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粵省治國理論。
“政府也幫工廠主分擔,好像…..”
“不應該嗎?工廠主以前不繳稅嗎?沒有替政府解決就業問題嗎?史沫特萊女士,社會不是一個靜止的事物,他是動態的,一個好的政府,應該在動態中保持一種平衡,偏向資本家不行,偏向工人也不行,只要沒有造成社會動盪,超出預期,政府就該維持各方的平衡,打破平衡,意味着顛覆,意味着…..革命。”
屋中沉寂,良久,史沫特萊道:“韓將軍,我實在難以相信你才二十多歲,你是一位哲人,你的很多思想,已經超出了我的認識,你應該在南方大學開一門課,宣揚你的思想。”
韓勇頓時嚇了一跳,偷眼看老於、石瑛,見他們點頭,暗道不好:“史沫特萊女士過於看高我的能力了,我可沒這個本事。”
史沫特萊也就是一說,並沒太在意,她在意的是,韓勇早就忘了什麼半個小時的約定,既然如此,她還有更多問題。
這次採訪,對於史沫特萊是成功的,雖然很多問答,並不能形成報道,但讓她初步看懂了韓勇這個人,也看懂了南方。對於周公等人,看似災難,但等陳靜整理好談話內容,周公細看,認真思考後,發現所有內容,並未超出韓勇一直向延安透露的信號,而且,這一次他能夠把一些東西關聯,有些東西,確實是以馬恩學說爲理論基礎的,更爲重要的是,韓勇談話中透露了一個非常明確的觀點,蘇聯的共產主義過於強權,但他不反對強權,還意圖通過強權來實現一些目標。而韓勇關於硬幣兩面的論述,周公發現這和統帥提出的矛盾論有着驚人的相似。
當然,作爲機要祕書,陳靜整理的材料也抄送了孫夫人,這份材料並未外流,不過有限一些人看過,不由得感嘆韓勇深藏不漏的本事,尤其老馬,幾乎第一時間就想讓他到南方方大學授課,只是思考半響,認爲有些東西不宜擴散,才做了罷。
這次採訪,在南方聯合政務委員會辦公地引起的轟動是巨大的,很多人沒能聽到採訪內容,但延安周公等人,以及南方委員長,正副議長一直聆聽是事實,
對於羊城其他人來說,一個史沫特萊無法和梅縣相比,試點一事在粵省省府倒是沒有太多波瀾,進入核心領導層後,張庭也認真分析過形勢,現在贛州一部在手,外蒙古基本上也只剩下喬巴山的勢力,打贏這場戰爭在他看來,已無懸念,只是時間問題,戰後國內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纔是破朔迷離的。
第一次核心層會議後,張庭知道韓勇需要贛南,這是和重慶不可調和的矛盾,出於這種分析,加速和延安的合作是最佳的解決途徑。拿出梅縣來,張庭認爲是值得的,由此也出現一種奇怪的現象,在南方政府高官中,他居然是最堅定的支持者,比遠在汕頭的何長華還要堅決,爲此,藉着現在梅縣名義歸羊城,實際還在粵省省府的管轄之下,他下達調令,將絕大部分在梅縣的官員調往湛江,加強那裏的政務工作。
也就是說,梅縣縣府基本空了,騰出給延安的人事空間,同時,將上一年度的梅縣上繳省府的稅收和土地收益全部返還,充實梅縣財政的底子,韓勇對他此舉是既驚訝又感激,何長華以行動表達了以他爲首的外來政務人員對韓勇的支持。
梅縣到羊城的公路上,一輛汽車疾馳,車上後座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臉色不太好看,前排的兩個年輕人也不敢招惹他,一個默默開車,一個靜靜的看着窗外。
兩地很近,上午十一點,車輛到了粵省省府大樓。
“何縣長,到了。”前排年輕人見他沒有下車的意思,提醒了一聲。
老何眼睛一瞪:“我知道!”說罷,推開車門,自顧自的去了,弄得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
來到二樓,何同光還是停下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惱火歸惱火,形象還是要注意的,到了門口,也不等武從龍通報,他就走了進去,丟下一句話:“我直接進去了!”
武從龍是知道梅縣試點一事,老何面色不善他理解,一旦開始,也就意味着老何的縣長一職保不住了。
“我說過,死也死在梅縣了,你非要把我折騰到省府做什麼?”
低頭看文件的韓勇被突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擡頭見是他,說道:“好啊,敢和我吹鬍子瞪眼睛的了。”
老何不屑:“韓委員長,你就別擺架子了,自己又下不了狠手,總說幾句狠話有意思嗎?”
