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血染大地
當他睜眼看到衛生員被眼淚劃出的白一道黑一道的姣好面容時,他咬了咬牙嘶吼着喊道:“哭什麼哭。看着我幹什麼,快開炮啊!張麗麗……趕緊去擡炮彈!”他一邊說的牙齒一邊深深咬齧着,鼻腔裏傳出低沉的喘息聲
衛生員一邊哭一邊抱起一枚穿甲炮彈,莫小松則是打開炮栓,上膛,關上炮栓!
一看到炮彈裝填完畢,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下士立刻精神了起來,不用人攙扶他就爭扎着趴到了瞄準器前,手臂有力的轉動手輪,高聲道:“目標……887公尺,準備……放!”
隨着下士的喊聲,莫小松用力一拉火繩。卻發現火炮並沒有象剛纔那般噴出怒火,他再仔細一看,原來炮身被炸壞了,駐退機被炸出了一個窟窿。暗黃色的潤滑液隨着炮身的轉動流得滿地都是。
“混蛋,你爲什麼不開炮?”看到火炮沒有打響,下士勃然大怒瞪着莫小松。
“你自己看!”莫小松無力的指着地上流了一地的潤滑油。
下士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炸壞的駐退機,當他的手指觸摸到了地上的潤滑油時,彷彿彷彿觸電般哆嗦起來。他呆呆的愣住了一會,突然像個孩子般痛哭起來,摟着那門被炸壞的戰防炮哭得是那麼的傷心。
正在這時,後面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有些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在後面高聲響了起來:“團部有令,所有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線!聽到沒有,趕緊撤到後面去重新組織防線!”
聽到這個命令,衆人不禁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撤到第二道防線了。莫小松扭頭看了看周圍,第一道防線大部分的表面陣地早已被敵人徹底轟平。再不撤退,他們就真的只能在這裏等死了。
衛生員低聲對死死摟着火炮不放手的下士說道:“劉班長……老劉……撤退了!”
下士一動不動的繼續伏在炮身上。
“老劉……你醒醒……老劉,快起來啊!”衛生員抱着身子已經開始變冷的下士大聲哭了起來,瘋狂的搖着他的身體試圖喚醒這位戰死在炮位上的下士班長。
不知什麼時候莫小松的眼淚也流了出來,他努力的擡起頭不讓周圍的人看到他噗噗落下的淚水。
“老劉……你醒來啊……你繼續開炮,我去幫你搬運炮彈!”衛生員一邊訴說一邊陶陶大哭起來,清脆而帶着尖銳的哭聲響徹了炮兵陣地。
黑暗中,一名軍官走到他們身後大聲喊道:“這裏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不服從命令撤退?”
聽到來人熟悉的聲音,莫小松不禁低聲叫道:“賈連長?是你嗎?”
來人正是三連連長賈世茂。聽到莫小松的聲音後他走了過來,看了看莫小松後又看了看戰死在炮位聲的下士班長,他嘆了口氣,拍了拍莫小松的肩膀輕聲道:“抓緊時間。團部命令所有人都撤到第二道陣地上。馬上撤退,鬼子很快就會上來了!”
說完後,賈世茂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這時,炮聲也開始洗漱了下來,莫小松知道日軍很快就要發動進攻了。
看着依舊緊緊趴在炮位上卻永遠不會再醒來的那位炮兵下士,莫小松暗道:“永別了……兄弟!”
兩分鐘後。莫小松帶着一班最後剩下的三名士兵攙扶着那位腳步踉蹌的衛生員撤離了這個他們堅守了兩天的陣地,在他們撤離的時候,天色已經露出了一絲橘紅色的白肚……
天色終於大亮了,踩着已經沒到了腳珂的浮土,北田南少將在十多名衛兵和官佐的陪同下登上了黃花嶺的第一道陣地,看着一斤被炮火夷平的塹壕,北田南幾度無語。
看到北田南好像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第156聯隊長奧山風太恭聲道:“恭喜旅團長閣下,在您的英明指揮下,我們終於拿下支那人的這道陣地了,只要再加把勁將後面那座陣地拿下,黃花嶺就正式被我們拿下了!”
