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目標
走出茶莊的於明，看着和其他那些來這裏買茶葉的客人們，並沒有什麼區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大衣口袋裏裝着的那個檔案袋，意味着什麼。順着街邊漫步溜達的於明，心中忽然有些感慨，當初爲了家人能更好的活，想法子跟張廷和拉上關係的時候，於明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有一天變成一個刺客。於明的目標是在戰場上，當發現自己和隊員炸掉第五師團的重炮玈團的時候，於明發現其實在隱祕的戰場可能作用更大。
於明並沒有馬上返回住所，而是漫無目的的在租界裏溜達了一陣，在街邊隨意找了家餐館填飽肚子之後，於明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才溜溜達達回到住所。“我都等了你快2個小時了，原本還想找你出去喫飯的。”於明回到住所，就看到漢斯也在這裏，得知對方已經等了自己快2個小時，於明連說抱歉。
“很長時間沒有來上海了，索性也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到處走了走。”於明脫下大衣，並沒有將大衣和禮帽交給埃德蒙，而是示意漢斯跟自己去樓上的書房。“我回來的時候，順路買了半隻燒鵝，知道你也喜歡喫這個，我還多買了一份醬排骨。”於明兩人進了書房，示意漢斯去書架上拿酒過來，於明自己卻從大衣下拿出兩個紙包。
買燒鵝和醬排骨，並不是於明臨時起意，大衣口袋裏的檔案袋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所以於明就需要用手段避免身爲管家的埃德蒙幫自己整理大衣。“哈哈，我就說你是最知道我喜好的！”果然，看到於明拿出的燒鵝和醬排骨，原本心中還有些疑惑的漢斯，此刻早已經疑慮盡消。去年的時候，漢斯可是沒少跟於明躲在這間書房裏，避開其他人和偷着喫燒鵝和醬排骨。
於明兩人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桌上擺着燒鵝和醬排骨，如果忽略時間不計，眼前這一幕和去年的情形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書架上的半瓶威士忌被於明兩人喝的一滴不剩，半隻燒鵝和一份醬排骨，也只剩下骨頭，漢斯很是滿足的捧着肚子斜躺在沙發裏，而坐在桌後的於明亦同樣露出一臉的滿足。
“於，你跟我說實話，你這次來上海，究竟是爲了什麼事情！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所以不要用那種幼稚的藉口來搪塞我，我要知道真相！”隨手點燃一支雪茄，透過嫋嫋升騰起的煙氣，斜躺在沙發裏的漢斯眼也不眨的看向於明。於明聞言伸手撓頭，一時之間，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漢斯解釋。
“漢斯，咱們是老朋友了，我當然不能說謊騙你！只是這件事，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總之你要相信我，我這次來上海，決計不會去做不利你的事情，而且我保證，不會被你惹麻煩！”見漢斯並不滿足自己的回答，於明只好繼續言道。“等時機合適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的，你現在就別繼續逼問我了。”
“好吧，如果我的問題讓你覺着爲難，那我可以等着你主動對我說出的那一天。”聽出於明剛纔的話中，已經隱隱帶着承諾的意思，漢斯對此還算滿意，也就沒有繼續逼問下去。酒足飯飽的兩人，隨後又聊了一些分別之後的事情，看着時間已經不算早了，還有事情需要處理的漢斯隨即起身告辭離開。
目送漢斯開車離開，回到樓上書房裏的於明，從大衣口袋裏拿出檔案袋打開。和於明預想的差不多，檔案袋裏的資料並不是很多，不過於明想要的東西卻在其中，一張目標的正面照片。雖然這張照片一看便是偷拍的，而且當時偷拍者和目標之間的距離不算很近，但這並不妨礙於明清楚的看到目標的正面面容。
“小野正雄？”於明將照片先放在一邊，繼而翻開只有兩頁紙的目標情況彙總。照片上的人叫小野正雄，此人隸屬上海特高科，雖說此人在上海特高科中不算出挑，可情報處估計此人手中應該掌握着至少兩名軍統情報處上海站的叛徒。因爲就在於明趕到上海前的一個星期裏，這個小野正雄，居然在租界裏連續破獲幾處情報處上海站的祕密據點。
因爲小野正雄的連續行動，使得情報處上海站的大半人手，不得不臨時轉入地下，並且進入靜默狀態。情報處上海站經過嚴密的排查和偵查，最後得出結論，在已經被捕的上海站特工中，已經出現叛徒，並且這些可能存在的叛徒，已經被這個小野正雄掌握在手裏。
“既然如此，只是刺殺這個小野正雄也無濟於事啊！”翻看過情況彙總之後，於明默默的點了一支菸。按理說，上海站緊張的應該是那些可能投敵的叛徒纔是，單單刺殺這個小野正雄，上海特高科本部最多更換一個聯絡者就是了。於明一眼便看出問題的關鍵，和小野正雄相比，於明更願意刺殺那些可能存在的叛徒特工。
