正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而魔王卻還站在那兒無動於衷。
連羅劍秋都急了，三人拉扯着魔王質問，“你特麼幹什麼呢？爲什麼不上去救他啊？”
冰獸羣重新歸於安靜，林國正痛哭流涕着衝過去。
魔王刷——的一下閃身過去把他揪了回來，淡淡說道：“他本就一心求死，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邊巴多吉，林國正，寧冰冰三人聽完崩潰至極抹不完的眼淚心痛的無法呼吸。
羅劍秋揪着魔王衣領嘶吼：“你特麼明知道他要求死你還不攔着啊？啊——你怎麼這麼殘忍啊——嗚嗚——”
“難道你要他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嗎？”
李秋婭淚水已經哭幹，完美的容顏歸於死寂，顫抖着翻開日記本。
2044年秋
遇到了兒子的老師，就是那個讓人望而卻步的女人。
她很美，我該遠離的。
給自己的思念編織成一隻彩色的蝴蝶，當做風箏放飛遙遠的天空，看着它微笑着揮手
小雪，你看到了嗎？
還有你？
似乎躲不掉了
痛並快樂着
一首詩：
如果有一天
你在街邊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像我
那麼請你勇敢的跟我打個招呼
因爲我只是在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
你在網上戲弄了一個小夥兒
那麼請你不要罵他
因爲那或許只是我
在學習怎麼做一個蠢貨
如果有一天
我重新回到你的懷抱
那麼請你寬容接納我
因爲我只是累了
想重新回到我們的窩
我是我
即使窮困潦倒
我還是我
哪怕衆生欺我騙我笑我罵我
我依然是我
偶爾夜深人靜時
在你身邊眼前
我也只是我
我想要彩虹
卻也不願放過風雨
我是我
即使天崩地裂世界末日
我還是我
哪怕你離我而去此生只餘孤獨
我依然是我
只在夢境醒來時
我已不是我
進退兩難，步履維艱
小雪，我依然深愛着你，但時至今日，我已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深愛上了她。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背叛，就如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隻
癩蛤蟆一樣，我只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夠再退縮。
只因，那個女孩兒已經走出太多步。
小婭，等我。等我覺得自己能配上你的那一天好嗎？
快了，快了
不再等了，今天就向他求婚
小婭：
請原諒我不辭而別，原諒我
李秋婭安安靜靜，一字一句讀完楊毅這些年來的日記，摩挲着寫着一首詩的那一頁，久久不言，淚水和笑容齊飛。
珠峯山頂，還是那幾個人，只是少了楊毅。
他們終於看到了不知何時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的兩個人。
李秋婭告訴了楊山語他父親的死訊，只是告訴他是戰死在冰獸羣中的。
也說出了父親對兒子最後的期盼。
楊山語潸然淚下。
坐在冰冷冰山上，幽幽說道：“小白說這個世界是由數據組成的，無數數據的無數種排列組成了世間的萬事萬物。”
“它被它的父親造出來以後，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一般的它不小心改變了母樹類似於基因的東西，導致母樹萬年內再難孕育新的能量和生命，被迫逃亡。”
“無意間流浪到了地球，爲了更快的恢復能量，他引爆了全球的武器，讓能量和物質儘可能迴歸到更基礎的成分好給它汲取。”
“我九歲的時候遇到了它，它陪伴我渡過了八年的時光。它把我的父親當做它的父親一樣作爲精神寄託。”
“給他英雄般的際遇，爸爸喜歡玩遊戲就讓他玩遊戲！”
“後來我慢慢懂事了，但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楊山語說着說着突然嘴角流出一抹血跡，“小白，你能讓地球恢復如初嗎？”
李秋婭等人見那血跡駭然失色，連忙上前纔看到楊山語胸口心臟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把匕首。
一時間個個束手無策不知該怎麼辦纔好。李秋婭更是痛苦的暈死過去。餘者皆悲痛落淚，難以自抑，不忍直視。
小白一道紅光閃過，那是不能的意思。
楊山語也得到過‘腎上腺素’這個技能，還不就死，“那讓這些原本不存在的技能、變異生命消失可以嗎？”
小白一陣沉默，才閃過一道綠光，可以！
“是不是代價很大？我的生命給你做補償夠了吧？哈哈，你要跟你的父親離去了，能把我的靈魂帶過去嗎？我好想去你們的世界看一看！好想跟你在一起。”一滴眼淚滑落。
“可以！”小白綠芒大閃，“咱倆能死在一起也不錯！”
楊山語開心的笑了，轉頭看向纔剛剛幽幽醒轉的李秋婭，“小婭媽媽，我走了。爸爸有你，還有我媽媽，妹妹，爺爺奶奶陪着就夠了。讓不孝兒自私一回吧！我跟小白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好嗎？”
“林叔叔，我自己犯下的錯不用爸爸幫我揹負，我兄弟做下的錯事我一力承擔。代我給，給所有人道個歉。”
2052年秋，地球所有異能者及變異者特質全部消失，所有變異生命消失。
隨後幾年的時間，全球各個大陸氣候逐漸歸於正常，亞洲融化了冰雪，重新擁有了四季。
歐非乾裂的大地花草樹木新生，南北美洲重新趨於平靜。
只無奈曾經那般繁華的那些島嶼和半島，已經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再不可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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