北田南並沒有因爲奧山風太的馬屁而顯得高興,而是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反問道:“奧山君,到現在爲之你們聯隊還剩下多少人?”
奧山風太愣了一下,纔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我們聯隊現在還能作戰的勇士現在只有兩千二百多人。”
“嗯!”北田南點點頭:“也就是說你的聯隊傷亡了近半,是這樣嗎?”
“是的!”奧山風太臉色已經變成紫色,羞愧得幾乎擡不起頭來,一個步兵聯隊的標準人數是3870人,現在只有兩千二百多人能夠作戰,說他們聯隊戰鬥力已經喪失近半確實不是假話。
北田南淡淡的說道:“經過一夜的激戰,第六戰車聯隊八十多輛戰車現在還能繼續作戰的已經只有不到三十輛,如果我現在將這些戰車交給你繼續指揮,你能在中午前將支那人的第二道防線拿下來嗎?”
奧山風太不說話了,第六戰車聯隊昨晚的損失堪稱巨大,損失了大半的戰車,幾乎喪失了繼續作戰的能力,如果再打下去的話恐怕第六戰車聯隊就要在從日軍的建制裏消失了。
可他依舊有些不甘心的說道:“旅團長閣下,雖然我們損失慘重,可支那人的損失也不會比我們好到哪去,只要我們繼續發動強有力的攻擊,想必拿下第二道防線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看着遠處那更高的第二道防線,北田南長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們換個思路,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即便是我們今天能拿下第二道防線,可支那人有句俗話說得好,強弩之末不足以穿魯縞,我們還有餘力狂奔數十公里,解救困在金華的一零三師團和八十二旅團嗎?”
聽到這裏,衆沉默了……
天色已經大亮,初升的陽光將整座山谷照得格外清晰,在陽光的照耀下,黃花嶺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
莫小松靠在靠在塹壕旁,通過瞭望孔看着山坡下出現的渺小的人影,臉上並未露出任何不安的神情,他旁邊的幾名士兵也同樣如此,經過幾天的血戰,即便是最膽小的菜鳥也都蛻變成了見慣了生死的勇士。
戰壕裏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很快一根香菸出現在他眼前,向弈航的聲音隨即在他身後響起,“怎麼不去睡覺,跑到這裏來幹嘛?”
“沒什麼,睡不着”莫小松接過香菸放進嘴裏,隨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火柴將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後,讓煙在肺部轉了一圈這才從嘴裏吐了出來,整個人發出了一聲舒服的**聲。
向弈航靠在一旁的塹壕旁,看着山腳下忙碌的日軍,隨後問道:“你們班現在還有多少人?”
莫小松隨口道:“除了在後面的衛生隊躺着的三名兄弟,包括我在內還能打槍的只有四個。”
向弈航不說話了,良久才苦笑道:“這次打得可真慘,我們營現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打完這場仗後部隊又得補充進來一大批新兵。”
莫小松卻是滿不在乎的笑道:“排長你往日裏不是常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嗎,今天怎麼反倒感慨起來了。”
向弈航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比我還看得開,倒是一個天生當兵的料!”
莫小松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兩天我看到過的死人比這輩子看過的都多,看得都麻木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你啊!”向弈航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嘆了一聲轉身沿着塹壕向不遠處的陣地繼續走去。
莫小松又在工事裏呆了一會,手指將菸屁股往前面一彈,又朝山坡下出現的日軍看了一眼,這才走進了身後的坑道里。
這裏說是坑道,其實不過是一個只有三四米長防炮洞,由於時間很緊。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此時坑道里躺着三名士兵,他們正在呼呼大睡着,經過幾天激烈的戰鬥,所有人的體力都極度疲勞。所有的士兵都在抓緊一切時間休息。
莫小松靠在牆壁上閉上了眼睛很快進入了夢想,不知多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嘯聲,隨後一聲劇烈的爆炸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對於軍人來說槍聲就是命令,更何況是爆炸聲呢。爆炸聲響起後。原本正橫七豎八睡得死死的士兵們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包括莫小松在內的所有士兵幾乎是跳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槍支朝着洞口外跑。
當他們衝出坑道進入陣地後,發現山坡下出現了數十輛戰車,上千名日軍士兵在戰車的掩護小又開始朝山坡衝了上來。
“快……把機槍架起來!”
