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老馬的怒火
韓勇頓時有些暈了。
“叔璣說得客氣了!要不是你的唐先生阻攔,雲浮幾千民衆已經在路上了!雲浮一動,消息瘋傳,粵省所有縣必將情願!”老馬冷聲道。
韓勇一聽,冷汗直冒,急忙行禮:“多謝先生幫忙阻止。”
“不用謝我,今天聽聞你取消試點,我就放心了,我不礙事的…..”說着,唐乃康用眼神示意他應該安撫老馬。
“先生消消氣。”韓勇急忙湊到老馬身邊。
“我這氣消不了!”老馬火真的大,這幾日靜養,沒去學校,報紙上有沒有登還未定下來的重慶試點一事,老馬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回事,直到許旋帶着唐乃康來找他,他才知道這件大事。
“韓勇,你知不知道獲得民心是多麼不容易的事?要毀掉民心,更是輕而易舉的事?你就不怕十幾年的心血一夜之間付之東流嗎!”
“先生,我……”
“從朱涇村,到梅縣,再到如今的粵省和福建,你的同事和你,還有跟隨你的人,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遠的不說了,就今年南方一戰,幾萬人爲了這個粵省付出了生命,你知不知道,你一個輕率的決定,會讓他們白死了!”
老馬言辭非常激烈,讓一邊的杜心雨坐不住了,“先生,不怪勇子,是我提出來的。”
老馬瞪了她一眼:“沒你的事!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做出的決定,他負責!”
杜心雨急忙縮到一邊,老馬發火,太可怕了。
孫夫人蹙眉:“馬先生,我是南方聯合政務委員會的委員長,這個決定也是我做出來的,要說責任,應該是我的責任。”
老馬看着她:“孫夫人,您貴爲國母,按理說,我是不好說什麼的,可今日,我必須告訴夫人,此事大錯特錯!還有伯南兄,蘅青兄,我今日也不怕得罪你們,韓勇不清楚重慶那些人,你們不知道?他委員長要有本事收拾得了他們,民國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怎麼,禍害先總理留下的民國還不夠,還要來禍害南方?”
“你們可別小看一個試點縣!只要重慶的人在南方有一個立足之地,那些大家族必定蜂擁而入,他們眼中除了錢,還有什麼?韓勇,你別忘了,當年一箇中統,就差點逼得你上梁山,你居然還敢拿出一個縣來給他們折騰,這一次是民衆請願,真要他們折騰完了,那就不是請願,而是造反!”
“馬先生言重了,我們也想過,造反是不太可能的。”
“是嗎?”老馬冷冷看着陳濟棠,“我有說造韓勇的反嗎?他們就不能造重慶的反?他們就不會給南方各師裏的家人寫信,一同殺光重慶派來的人?伯南兄,我且問你,到時候韓勇是跟着造反,還是鎮壓?”
陳濟棠瞬間額頭冒汗,忽略了!確實忽略了!這種局面,韓勇不可能鎮壓,只能跟着造反,那樣,在抗戰還未勝利之機,整個南方會陷入到萬劫不復之地。
這回,連孫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老馬說的切入要害,她還想到一點,萬一有些人故意而爲呢?僅憑一個議會,根本不可能防範住大家族的侵入,作爲宋家人,她太清楚家族那些人的貪婪和手段。
“先生教訓得對。”孫夫人坦然接受,“是我們想錯了。”
老馬嘆了口氣:“孫夫人,您也別怪我說話不留情面,這件事實在太大,我聽聞之後如坐鍼氈,這不僅僅關係到抗戰,還關係到國家存亡,今日之民衆請願,已經造成不好的影響,我已派幾個得力學生,前往梅縣,讓那裏在南方大學讀過書的人一定要相信韓勇,不要有過激行爲,更要安撫好可能的請願行爲。”
韓勇瞬間色變,他明白老馬爲何這麼做,現在湛江、中山民衆不相信重慶,很可能讓梅縣本就有些不滿的民衆懷疑延安,萬一這邊也出事,那就要命了。他急忙拿起電話,直接要通了武從龍,要他立刻加派人手,前往梅縣,防止有人藉機煽動民衆,同時加強監聽重慶方面的電臺。
聽到他這些安排,老馬才露出一絲笑2,容,轉頭和杜心雨說道:“你立刻回辦事處,通報此事,也請你們的人密切關注。”
陳靜飛一般的跑了出去,她的心可是砰砰亂跳。
“韓勇啊,南方看似強大,也很脆弱,她經不起太大的風浪,你要清醒一點,在重慶很多人眼裏,你是黨國最大的叛逆,他們時時刻刻想除之而後快,我不反對你爲了戰後,要合作,但這是有底線的,你不能把南方的前途和幾千萬百姓的希望搭進去,我想來想去,認爲需要給你定下一條,不管你如何做,重慶的勢力,絕不能踏入南方一步!”
“是,先生。”
“孫夫人,伯南兄,蘅青兄,不知老朽這一條能接受否?”
