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倒騎驢 作者:未知 忙碌一晌午,餘生三人坐在青石臺階上,一臉憂愁的望着來往行人。 方纔巫醫告訴他們,六叔傷口潰爛,高燒不退,若挺不過去,怕是要撒手人寰。 鎮子上六爺有棪木酒吊命,餘生着實料不到,【最後一面】任務竟是見六叔的最後一面。 沉默半晌,餘生道:“把六叔送回鎮上,有棪木酒吊命,而且郎中擅長治傷,或許有一救。” 兩人點頭同意,小根道:“就怕挺不過今晚。” “那我們現在就走。”餘生擡頭看天,“去楚家把坐騎取出來,若真是匹千里馬,回鎮上時間足夠。” 於是留小根在這兒照看,餘生他們趕往楚府。 揚州城有東西,南北兩條主道,甚寬,同時並行七八輛馬車不成問題。 沿着擁擠的大道穿行時,餘生見在東西,南北大道交匯處有一大廣場。 廣場上人車熙熙攘攘,中央豎着一三四層樓高的石像。 石像刻一女子,倚躺在一塊大青石上,正舉着酒葫蘆飲酒,慵懶的醉意躍然於紙上。 餘生好奇道:“這是城主?” 天師點頭,“對,石像是班大師偶見城主醉臥花溪後刻下的。” 楚府在南北大道上,硃紅色大門,雕樑畫棟,華麗非常。 門前僕人着華衣,若是常人穿餘生這身衣服,站在他們面前必然羞愧。 天師就有些不自然。 但餘生不一樣,他大大咧咧站在門前,取出牌子,道:“你家公子讓我來的。” 僕人得到了消息,不爲難他,徑直將他領了進去。 楚府內的佈置很雅緻,石水,長廊,綠化,百花,甚爲賞心悅目。 來到一處幽靜但不失舒適的院子,僕人讓餘生稍等片刻,就去請楚辭了。 餘生百無聊賴的走動,見花園裏躺着一頭小毛驢,在懶懶的曬太陽。 聽到動靜,小毛驢回頭看了餘生一眼,又躺下了。 餘生道:“有錢人家就是腐敗,一頭毛驢都享福。” 他上下打量後,嘖嘖讚道:“莫說,這毛驢養的真壯。” 這頭毛驢,黑的地方發亮,白的地方雪白,四肢有力,若耕地應是一頭好驢。 很快,楚辭領着周九章出來了。 周九章見餘生雙手空空,大失所望,聽餘生着急救人,才勉強原諒他。 聽餘生着急送人,楚辭也不羅嗦,指着道:“它就是,你牽走吧。” 空氣一度安靜,唯有毛驢轉過來時似笑似嘲的長驢臉。 “你逗我,這是掠影,這是馬?”餘生指着毛驢,悲憤道。 “我只說是坐騎,可沒說是馬。”楚辭忙擺手,示意餘生別冤枉他。 餘生記得明白,楚辭當時說的是“有一匹名貴坐騎”。 “驢是頭,馬纔是匹。” “驢爲什麼不能用匹,你不能歧視驢。” “它是名騎之後,日行千里,城主同款坐騎?” “對,是它。”楚辭點頭,他奇道,“你不知城主以前坐騎是頭神驢?” 餘生有個夢想,騎最快的馬,玩最漂亮的女人,喝最烈的酒,殺最恨的人。 奈何出師未捷馬先死了。 “我的馬,我的瓷器,我不換了。”餘生蹲在地下,準備耍賴。 楚辭道:“你還得救人呢,快走吧。” 餘生指着躺地上,曬太陽的懶驢,“等它馱病人回鎮上,我能往返揚州城七八回。” “你不信我?”楚辭無奈,“這樣,我牽踏雪陪你去,它若跑的慢,我用踏雪把人送回鎮上。” 救人要緊,餘生站起來,“好。” 楚辭去牽驢,驢卻動也不動,甚至頭也不擡。 餘生欲哭無淚,這還是一頭超級懶驢。 楚辭也不敢打它,只能貼着驢耳朵輕聲說了一句。 也不知他說了什麼,那頭驢“譁”的站起來,讓楚辭伺候着將鞍掛上後,它把繮繩咬住,“噠噠”走到餘生面前。 餘生愕然,下意識的接過繮繩,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這驢是急性子,見餘生不走,前蹄子一推他,讓餘生踉蹌幾步,幸被天師扶住纔沒跌倒。 “昂,昂。”驢催促餘生,走在前面牽着餘生向府外走去。 楚辭牽了踏雪,急忙跟上。 回過神的餘生問楚辭,“你給它說了什麼?” 楚辭笑而不答,只說餘生日後會知道。“去哪兒接人?”楚辭問。 餘生把六叔所在的醫舍位置報了。 他們從大門走出去,毛驢停下來,頭往背上甩,讓餘生上背。 餘生不曾騎過馬,驢就更別提了。 他站在驢左側臺階上,遲疑後擡起右足,踏入精緻的驢鐙,腳上使勁,翻身上了驢背。 上驢背後的餘生怔住了,因爲他看見的是驢屁股。 原來上馬騎驢應是左足踏鐙,他以右足上鐙,正好反了。 楚辭上馬後擡頭一看,饒是在波瀾不驚的性子也哈哈大笑起來。 餘生鬧了個臉紅,正準備下去調轉身子時,聽驢叫三聲,撒足狂奔起來。 “我靠。”餘生揪住驢臀,今世已無詞彙表達他的驚訝,唯有搬運前世粗口。 他只見身後景色飛速掠入眼簾,又快速遠去消失。 楚辭在後面拍馬跟着,也追不上它。 在揚州的主道上,車如龍,人如流,尤其作爲集市的大廣場。 但驢速度不停,迎面狂奔,一頭紮了進去。 “驢,驢,它又被放出來了。”擺攤的販子大喊。 “天殺的,誰把他放出來的,我的蘆菔。” “賣酒的,快收攤,快收攤。” 有人招呼,話音剛落,客棧,酒樓的門板“啪啪”就被關上了。 擺攤的亂,行人,趕車的卻不亂,紛紛停下來看這難得的盛景。 今日這景色尤爲有趣,只見驢啃着一根蘆菔,背上倒坐着一人。 狂奔的驢在人羣之中儘管兇險萬分,但在騰山挪移間,總能片葉不沾身,不撞到任何東西。 甚至有人故意設小絆子,被驢狠狠的鄙視一眼。 餘生應慶幸自己臉朝後,不然他非得被嚇出心臟病來。 雖然現在也不差,他緊緊趴在驢背上,任狂風催動他的衣衫,狼狽至極。 落在後面的楚辭就在感嘆餘生的因禍得福,想起了他只騎一次的經歷。 算了,不敢想。 楚辭覺着自己一輩子臉在那一刻丟盡了。 巡街的錦衣衛聽到慌亂,由一條巷子鑽出來,見是這頭驢,又忙鑽了回去。 “別攔它,不會有事。”老兵勸新兵,“攔住纔有事兒,你的月錢非精光不可。” “這驢忒能喝,聽說楚家都快養不起了。”老兵至今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