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除去毒刺
一連過了幾天，於明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馬如龍和老黃也早就從醫院出去靜養，這天馬如龍派人來傳信說他那邊已經全部準備妥當。可以隨時動手。
於明得信後立即跟馬如龍約定好動手的時間，他好安排人接應，很快一個電話打到了法租界法捕房總督察柯蒂斯的辦公室。
“我是柯蒂斯！”法國胖子接起電話說了一句。
於明在電話那邊說了一句：“明天上午集合你手下的巡捕，到時候在辦公室裏等我的電話！”
電話到這裏就掛斷了，柯蒂斯這纔想起這個聲音是於明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頭，心想於明那惡棍到底要做什麼？難不能讓他集合巡捕準備跟別人火拼不成？不像啊！哪有巡捕房跟幫會人士火拼的道理？
雖然不知道於明到底要幹什麼，但是柯蒂斯卻不敢不聽於明的話，他打了一個電話下去，讓下面帶槍的巡捕明天都不得請假，全部在巡捕房集合。
張小林今天起了個大早，這段時間他一直睡不好，就是在擔心於明會找人來殺他，他雖然跟於明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於明的所作所爲讓他知道於明不是一個有仇不報的人。
自從上次他派了兩百多人去殺於明沒有成功，而且那兩百多人有一大半人投降被抓，於明不用查就知道是他張小林做的，他張小林能不害怕嗎？他可是知道於明這愣頭青絕對是個無法無天的主，惹怒了於明，就得承受於明的瘋狂報復，因此他這段時間都窩在家裏，並派人嚴密保護他的地盤，以免被於明殺進來。
他現在把李世勳恨的要死，如果不是李世勳蠱惑他，他怎麼可能去招惹於明那頭猛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想辦法自保，好在他的地盤都在日佔區，在法租界只有一條街是他的地盤，而他的公館就在這一條街上。
張小林從房裏出來後，院子裏的保鏢就多了起來，爲了防止被刺殺，只要張小林從房裏出來，保鏢就要增加一倍。
張小林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四個貼身保鏢保護，而且那四個保鏢功夫和槍法都非常出色，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
昨天晚上詹森已經得到馬如龍傳來的命令，命令是張小林的管家傳過來的，必須在上午十一點之前成功幹掉張小林，怎麼樣殺他呢？詹森着實費了一番腦筋，腦細胞也死了無數個。
在這些保鏢面前拔槍純屬找死的行爲，也許不等把槍拔出來，保鏢們就已經將張小林保護在中間，然後等待他的就是無數子彈射過來把他打成馬蜂窩。
必須要想辦法把保鏢們的注意力轉移，怎麼樣轉移保鏢們的注意力？詹森在前幾天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從手槍的彈夾裏取下幾顆子彈，然後拔去彈頭把彈殼中的火藥倒在一片枯黃的樹葉上，隨後又裝做在院子裏活動身體的樣子，在繫鞋帶的時候將那樹葉包裹的火藥放在院子裏的圍牆根上，現在是秋天了，樹葉開始變黃落下，牆根下有一層厚厚的樹葉。
早上管家老孔出去的時候，詹森對他低聲說，張小林起來後過半個小時就是行動時間，管家老孔記住了，並將這一消息傳達給了馬如龍，馬如龍很快將這個消息又傳達給於明。
大約八點鐘，張小林就起來了，洗漱之後他開始在院子裏活動，這時太陽已經升高，氣溫也開始升高，此時詹森正側對着太陽光站着，而他背被後腰的手中握着一隻放大鏡。
放大鏡這玩意只有看很小的字的時候才用得着，早在前幾天他就讓管家幫他搞了這個差事，張小林每天早上喫完早飯都要看一會報紙，報紙上的字太小，張小林要藉助放大鏡才能看得見，詹森在管家的安排下接了這個差事，只要張小林看報紙，他馬上將放大鏡遞過去。
現在他站的這個位置是經過精心計算的，站在這個位置，太陽光照射在他背後的放大鏡上，太陽光線最後的焦距就落在牆根下的火藥上。