孫夫人點點頭,“馬先生請放心,我等接受。”
老馬看着韓勇:“如果有人玩陰的,我要求你,不管是誰,殺無赦!”
韓勇第一次看到這位先生眼中冒出的殺氣,杜心雨不由得後退一步,她感覺老馬這話有所指。
“是!先生!”
老馬收回兇光,露出慈愛一笑:“我這麼要求,也是迫不得已,你有些時候下不了手,韓勇,你給我們這些人太多希望,別親手打碎它,這樣你爺爺和我們這些人,怎能瞑目?”
孫夫人嘆了口氣:“是啊,先夫給了天下人希望,卻沒能實現它,不知有多少人心死,韓勇,你別顧及我的感受,羊不行了,殺就殺吧。”
韓勇點點頭,杜心雨則聽得一頭霧水,羊?什麼羊?
當天,小蔣緊急飛回了重慶,原以爲是父親要求他回來,想着如何承認錯誤,下了飛機,上了汽車,才知道是老師要他回來。
吳稚暉見到他,立刻就對他向杜心雨說的話提出批評:“這樣的話你怎麼能說!不僅有**份,而且毫無意義!”
小蔣冒汗,看來身邊還是有人向重慶彙報他的一舉一動。
“老師,我…….”小蔣想爭辯幾句。
“杜心雨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從韓勇那裏得到有用的信息,你知不知道,通過她,我們知道了韓勇的很多想法,不會像以前那樣毫無頭緒,我們將他的說法和他的行爲結合在一起,以此聯合了不少人,以前那些實力派都表達了和重慶緊密合作的想法,現在的南方,空前團結,甚至超過了北伐時候!而你一句毫無意義的話,有可能將杜心雨推過去,今後誰來告訴我們韓勇在想什麼?做什麼?”
小蔣汗顏。
“建豐啊,我跟你說過,一個棋子,要在它有用時發揮最大的作用,你一個下棋的人,有必要和棋子較真麼?杜心雨就是嫁給韓勇,只要還能發揮棋子的作用,就沒什麼不可以的!”
“那黨國的顏面……”
吳稚暉笑了:“一個堂堂南方聯合政務委員會的副委員長,第四戰區司令官,不管納誰做妾,都是妾的榮耀,黨國哪裏失去顏面了?”
“可這一次……”
“這一次怎麼了?沒有你的同意,委員長的默認,試點一事杜心雨能做主?荒謬!你不過是氣昏了頭,這次出了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好處,你懂嗎?”
小蔣疑惑了,搖頭。
吳稚暉搖搖頭:“你還是年輕了,只盯着韓勇,別忘了,我們內部也有危機,現在有些人已經凌駕於黨國之上,你父親以前因爲種種原因,拿他們沒辦法,也讓他們越來越放肆,而這一次事件,也讓我們看清除那些人對黨國是個威脅,現在我們和美國人合作良好,只要美國源源不斷支持,我們就可以擺脫一些羈絆,做一些以前不能做的事情。”
小蔣不傻,立刻醒悟:“老師,懂了。”
“美國人的支持,和韓勇是有很大關係的,在我們沒有和美國建立穩固的關係之前,要利用韓勇的影響,說白了,黨國現在還需要韓勇這面旗幟。”
“那老師叫我回來是…….”
“一是將這其中的一些道理和你說清楚,讓你不要因爲這次試點事件,和韓勇的關係弄僵,二是我希望你向杜心雨道歉。”
前一件好接受,這後一件……
吳稚暉看出他不願意,說道:“胸懷天下者,沒有什麼放不下,不能做的,你別小看此事,我斷定杜心雨此時還不會向韓勇說你對她說的話,可時間長了,就不一定了,你說的這些話對韓勇也是一種侮辱,杜心雨可是衆所周知的韓勇和貞兒的姐妹,韓勇就算不追究,貞兒呢?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她在南方的影響力不在韓勇之下,畢竟貞兒是已故袁大總統的孫女,爲幾句話引出不必要的麻煩,值得嗎?”
小蔣點點頭。
“告訴你的手下,不準亂說,如若有流言出現,他們只有死路一條!”吳稚暉露出狠色。
夜色降臨,在韓勇家盤桓良久,杜心雨很是不想回去,只是留宿在以前不是什麼大事,現在她有些不敢,小蔣那番惡毒的話讓她不能不考慮影響,有心和貞兒說幾句,讓心中的鬱悶能夠散發出來,可事關自己和韓勇,實在說不出口,她還擔心貞兒誤會,畢竟她現在的心也不是纔來時那麼坦然了。
眼見小孩都睡下了,杜心雨也沒了藉口再留下,只得索然無味的起身告辭,看着她的背影,袁輯貞疑惑:“勇子哥,心雨好像有心事。”
“怕是有麻煩,她今日從小蔣辦公室出來,不但哭了,手裏還拿着槍,上了膛的。”
袁輯貞大喫一驚:“勇子哥剛纔爲何不說?”
