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舊仇新恨【下】

作者:奕辰辰
趙讓早就從柳夫人那裏聽過青青被這位文士模樣的城主拘在府中,此刻他這般問起,趙讓當然不會說實話。

  “這就不勞煩城主大人了,在下多花些心力,想必也能找到。”

  城主臉色玩味,問道:

  “如果花費了許多心力還是找不到呢?”

  趙讓沒有立即回答。

  他把目光移向了書房裏那張沒有完成的畫像。

  靜默了片刻,才說道:

  “如果這樣還找不到,那就找不到了。一個人不想被別人找到的時候,會有很多種方法。尤其我這個朋友還是個有本事的人,所以她的方法要比別人更多!”

  城主笑了笑,說道:

  “趙公子如此灑脫,在下佩服!”

  突然,面色又變得凝重起來,起身對趙讓躬身一禮。

  “城主大人這是何意?”

  “剛纔趙公子一番豁達言論,解開了困擾在下數日的心結。”

  說着,他走到了那副未完成的畫作旁,負手凝視,繼續說道:

  “我始終不知道這面龐該如何落筆,現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趙讓好奇的問道:

  “城主大人要怎麼做?”

  城主轉過頭來說道:

  “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

  趙讓喫驚的問道。

  這個回答,和沒有回答好似沒什麼區別。

  “對,就是什麼也不做!”

  城主斬釘截鐵的說道。

  “趙公子你自己都說了,如果花費了心力,還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我對這幅畫可以算是皓首窮經,但對面龐仍舊不知道該如何落筆,那就索性不畫了”

  “這就是趙公子你帶給我的解決之法,所以剛纔在下一定要道謝!”

  趙讓苦笑……

  找一個人找不到,時也命也……跟一幅畫花不完,完全沒有可比性!

  當然,如果城主真因爲趙讓剛纔那番話,就此變得豁達,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不過趙讓覺得,這個功勞着實不該算在他的頭上。

  “趙公子,你知道嗎?我一直想要追求完美,想要將畫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淋漓盡致。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達到的。”

  城主說着,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繼續道:

  “就像你說的,一個人如果不想被別人找到,她會有很多種方法。同樣,一幅畫如果它自己不想被完成,那麼無論我怎麼努力,也都是徒勞。”

  “城主大人……”

  趙讓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城主揮手打斷了。

  “我知道,我之前可能有些鑽牛角尖……但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既然這幅畫不想被完成,那我就不去強求。”

  說着,城主轉身走到了書桌前,拿起筆來,在那副未完成的畫作上,隨手勾勒了幾筆。然後他放下筆,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了。雖然它依然不是一幅完美的作品,但至少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交給這幅畫本身吧!”

  趙讓見城主完全陶醉於自己的世界中,便默默告退。

  城主並未阻攔。

  在趙讓走出書房的那刻,還讓總管把他和柳夫人一路送到府門口。

  “柳夫人,趙公子,招待不周,還請多多擔待!”

  總管生的粗狂,猛然說起這麼文縐縐的詞兒來,卻是引人發笑。

  柳夫人輕輕勾起了嘴角,對他留下一個魅惑的笑容,隨即和趙讓一起轉身,朝布莊和客棧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路無話,柳夫人回了她在布莊中的臥室,趙讓也回了客棧中的房間。

  好似一切都在今晚變了!

  唯一不變的是,客棧的夥計在看到趙讓時,依舊極爲熱情!

  趙讓回到房間剛剛坐定,兩盆熱水就已經打好,送進了房中,水盆邊還搭着一條雪白的毛巾。

  一盆是給趙讓洗腳的,另一盆是洗臉的。

  但趙讓既沒有洗臉,也沒有一洗腳。

  他甚至沒有脫下靴子,也沒有脫下衣服,就這麼直挺挺的往牀上一趟,閉上雙眼,不知在想寫什麼。

  今晚趙讓睡的很遲,所以第二天他也起的很晚,對於清晨街上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這一天清晨,藍實子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道袍。

  樣式和他先前穿的一模一樣,但用料和裁剪極爲講究,是他在鎮海城中最大的布莊中買的料,請鎮海城中最好的裁縫量身定做的。

  這種料子產自南地,即便是鎮海城中都麼有存貨,向來是收了錢,纔去訂貨。並且不收定金,要買就得一把付清,而且不退不換!

  如此霸王的條款還偏偏沒人覺得有和不妥,全都上杆子的慣着!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料子着實值得!

  市面上幾乎只有這一種料子,在被握成個拳頭大小後,再鬆手,還能在瞬間平展開來,恢復如新。

  至於那位裁縫。

  單單是一邊兒的衣領,就要做三天!