張小林正給鳥籠子的鳥兒餵食，突然一道耀眼的光亮閃現，那光亮五顏六色，還發出輕微的噼裏啪啦聲音，一道煙霧在牆根升起，接着地上枯黃的落葉被點燃，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太陽光線通過放大鏡聚焦之後溫度升高，點燃了火藥，火藥又讓厚厚的落葉冒出濃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保鏢們高度緊張全部拔出了槍枝，張小林身邊的四個保鏢則將他緊緊地圍在中間。
詹森悄悄退到房檐下一根石柱後面，這時保鏢們都只看着牆根處，在張小林示意其中一個保鏢過去查看情況。
這時詹森擡起槍口就向張小林的後腦勺連開兩槍，“啪啪”，張小林頭上兩道血箭飛射出來，身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看見張小林倒下之後，詹森立即退到了石柱後面，張小林身邊一個貼身保鏢轉過身來看見詹森閃到石柱後面，大怒道：“是鄭林（詹森的化名，前文提到過）這王八蛋開的槍！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給我打死他！”
“啪啪啪啪……”
保鏢們全部向詹森開槍，子彈全部打在石柱上，石頭的碎屑到處亂飛，沒幾下石柱上到處都是被子彈打的坑坑窪窪。
因爲早就計劃好了，詹森躲在石柱後面大叫道：“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
現在張小林已經死了，就算打死了詹森，也沒有人給保鏢們發錢，而且保鏢們都不知道這鄭林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殺張小林，因此在詹森喊投降之後都停止了開槍。
“我投降！千萬別開槍！我現在把槍扔出來！”詹森說着就將手槍扔在了空地上，保鏢們隨即一擁而上將詹森抓了起來，又有保鏢找來一根繩子把詹森捆得結結實實。
這些保鏢當中不乏日本人安插監視張小林的人，有兩個人看見張小林被殺，詹森又被抓了之後，立即退開跑去聯繫日本人了。
可就在這時，嗚嗚的警笛聲響起，三輛法捕房的警車停在了張公館門口，大批的巡捕從車上跳下來衝進了張公館。
柯蒂斯一馬當先地走到院子中間大聲喝問：“怎麼回事？爲什麼打槍？噢，上帝啊，張竟然死了？誰幹的？是他嗎？”說着便用手指着詹森。
保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下怎麼辦？說不是？那爲什麼綁着詹森？說是？那詹森肯定會被法捕房帶走。
柯蒂斯可不管保鏢們有什麼想法，立即大手一揮：“給我把這個殺人犯抓起來！”
巡捕們一擁而上，分開保鏢們將詹森抓住帶到了車上帶回了巡捕房，接下來就是按照正常的謀殺案件辦理了，柯蒂斯立即讓人去巡捕房叫法醫和刑偵專家來現場取證，又讓巡捕給現場的保鏢們錄口供。
押送詹森回法捕房的一共有四個巡捕，他們哪知道詹森是軍統特工，只當是普通的殺人犯，一根小小的麻繩怎麼能捆得住詹森這種受過特別訓練的軍統特工，麻繩很快被他袖口落下的一枚刀片割斷。
麻繩被割斷之後，詹森不動聲色地將纏繞在手臂上的麻繩鬆開，就在這時，車身一陣顛簸，詹森趁勢而起，抓住身邊兩個巡捕的脖子讓他們兩人的腦袋互相撞擊。在另外兩個巡捕反應過來時，擡腿就給他們一人一腳。
四個巡捕就這樣被他打暈了，他迅速從其中一個巡捕的腰間取下鑰匙打開了車門，然後跳下車在大街上打了幾個滾，最後消失在巷子裏，開車的司機直到車子開到法捕房停車後才發現殺人犯鄭林跑了，而且打暈了四個押解他的巡捕。
當柯蒂斯得知殺人犯竟然跑了的時候，雷霆大怒，兇殺現場也不管了，直接帶着法捕房的一干人等撤走。隨後在法租界發文通緝殺人犯鄭林。
而得知張小林被保鏢鄭林所殺的日本人津田靜枝正趕往法租界法捕房索要殺人犯。作爲張小林的後臺，津田靜枝必須做個姿態出來，否則那些投靠日本人的漢奸們豈不心寒？
其實津田靜枝也知道去法捕房要人根本沒有可能，法租界不比公共租界。日本人可以在公共租界自由活動。當然除了軍隊之外。但是在法租界就不行，因爲法租界只屬於法國人管轄，與日本人無關。但津田靜枝不得不做出了樣子，這樣也有作秀的意思在裏面，具有一定的政治意義，至於法國人會不會買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果然，到了法捕房後，津田靜枝被告知殺人犯在押解到法捕房的過程中打傷了四個巡捕逃脫，柯蒂斯還說如果殺人犯鄭林逃到日佔區被抓住，請津田靜枝一定要引渡給法租界，法捕房將感激不盡，津田靜枝聽了柯蒂斯的話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但沒有打到人，還差把自己逼成內傷。