“她自己不說,我怎好說?我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說肯定是不好啓齒的事情!”袁輯貞急了:“你應該告訴我,我私下問問,萬一是小蔣欺負她呢?”
袁輯貞又要求韓勇把牧羊人的事情講給她聽,韓勇這好回憶這一切。
“在蒙古,有這麼兩個牧羊人,各自養着幾隻羊,有一天,這些羊病了,兩個牧羊人都發愁起來,其中一個人捨不得這些羊,於是,他開始想辦法,找獸醫看病,買藥,用最好的青草來餵養,希望這些羊能夠好起來,可是,這些羊早已病入膏肓,在花了很多錢和時間精力後,羊還是死了,這讓他非常傷心,不但沒有賺到錢,還損失了很多。”
孫夫人靜靜聽着,她知道另一個牧羊人的做法肯定不同,果然,韓勇繼續說道:“而另一個牧羊人看到羊生病,他請來獸醫看了後,知道羊的病不輕,於是,他果斷將這些羊殺了,賤賣了一些錢回來,然後,他重新購買了羊羔,重新飼養。到了年底,羊羔長成了,他賣了羊,扣除前面的損失,他還是賺到了錢。孫夫人,你認爲誰做得對?”
廖夫人聽明白了他的比喻,問道:“表面看是後面的牧羊人做得對,可你別忘了,要是他新買的羊羔生病,他的損失要比第一個牧民大!”
“確實如此,但後面這個牧民有了第一次的教訓,他會更爲細心的照料新買的羊羔,減少得病的可能。而且,前一個牧民除非不養羊,否則他還是要買新羊羔的,除了損失外,最重要的,是他耽擱了時間,廖夫人,他很有可能再也趕不上後面的牧羊人!”
這個纔是最重要的,時間耽誤不起!孫夫人沉思了下問道:“生病的羊我知道,這新羊羔是什麼,是你嗎?”
韓勇搖頭:“不是,我更希望是牧羊人。”
孫夫人猛然瞳孔劇烈收縮:“你的意思是他們?”
“是的,就是他們。重慶這幫人”
“爲什麼?你就真的認爲生病的羊已經無藥可救了?”
韓勇沉默了一會,輕聲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夫人,這羊天生就沒長好,在母羊胎裏就一堆病,勉強長這麼大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品行不好,貪婪好喫,只要能喫飽肚子,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喫,而新羊羔至少現在還沒要命的病,看護好了,更有機會。”
孫夫人輕嘆一聲,“你是要學後面那個牧羊人,想要殺了羊,可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夫人,我說我想做牧羊人,可沒說一定要做後面那個。”
孫夫人疑惑了:“那你的意思是?”
“我會先選擇折中的法子,不殺羊,購買新的羊羔,一邊小心呵護這新羊羔,一邊試着治一治,至少給次機會,也許看到新羊羔,這病羊自己想要好呢?”
“可新羊羔和病羊不一定願意待在一起,說不定都想找機會要了對方的命呢?”
“那就要看牧羊人的本事了,孫夫人,您說是不是?我想當牧羊人,但我一個人做不到,因此,我願意支持孫夫人來做牧羊人。”
孫夫人也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道:“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打得這個主意,我很好奇,這麼做你沒好處。”
韓勇笑了笑:“其實看着羊長大長壯也是一種享受,敢問孫夫人,先總理可曾想過好處,夫人來羊城,可曾想過好處?”
“可你和我們不一樣。”
“夫人是想說我年輕還是我辛苦建立了現在的贛州丟了可惜?其實,人一死啥都沒了,而也就是因爲我年輕,更不可能去做別人想象的事情,說一句大義上的話,我可不想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這話把孫夫人逗笑了,她心裏有了一個念頭,正如韓勇所說的,那就由不得他了,以自己的名望,應該很容易把他弄成羊羔。
“韓勇,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爲何會看重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韓勇擡眼看着天花板好一會,才說道:“應該說,我的想法也是慢慢形成的,首先,我也仔細瞭解了他們的主張,不得不說,他們提出的一些東西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這便是民心的基礎,這也是十多年來,他們始終能夠存在的原因,我一開始的想法是不能讓他們成爲我的對手,那合作是必然的,到後來,一些事情讓我有了更深的想法。”
“什麼事情?”孫夫人問道。
“從我朱涇村開始,我們始終無法和重慶那位達成共識,雖然沒什麼大事,但始終不能不相互防範。”
孫夫人笑了:“恐怕不止是防範吧?”
韓勇點頭:“夫人知道便好,由此產生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夫人知道麼?”
孫夫人搖頭。
“那就是他可以隨時和我開打,而我卻不能,他打我是天經地義的,我打他便是作亂犯上。”
“也倒是啊,到底是什麼事呢?”袁輯貞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駐地,杜心雨看到小蔣屋子黑的,以爲他睡下了,回到自己屋子,也沒開燈,合衣躺在牀上,良久,輕聲道:“我該怎麼辦?”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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