韓勇笑了起來:“得,得,看來是真沒人怕我了。”
老何白了他一眼:“誰說的?做了虧心事的,你看他怕不怕!我也就是讓你氣的。”
韓勇搖頭:“何兄啊,也就是你了,給你升官可真難。”
“這話假了吧?”老何也搖頭:“跟你久了,多少知道一點,陳省長也是狠啊,一股腦就將梅縣縣府端空,找的理由都是稀奇古怪的,這次你絕對是打梅縣什麼主意,嫌我礙事,想把我弄走而已。”
“一個個都成精了!”韓勇嘆了句:“不錯,確實是要拿梅縣做點事情,不過不是嫌你礙事。”
將試點一事和何同光說了說,老何差點沒讓眼珠子掉出來:“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此事孫夫人已經批准,何兄啊,只能請你讓一讓,來省府將就下如何?”
老何從政時間也不短了,知道此事幹系重大,“讓一讓可以,不過將就不行,我看我乾脆歸隱算了,梅縣好地方啊,我可不想離開。”
聞言韓勇蹙眉:“何兄,你這麼弄,我怎麼向別人交代?”
老何愣了下,一想也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爲韓勇拿他開刀呢!可實在是不想離開梅縣,思索半響,他突然道:“你不是說還有個議會麼?我當議員如何?”
“議員?”韓勇嘀咕了句。
“對,議員!”老何思維大開,“以往各縣,縣府中人多有兼職議員的,不過這在你要試點的梅縣就不行了,議員必須是我們的人,否則豈不成了擺設?”
“那會不會造成矛盾?萬一議會的總找麻煩豈不壞事?”
何同光好笑:“我的韓委員長,原來你打算讓議會敷衍了事啊?”
“這倒不是,只是你說的議會全是我們的人讓我有些擔心。”韓勇搖頭。
何同光想了想:“我看不會,梅縣試點,何等的大事,有可能會出現謹慎行事,效率不高,但故意找麻煩,恐怕沒人有這個膽量,何況我說我們的人,只是一個相對的說法,意思是議會中最好沒有延安的人,而且這議會,還是以在梅縣長期生活過的人爲好,你斷不可輕易派其它地方的人來,不但會讓當地人不滿,你說的故意找麻煩才真有可能。”
韓勇樂了:“看來何兄很明白嘛!既然你不想離開梅縣,我看這議會就由你來掌管吧。”
“我?不行。”何同光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事情太大,你得弄個得力干將來掌管。”
“得力干將?你何兄不是?再說了,要怎樣纔算得力干將?你總不能讓我請陳省長去吧?”
老何呆了呆:“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了,我也不調你來省府,梅縣我就交給你了。”
老何傻眼,良久道:“誰是縣長?”
“熟人,紀鬆齡。”
老何笑了起來:“他來倒是挺合適的,行啊,他一個市長來梅縣,我讓位怎麼也說得過去,只是這議長……”
“再囉嗦,我讓你二人互換!”
老何慌了手腳:“行,行。”
事情說定,韓勇開始詢問梅縣議會現在的情況,老何不敢大意,好在現在的議會,雖然有些權利,不過多數還是擺設,“…….監督問題不大,都熟了,只是要審覈批准縣府的計劃和設想,恐怕有些難。”
所謂難,其實就是擔心和害怕,韓勇道:“縣府和議會是相互牽制,但也是相互合作的,議會也不能等着看縣府的報告,該調查,該討論的不能是形式,不要指望議會不出錯,關鍵是這錯值不值,何兄,今後各地的議會都要一步步行使權力,一件事的好壞,只有看到結果,才知道對錯。”
“話是這麼說,我就擔心大家議而不決。”
韓勇點頭:“這是個問題,你把握一點,只要充分調查和分析,認爲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低,一旦造成損失也能夠接受,就可大膽決斷,當然,平時也要多關注縣府的作爲,不可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議會才知道真實情況。”
“你這麼說,我到有些信心了,有事…..”