不過這也只是於明的一個想法，簡單翻看過情況彙總之後，隱隱有些睏乏的於明藏好資料之後，便回房睡覺。第二天起牀之後，簡單喫過瑪麗準備的早餐，於明回到書房仔細研究那份情況彙總。一直到了中午，於明心中已經隱隱有了個大概的想法，只是餘老闆那邊還沒有給自己打來電話，沒有合手的武器，於明現在也只能是反覆在腦中做着任務推演。
整整一天，於明都沒有離開住所，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裏度過。晚飯前，於明終於接到電話，餘老闆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於明需要的手槍和子彈。於明沒有想到餘老闆的動作還不慢，不過他並沒有過去拿槍和子彈，而是在電話裏，跟餘老闆約了第二天中午去茶莊見面。武器已經到位，於明便徹底沒有了負擔，入夜之後，早早上牀的於明只是在腦海中反覆推演着行動步驟。
第二天喫過早飯，於明便再度出門，按照那份情況彙總中提到的內容，於明很快出現在一間咖啡館裏。透過咖啡館的臨街櫥窗，小資氣息知足的於明，此刻正透過這面臨街櫥窗仔細觀察着街道對面路口的情況。對面路口左側有一家關着門的診所，按照上海站內部排查的結果，這所診所應該同樣暴露在特高科的視線之中，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特高科卻遲遲沒有對這間診所動手。
於明也覺着這件事情很奇怪，所以他一大早就來這裏觀察那間診所，如果特高科是想留着診所釣大魚，於明覺着自己或許能在這裏見到目標的出現。一整個早上，診所都關着門，在診所周圍，於明也沒有發現有可疑之人出沒。眼看着就快到跟餘老闆約定的時間，將鈔票扔在桌上的於明正準備起身離開，卻忽然透過櫥窗看到，一個長髮女人正從診所裏出來。
診所是上海站在租界裏的一個據點，出沒診所的人，原則上也應該是情報處上海站的人，只是此刻，於明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親眼看到那個長髮女子出門，便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唐城腦中滿是疑惑。走出咖啡館的於明沒有絲毫停頓，便順着街邊向東走，這個方向正好跟那輛黑色轎車走了個對面。
於明此刻已經開始展現他在軍隊的偵查技能，只是裝作無意的掃了一眼，便已經清楚看到那輛黑色轎車的副駕駛裏坐着的人。對方眼神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戾氣，被於明看了個正着，這樣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心中暗自提防起來的於明腳步未停，看着和街邊其他路人們一樣，只是在那輛黑色轎車經過自己身側的時候，韓勇扭頭掃了轎車一眼。
於明扭頭的動作並不算很大，就算轎車裏的人看到了，也不會就此認爲於明可疑。黑色轎車揚長而去，已經順着街邊走出一截的於明卻突然停住腳步，剛纔的那一眼，他不止看清楚轎車後排座裏的那個長髮女子長什麼樣，還看到長髮女子身邊坐着一人，那人正是於明的刺殺目標——小野正雄。
小野正雄出現在這裏，於明並沒有覺着驚奇，他真正驚奇的是，那個從診所裏出來的長髮女子。餘老闆提供給自己的情況彙總中，並沒有說診所已經被特高科破獲，可爲什麼從診所裏出來的那個長髮女人，卻會跟小野正雄同時出現在那輛黑色轎車裏？難道上海軍統站提供的情況彙總出現了問題？又或者上海站內部的問題並沒有被肅清？於明的腦袋裏此刻已經亂成了一團。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於明趕到茶莊跟餘老闆會面，只是在進入茶莊之前，於明反覆搜索了茶莊周圍，確定茶莊周圍並未有可疑之人出沒，他這才進入茶莊。餘老闆早就在等着於明，眼看着約定的時間就快過去，餘老闆雖說臉上看不出什麼端異，實際心中卻早已經暗自緊張起來，他在擔心於明或許已經出了問題。
於明是故意掐着點走進茶莊的，櫃檯後面餘老闆眼中一閃即逝的輕鬆之色，被於明看了個正着。由此判斷餘老闆沒有問題的於明隨即也放鬆下來，直接按照餘老闆的示意，往茶莊後面的倉庫去了。“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把倉庫大門關好，餘老闆對着於明比了個看錶的動作。
“我去看了那家診所，出現了一點小意外，所以耽擱了些時間。”於明答非所問，卻馬上引起餘老闆的關注。主動提及診所的於明，本就沒打算瞞着對方，隨即將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全都告知給了餘老闆。“你這個點，現在只單獨爲我負責，診所的事情，你最好通過其他渠道轉達給上海軍統站，我不想你這裏出事牽連到我。”
於明這話聽着及其無理，可餘老闆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的不耐，反而是顯出些許的輕鬆。“你放心，我會通過死信箱通知他們，我這邊絕對不會直接和他們發生關聯。”餘老闆說着話，俯身翹起一塊地板，從地板下的地洞裏取出一個提包，看提包的重量，裏面裝着的東西分量不算輕。