  藍實子身材高大,他穿的道袍,要比旁人廢工廢料,因此老裁縫足足做了三月有餘才做好!

  藍實子穿着這件堪稱世上最頂級的道袍,從他交了地契的祖宅中走了出來,徑直前往旱市。

  走到旱市的街口,藍實子派頭十足的停下該腳步。

  揹負着雙手,微微擡起下巴,似是在凝視着前方即將熱鬧起來的旱市。

  他往這一站,街口卻是比旱市裏面還要熱鬧!

  七八個檔口的大掌櫃、旱市中鏢局的總鏢頭、還有錢莊的老闆、那羣管事的首領,全都小跑着從各自的地方出來,利利索索站在藍實子身後,和他不近不遠的保持着半丈的距離。

  這些人可都是在旱市裏一言九鼎的人。

  他們事業成功,金錢富足,妻妾無數,兒女成羣。幾乎已經得到了一個人能在鎮海城中得到的一切。

  但此刻他們卻還要這麼早的從小妾柔軟的胸口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像條狗似的,站在藍實子身後。

  藍實子在等人。

  後面這一羣人,也在等人。

  巧的是,他們等的人是同一個!

  就在藍實子的臉上即將流露出不悅的表情時,這個人恰逢其時的出現了!

  “胡老闆!這麼早起牀,真是辛苦你了!”

  藍實子不鹹不淡的說道。

  他的話語中沒有任何情緒,臉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好似這句話就是爲說而說一般。

  胡老闆聞言,並不作答,也不解釋。

  他走到藍實子面前,在距離其三步之遙的位置站定,“噗通”一下雙膝跪地,“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主人恕罪!小的昨晚一直在忙活旱市的交接。主人知道,那女人在這裏經營了許多年,因此有很多死忠……想要把他們全部清理完,就花了很多時間……”

  藍實子聽完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問道:

  “那你清理完了嗎?”

  明明是清涼的早晨,豆大的汗珠卻從胡老闆的額頭滾落……

  “還……還沒有,不過很快了!還請主人再給我幾天時間!”

  藍實子吐了口氣,說道:

  “一天。”

  胡老闆似是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還請主人再給我幾天時間!”

  “一天!!”

  藍實子提高了嗓門說道。

  胡老闆一下沒說出話來……

  一天的時間,不就是今天?

  這樣的事情,白日裏是沒法下手的,只能等入了夜。

  但入夜到隔日,最多兩三個時辰。

  這麼短的時間想要把柳夫人在旱市的痕跡徹底抹去,猶如癡人說夢!

  “怎麼?有困難?”

  藍實子冷冷地問道。

  胡老闆擡起頭,看着藍實子那雙深邃的眼睛,心中一顫。他知道,如果自己說出“有困難”這三個字,那麼藍實子很可能會立刻換人。

  而被換下來的自己……還能不能安穩的吹上今夜的晚風都說不準。

  想到這裏,胡老闆一咬牙,說道:

  “沒有困難!主人放心,我一定會在一天之內把那些死忠全部清理乾淨!”

  藍實子微微點頭,說道:

  “很好。記住,我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只要能在一天之內完成,就算你成功。”

  說罷,藍實子繼續朝前走去。

  胡老闆從地上起來,揉了揉僵硬的膝蓋,同時對後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胡老闆一點不覺得自己當街下跪有什麼丟人。

  相比較而言,他反而覺得自己比身後的人可有出息多了!

  他們即便想,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可不是誰都能得到主人的垂青!

  藍實子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方,就像一個君王正在巡視自己的疆土。

  他胸前的衣襟裏,揣着昨晚柳夫人簽過字的商契。

  雖然另一方的落款是胡老闆,但一個奴僕怎麼可以擁有私產?連他的性命都是主人的恩賜,能在商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他怎麼敢再奢求其他?

  胡老闆滿心想的都是如何當一條更好、更完美的忠狗。畢竟比自己能力更強,說話更好聽的人不是沒有。想要在這個位置上坐的安穩,就得多動腦子,多費心思!

  “胡老闆!”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藍實子再度站定腳步,頭也不回的說道。

  即便胡老闆說過無數次,在主人面前,自己當不起老闆二字,但藍實子還是喜歡這麼叫。

  自己忠狗,是鎮海城中有名有姓的大老闆。

  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加滿足男人的自尊心?

  “主人,小的在!”

  藍實子看向前方一個算命看相的攤子。

  攤子後坐着一個和他一樣一身道袍的道士。

  這道士雖然假模假樣,但真要和藍實子比起來,卻是比他更像道士些。

  藍實子體格太壯!

  單單是一條胳膊,就有那道士脖子粗。

  不過他以前曾是鐵匠,看來這就是他鐵匠鋪爲何生意很好的原因所在。

  力氣大的鐵匠,一錘下去,總能比其他力氣小的人,錘鍊出更多的雜質。由此他打造的鐵器,質量也定然要比其他鋪子產出的要堅固耐用的多!

