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回家
聚集在城門口的人越來越多，都已經擠不進來了，但還是有收到消息的縣民朝這邊趕過來。
高泉身後，是如今元江學校的校長，張聖。
這個老人同樣激動地熱淚盈眶。
自從來到元江縣和趙康的理念合一之後。
這會兒名譽響徹天下的老夫子就將元江縣當成了自己的家鄉，並且號召自己的弟子一同來到元江縣教書育人。
在他不留餘力的奔走之下，元江縣的縣民都知道了讀書的重要性，如今不光是孩子們送到了學校上學接受教育。
甚至有的大人想要學習知識，他也從不吝嗇，傳授學識。
當聽到趙康戰死之後的消息，這位老夫子同樣悲痛欲絕，甚至一度病倒，向來不喝酒的他當晚連飲三大碗，醉倒之前怒斥蒼天不公。
醒過來之後沒有頹喪，成天往返衙門學校統計元江縣陣亡的人數。
號召縣民爲這些保家衛國獻出生命的人修築墓碑表彰功績。
原本是周人的他，卻將自己當成了乾國人，並決心要在這元江縣紮根了。
如今見到趙康死而復生，一向視趙康爲知己的他如何不激動。
走上前來看着趙康半晌說不出話來，趙康連忙握住他的雙手：“先生，趙康回來了。”
“回來好啊，回來就好啊，你小子，老天還是開眼的。”張聖點着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呼出一口氣，望着一雙雙殷切的目光，趙康長聲道：“回家了！”
既是告訴自己回家了，也是告訴身後馬車內的衆人。
咱們回家了。
衆人歡天喜地的迎接着趙康和蕭玲瓏入城，一路來到衙門前，也不肯離去。
趙康忽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向衆多縣民，“高泉，召集所有人。”
身邊的蕭玲瓏知道他要做什麼，也轉過身掀開了身後馬車的車簾。
車簾中一個有一個堆疊的木盒子層層相交，不下兩百。
每一個木盒子上都貼着一張白色封條，衆人愣住呆呆的看着馬車。
等到元江縣所有人都聚集在縣衙外的大街上時。
蕭玲瓏親手拿下最頂上的木盒，白色封條上只有三個字。
喫不飽。
趙康顫抖着聲音大吼一聲：“春妮！”
“我在呢！”
一個女子走出了人羣，生的孔武有力膀大腰圓，長得着實說不上是好看。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難看，還是個瘸子，她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似乎已經意料到了什麼，卻沒有露出絲毫哀愁神色，而是笑看着趙康。
以前在元江縣就有一人，逢人就說，他婆娘美若天仙，誰敢惦記，他就和誰拼命。
曾經有次吊哥喝多了酒吐槽了一句，就被那瘦小漢子提着木棍追着打了一晚上，那是真拼命啊。
趙康勸阻都沒用，還差點捱了兩棍子。
趙康看着她的腿腳，春妮原本是不瘸的，是在那個人人都快餓死的年代，爲了讓自己男人能有口喫的才瘸的。
她左腿小肚子上少了拳頭大小的一塊肉。
趙康強忍着不讓自己流淚，大聲道：“元江縣民喫不飽，於金林關奮勇殺敵，保家衛國，於城頭之上斬殺敵軍十七人，直至戰死也沒有走下城頭哪怕半步！”
春妮看着裝有喫不飽遺骨的盒子，在金林關每戰死一個元江縣民，趙康都會讓人把屍體燒了，撿一塊骨頭裝好，不管今後如何他都要帶他們回家，回到自己親人身邊。
春妮突然笑了，左顧右看：“水，給我點水！”
用水洗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確定手上沒有任何一點泥污，她才接過了盒子，擡起頭看向趙康笑道：“老爺，我家男人沒給您丟人吧？肯定沒有的。”
春妮自顧自回答道：“他雖渾但是最聽我和老爺的話，肯定不會在戰場上胡來。給咱們丟人的。”
一旁的蕭玲瓏只感覺如鯁在喉，艱難開口：“你男人，是英雄！”
“謝謝了。”春妮鞠了一躬。
張聖抹着眼淚，高泉半蹲在地上淚水吧嗒吧嗒落下。
趙康又接過木盒是水猴子的，別人都叫他水鬼，被人亂刀砍死在了城門前。
燒的時候都快認不出人樣了。
“水猴子，於金林關西城城門死戰不退，斬殺敵軍一十二！”
“我娃有出息嘞！”水猴子的父親笑着，聲音比哭還難聽，顫抖着手接過木盒，似乎在和別人炫耀高高舉起。
“我娃有出息嘞！”老人大笑着淚花滾動。
可娃啊！爹多想你一輩子沒出息，就一輩子待在家裏，就行了。
一個個木盒被拿出，每一人的功績不光趙康記得，蕭玲瓏也記得清清楚楚。
她給了這些人封賞，可是再多的封賞也換不回他們的命。
元江縣的縣民都沉默着，內心震撼的看着那一個個木盒從馬車中拿出。
領到木盒的家屬這一刻似乎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他們沒有悲傷哭泣，而是都笑着。
正如蕭玲瓏說的一般。
戰死的人是英雄！
而他們是英雄的親屬，自己的至親是爲了保護國家而死。
英雄們不曾後退不曾膽怯壯烈而死！
作爲英雄的家屬，也要有着和他們一樣的豪氣！
這不是悼念的時刻，而是彰顯他們英雄事蹟的時候！
所以，就將悲傷藏起來，讓其他的元江縣人看看，我們元江縣的英雄。
回家了！
將最後一個盒子交給家屬，趙康閉上雙目，眼淚終究是忍不住流了出來，他仰天長嘯呼喚着戰死在異鄉的英魂。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所有人都在叫着，春妮看着天空。
快回家吧，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喫的白麪饅頭。
水猴子的父親看着天。
娃啊，回家吧！爹以後不說你了。
麻子的媳婦看着天。
回家吧當家的，咱兒子這段時間表現很好，都認識好幾百個字了，快回來看看吧。
煦風呼呼吹着，吹進每一個人的心間，飄過元江縣每個角落每一戶人家。
似乎有着幾百個聲音笑着迴應。
“莫悲傷，我們回來了，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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