“這是你要的兩支手槍和一百發手槍彈！”餘老闆當着於明的面打開提包，從裏面取出兩支還散發着槍油味道的新手槍，一百發手槍彈亦被沉甸甸的包在一個布包裏。這種時候，可不是顯示矜持的時候，於明隨即伸手接過那兩支手槍，很快便當着餘老闆的面，將兩支手槍分拆成了一堆零件。
“沒錯，都是新槍！”一番拆裝之後，於明終於給出評語，至於那一百發手槍彈，於明只是打開布包隨便掃了一眼。“具體的行動時間，我可能還需要多點時間來做計劃，至於行動的細節，我就不向你這邊報備了，只要時機合適，我隨時都可以動手。”餘老闆爲於明準備的是兩支勃朗寧手槍，雖然不大滿意勃朗寧手槍的殺傷力，但於明並沒有當着餘老闆的面提出來。
於明並沒有在茶莊停留太長時間，來的快走的也快，只是離開茶莊之後，於明並沒有馬上返回住所，而是去了漢斯的餐館。“給我弄兩支m1911，子彈一百發，我有用。”於明跟漢斯不需要客氣，畢竟對方知道不少自己的事情，所以在漢斯的辦公室裏，直接向對方提出要求。
於明突然來上海，本就透着一絲詭異，漢斯幾次追問，於明都沒有說出來上海的目的。於明此刻突然向自己索要武器彈藥，漢斯即便還不知曉於明的目的所在，但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槍和子彈都沒有問題，我也不問你做什麼用，不過作爲回報，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既然於明不願說出目的，漢斯也就選擇用商人的態度面對於明。
“沒問題，只要不是把天捅個窟窿就行！”於明知道漢斯雖說看中利益，但也不是個沒腦子的，不可能提出過分的要求。所以他連問都沒有問，便當即點頭答應下來，這多少有些出乎漢斯的預想。見漢斯面露意外之色，於明隨即笑道，“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而且咱們之前有過合作，我想你應該不會逼我去做那些不實際的事情。”
於明的解釋，令漢斯心中苦笑連連，心說自己這是已經被眼前這人給看透了。“你說的對，我絕對不會逼你去做那些不合算的事情！日本人現在的風頭很強勢，我的上級已經來了新命令，要我偵查日本人和英國佬之間的關係，柏林那邊有人推測日本人可能跟英國佬之間有祕密協定。”漢斯透露的消息，令於明一頭霧水，日本人怎麼會跟英國人攪在一起了？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嘴上說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於明接過漢斯的話茬，貌似關切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日本人在玩弄左右逢源的把戲？”漢斯來華夏多年，於明知曉對方算是個華夏通，所以剛纔的話語中，於明用到了左右逢源這個詞。左右逢源這個詞嚴格意義上說，並不算是個貶義詞，可如果被用在日本人身上，這個詞便馬上有了貶義詞的味道。
漢斯果然是知道左右逢源是什麼意思，朝着於明輕輕點頭道，“沒錯，柏林那邊就是有這個意思！雖說日本人已經跟帝國祕密結盟，可日本終究是在亞洲，柏林的大人物們只能給出建議，卻無法左右日本人的想法。帝國上層原本想着日本人能在亞洲境內牽制英法美國家，所以日本人即便已經露出全面佔領華夏的想法，柏林那邊也裝着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現在看上海的局勢，日本人卻沒有得罪英法美的意思，至少上海日軍並沒有對上海租界實施行動。柏林那邊由此推斷，日本人很可能已經暗中跟英法美達成祕密協議，這是帝國絕對不希望看到的。”當着於明的面，漢斯大談日本人試圖全面佔領中國的事情，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可能已經跟漢斯翻臉鬧騰起來了，可於明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只是低頭抽菸的於明，並非是因爲此時需求助與漢斯，就必須要壓下心中的怒火。他並未作出反應，是因爲於明判斷漢斯剛纔那些話，實際是對方的一個試探。見於明表情不變只顧抽菸卻一言不發，漢斯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試探算是失敗了。不過即便是如此，漢斯的話風也沒有出現變化，因爲他剛纔說的那些，並不是他自己憑空杜撰出來的。
於明一支菸抽完，纔開口向漢斯問道，“我能幫你做什麼？你剛纔說的那些，我聽着眼暈，你不如就直接說要我做什麼就行了！你知道我最擅長的是什麼，動腦子的事情，我並不擅長！”於明把菸頭按進菸灰缸裏，然後擡頭看向漢斯，眼神中不見絲毫波瀾。原本還打算繼續試探下去的漢斯，這下沒有辦法了，看於明的樣子，根本就不受自己那些話的影響。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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