莫小松指揮着兩名士兵他們班也是全排唯一剩下的一挺mg34機槍架設了起來,很快一道道密集的金屬彈雨就朝着山坡下的日軍掃射過去,將數十名在兩輛九五式強行戰車掩護小正往山坡上衝的日軍士兵打得人仰馬翻。
第二十三混成旅團跟561團交手也有好幾天了,在這些天裏,日軍的傷亡人數當中至少有百分之四十都是由這款機槍造成的,而且這款機槍極其歹毒。由於它的射速太快,射手每次扣動一下扳機的短點射,就可以射出12到15發子彈,如果哪一位不幸的日軍士兵被mg34擊中,那麼他一瞬間就會中彈數發,活命的可能微乎其微。而最讓日軍士兵感到髮指的是這款機槍還對射手做了保護措施,由於有了潛射裝備,mg34的機槍手可以不必露頭縮在掩體下面通過潛射裝備觀察前方的動靜從而進行掃射,因而通常情況下日軍想要殺死mg34的機槍手只能依靠火炮或擲彈筒對其進行轟擊。
看着山坡下的日軍在機槍的掃射下狼狽躲避的樣子,莫小松心裏有着說不出的痛快。趁着日軍沒有主意到他,他趕緊用手裏的g43步槍朝山坡下射擊,一個彈匣的子彈打光後,山坡下的日軍也留下了兩具屍體。剩下的日軍要麼縮到了戰車的後面要麼躲到了掩體裏。
莫小松滿意的換了一個彈夾,當他看到那兩名殺得興起的機槍手還在射擊時,隨即小跑了過去大聲道:“轉移陣地……馬上轉移陣地!”
莫小松的提醒很及時,當這兩名機槍手剛離開這個掩體,兩枚坦克炮便先後擊中了這個掩體。
“操……太險了……”看着被炸塌的掩體,不遠處的莫小松擦了把冷眼。當他將目光看向山坡下時,就看到一輛九五式中型戰車和一輛八九式輕型戰車正將炮口對準了這裏,炮口處還冒着屢屢青煙。看到這裏,莫小松就很是無奈,他們連的戰防炮在昨晚的戰鬥力損失殆盡,根本沒有多餘的反坦克武器,如果不能解決掉日軍的戰車和火炮,第二道防線恐怕也很難保住。
和莫小松有着相同心情的還有團長黃建.國,此時的黃建.國心裏也在後悔不已,如果不是他爲了輕裝前進,把團屬的防空連留在金華,有十二門博福斯20毫米高炮在手,山坡下的那些日本薄皮戰車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裏,可現在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戰車大搖大擺的杵在山坡下往第二道防線開炮。
看着西面的天空,黃建.國心裏只能默默祈禱自家的軍座不要忘了自己。
不得不說,黃建.國的祈禱或許真的有用,正當天色大亮後不久,天空中就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隨着轟鳴聲越來越大,二十多個小黑點就從雲層裏鑽了出來。
飛機的出現使得正在拼命的雙方都停止了交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從雲層中鑽出來的飛機。所有人都明白這些飛機將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這場戰鬥的走向。
很快,雲層上空的飛機就降低了高度,開始在戰場上空盤旋起來,而此時地面上的交戰雙方已經看清了盤旋在他們頭頂上空的那些飛機,561團的士兵們心情立刻就一沉,那些飛機的翅膀上那一大團紅色的藥膏旗是那麼的刺眼。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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