“別來向我討主意啊,出了事,我會和你們一起想法子解決,但別指望我一開始就幫你們出點子,孫兄,這個世界離了我,還是要轉的。”韓勇不等他說,一口回絕。
何同光訕笑:“你到推得一乾二淨。”
和何同光不同,從榆林趕往羊城的紀鬆齡心頭沉重,他感覺壓力巨大,這一路他都沒怎麼睡着,想得越多,越沒有頭緒,以己方的方式來管理梅縣,說得容易,可真不知如何下手,如果還是用榆林的方式,那就失去試點的意義了。
到了羊城,和周公一席話,除了知道延安的態度和大方向外,仍然無從下手,在鄧主任的建議下,他也只能來向韓勇討教。
向黨外人士討教,想想都有些滑稽,紀鬆齡最擔心的是韓勇也只給方向,坐在他辦公室裏,這心始終七上八下。
“紀兄,既然是試點,就不能受到我的影響,否則就失去意義了,你只管按照你們的方式來做就行,我和何同光說過,我不出主意,和你也一樣。”
紀鬆齡苦笑:“韓委員長,多少給點思路,說實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很怕惹出**煩來。”
猶豫半響,韓勇覺得這麼撒手也不是辦法,“那好吧,我說幾點,注意啊,只是建議,僅供參考。”
“明白,明白!”紀鬆齡鬆口氣,管他建議不建議,聽了至少粵省這邊不會出大問題。
“你知道,在粵省,很多事都講求要有理有據,政事也一樣,梅縣不管怎麼管,這依法治理是一條準則,千萬不可搞愚民政策,不管你要推行什麼,首先要廣泛聽取意見,其次是說服議會,第三就是要向外界公佈,讓你治下的百姓清楚你要做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紀鬆齡點點頭:“我懂了。”
韓勇搖搖頭:“不,你不懂,你是在南方主政過的人,我不說你也懂,關鍵是你如何讓你的手下懂,讓你的上級懂,在以往,爲了站穩腳跟,儘快打開局面,你們很多時候採取了快刀斬亂麻的一些過激方式,由此,也讓一些想法根植在你們有些人的心中,以人治來代替法制,百姓不願意,更多的是去說服教育,而未想到百姓到底擔心什麼,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引導,尤其在試點期間,很多東西都是未知的。”
紀鬆齡聽了,急忙掏出本子記下,他覺得韓勇提醒的這點尤爲重要。
“還有就是和議會的關係,首先要明確一個觀點,議會不是你的敵人,監督和審覈是爲了儘可能的少犯錯誤,千萬不要有議會不同意,就認爲是刁難的想法,不同意總是有原因的,至少說明你的工作不夠細,考慮不夠周全,其次,在具體工作中,要發揮議會裏議員們的能力,和他們一起討論,從他們看問題的角度來看看工作還有沒有不足之處,第三,也不要遷就議會,當他們裏面多數人爲一己私利爲難縣府時,要敢於提出解散議會,重新選舉,雖然現在試點期間,有人會說這選舉是假的,和縣府無關,可該表明態度時不能手軟。”
聽得很過癮,紀鬆齡一邊記,一邊問:“委員長,還有呢?”
“沒了。”
“沒了?再說說,我就差一點點就有底了。”紀鬆齡急了。
韓勇無奈搖頭:“遇到問題,上報雙方之前,要認真分析,提出可以解決的幾條途徑,你要知道,試點對雙方都是未知的,問題上交併不是好辦法,雙方還不如你瞭解情況,萬一主觀《,臆斷,反而適得其反。》”
“那經濟呢?還有我們個人需要注意些什麼?”
“經濟一事,你自己解決,記住,不瞭解情況,就沒有發言權,我也一樣,雖然我有些想法,可不一定對,我需要你自己分析提出來。”
“至於個人……,我不太好要求,這樣吧,我說一點,看你是否同意。”說着,他看着紀鬆齡:“對於你們**黨人,你們有你們的要求,我只希望你們在梅縣的人能夠做到,該是你們的,不要推辭,不該是你們的,絕不要。”
輕輕重複了一句,紀鬆齡有些迷惑。
韓勇笑了笑:“我想絕不要你們是能做到的,可不推辭就有些難了,紀兄,據我所知,你在榆林任上的薪水,絕大多數都交了黨費吧?”
“是的。”
“知道我什麼感覺嗎?”
紀鬆齡搖搖頭。
“我第一反應,不是認爲你覺悟高,而是認爲你覺得這個錢燙手,交了黨費,心就安了。”
一臉驚訝,紀鬆齡沒說話,他不願意撒謊,韓勇說的,在他心中,是佔了八成的考慮。
“一個政黨,過於清廉,是不利於發展的,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想告訴你,除了組織,你們這些人,還有家庭,有子女,不能不爲他們考慮,而且,你想過沒有,梅縣縣府不只有你們**黨人,我擔心你們的人不僅僅是自己要求自己,還會要求別人,就算你阻止,也會在你的人和其他人心裏造成陰影,紀兄,希望你能做一個表率,讓梅縣民衆看到,你是**黨,也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人。”
思考了好一會,紀鬆齡道:“我試試,不過韓委員長,能否將我的薪水降低?”
韓勇大笑起來:“你降了,別人怎麼辦?我相信,在外人眼中,他們不會關心你的薪水有多高,而是普通民衆的收入和你差多少,如果梅縣一個普通民衆的收入也比你高,你不覺得相比之下,你依然是清廉的嗎?”
話到此,紀鬆齡也懂了:“我明白韓委員長的意思,既然試點梅縣,我不能和自己人去比,而是要和梅縣民衆比,如果我有多餘的錢,我交黨費也好,還是捐助善事也罷,都是自己的事情,是自己願意,而不是認爲錢燙手。”
韓勇讚許的點點頭:“說得不錯,你帶頭,民衆就會明白,否則以你們以往的做法,民衆會猶豫,會想着你會不會來個均貧富,這不利於穩定,要記住,靠雙手致富,是不違法的,均貧富不是讓富人變窮,而是要想法子讓窮人變富,包括你們**黨員在內。”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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