  “我是不是說過,以後旱市的地界上,不能再有這種江湖騙子?尤其還是穿着道袍的!”

  胡老闆順着看去,見到那道士正閉目養神,面前的攤子上放着一桶竹籤,還有一本黃曆,兩枚玉訣。

  “主人,這人我昨晚就趕走過一次!但他說……”

  胡老闆欲言又止,像是在忌諱着什麼。

  “說什麼是要我自己猜?”

  胡老闆連忙擺手道:

  “不敢不敢……主人,他說他是白鶴山的門徒,所以小的這纔沒有下死手。沒想到今天他卻是又回來了!我這就去再趕他離開!”

  即便身後還跟着許多膀大腰圓的手下,但胡老闆還是選擇親自出手。

  能在主人面前露臉的機會不多,每一次都要倍加珍惜!

  況且昨晚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人的底細……

  一個說句話都倒騰不過來,得換氣兩三口的人,還指望他點子有多硬?

  藍實子並未阻攔。

  白鶴山門徒衆多。

  除了他腦中有名有姓的外,其他的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在他看來,這些街邊給人看向算命,號稱能趨吉避凶的道士,各個都是騙子!興許連一本道藏都沒讀完過,光學了點陰陽話術,就敢出來張口大道,閉口天機的扯淡!

  簡直是道門之恥!

  胡老闆已經上前去準備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以及帶來這個問題的人。

  藍實子把目光轉向了旁側。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你接着前方、左邊、右邊,同時都開始了!

  跟在他身後的人不明就裏,還在觀望之際,就被猛地衝出來的雙排馬車給撞到了一邊!

  馬車的車廂極大,車輪壓地極重,定然是裝了不少東西。

  四面一共有四輛這樣的馬車,把胡老闆圍在了中心。

  馬兒一生嘶鳴,車伕鬆開了繮繩。

  車廂的頂棚驟然炸開,每一輛車裏的都跳出來六個彪形大漢!

  原來車上裝的不是東西……而是人!

  二十四個膀大腰圓,肌肉遒勁,手持鋼刀硬功的人!

  這二十四人,猶如猛虎下山,帶着一股不可阻擋的煞氣,直撲藍實子而來!

  他們手中的鋼刀在陽光下閃爍着寒光。

  每一刀揮出,都帶着雷霆萬鈞之勢。

  藍實子面不改色,身形未動,但周身的氣場卻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他身後的那些人,此刻也反應了過來。

  雖然他們平時養尊處優,但能在鎮海城這種地方混到如今的地位,手上又豈能沒有幾分功夫?

  一時間,刀光劍影,氣勁縱橫。

  藍實子依舊站在原地,揹負着雙手,彷彿眼前的戰鬥與他無關。

  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似是在欣賞着什麼極爲有趣的事情。

  這二十四人的攻勢如潮,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

  他們之間配合默契無比,每一刀揮出,都能封死對手的所有退路,讓人避無可避。

  但藍實子身後的那些人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各個都是身經百戰之輩。

  在短暫的慌亂過後,他們便迅速穩住了陣腳,開始有條不紊地反擊。

  一時間,雙方打得難解難分。

  但就在這時,藍實子突然動了!

  他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一名大漢的身後,然後一掌拍出!

  “砰!”

  一聲悶響,那名大漢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直接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這一下,猶如在熱油鍋裏扔進了一塊冰,瞬間讓戰鬥沸騰到了極點!

  那二十四人見狀,攻勢頓時更加猛烈了。

  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藍實子活着離開這裏!

  然而,藍實子卻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只能看到一道殘影在人羣中穿梭。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悶響聲響起,那二十四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到死都沒能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輸的……

  當最後一人倒下時,整條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彷彿見了鬼!

  藍實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他轉頭看向胡老闆,淡淡地說道:

  “這就是你昨晚的成果?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

  胡老闆此刻已經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主人饒命!主人饒命!小的這就去處理乾淨!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藍實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經過這一戰,藍實子不管是在旱市還是在鎮海城,威望都將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卻是再也沒有人敢質疑他的地位。

  胡老闆跪在地上,看着藍實子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敬畏……

  他知道,自己能夠活到今天,完全是因爲藍實子還需要他這條狗。

  一旦藍實子不再需要他,或者覺得他這條狗不夠聽話了,那麼他的下場絕對不會比那些倒在地上的大漢好多少。

  想到這裏,他連忙爬起來,指揮着手下開始處理現場。

  自己必須得儘快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然後去向藍實子請罪。

  只有這樣,他或許還能保住自己的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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