在十里洋場呼風喚雨幾十年的上海灘一代梟雄張小林就這樣被他的保鏢鄭林殺了，外界只知道他是被保鏢殺死的，卻並不知道這個保鏢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有幾家報紙的報道雖然表示疑慮，但苦於沒有證據，只能草草作罷。
張小林的死，給上海灘那些投靠了日本人的漢奸們一聲驚天悶雷，這其中最爲恐懼地要屬李世勳，串通張小林刺殺東方霸的人是他，現在張小林死了，李世勳理所當然地認爲是於明派人殺了張小林，至於爲什麼是保鏢殺的，他認爲是東方霸收買了張小林的保鏢。
自此，李世勳對於明格外忌憚，但他的工作又不能不進行，日本人天天逼他，讓他拿出一成績出來，可是如果於明的青幫從中作梗，他根本毫無作爲可言，軍統和中統可以肆無忌憚的活動。
現階段七十六號根本沒有把地下黨上海地下組織作爲主要打擊對象，他們主要打擊對象是軍統和中統，直到1939年年底和1940年年初，雙方相互派人暗殺，殺到雙方都精疲力竭爲止，纔有默契的互相停止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暗殺大戰，並轉入暗中鬥智，此後七十六號纔將主要的矛頭對準地下黨上海地下組織，在此之前如果有地下黨的人落在他們手裏，他們也不會手軟。
爲了展開工作，李世勳覺得有必要跟於明搞好關係，雖然不一定要於明支持他，但至少也要讓於明不從中作梗、兩不相幫，如果於明能夠做到兩不相幫，他自認爲他不會輸給軍統和中統。
出於此考慮，李世勳馬上準備了一份貴重的禮物送給了於明，並約於明在百樂門見面。
正在同曉彤逗笑的於明，看見黑豹帶來的李世勳的禮物，挑了挑眉毛，伸手指着椅子示意黑豹坐下，然後問道：“你說這李世勳是什麼意思？我搶了他師傅季雲清的地盤，現在張小林也死了，我們也搶了張小林的地盤，李世勳想胡牌，而我們總是截胡，按理說李世勳應該恨我入骨纔對啊，爲什麼還給我送禮？難道他又想上演一場刺殺的把戲？想鹹魚翻身不成？”
黑豹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時曉彤端來兩杯茶給他面前放了一杯，他急忙站起來說：“多謝大嫂！”
一聲“大嫂”把曉彤羞得撒腿就跑掉了，黑豹還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得罪了那位未來的大嫂。
於明擺了擺手說：“不用管她，我們說我們的，你是個什麼意見？”
黑豹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這次李世勳不像是要刺殺，可能是想跟大哥和解，大哥跟他並沒有生死大仇，搶地盤這在道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一個政治人物應該不會計較這一，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是想大哥能做他的靠山，這樣他纔能有本錢跟軍統和中統對抗，實在不行也必須要讓大哥兩不相幫，他雖然得不到大哥的支持，但是軍統和中統也得不到大哥的支持，他有日本人的支持就不用怕軍統和中統了！”
不得不說黑豹將李世勳的想法猜的**不離十，李世勳就是這樣的想法，於明抱着胳膊摸着下巴上的鬍渣在客廳裏慢慢走着，思考着，反問道：“那你認爲我應該怎麼做呢？”
黑豹站起來搖頭道：“怎麼決定是大哥的事情，我可不能代替大哥的想法，不過我覺得吧，我們不是政治勢力，對我們來說，軍統和七十六號的爭鬥已經上升到明面的程度了，我們一個幫派插手進去算什麼事情？我們是要打日本人，而我們大可暗中進行，不必要名目張膽的跟日本人作對！”
於明皺眉道：“實際上日本人已經把我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了啊！就算我們不名目張膽的打日本人，日本人還是會對付我啊！”
“大哥，這個是不同的，如果我們名目張膽的扯旗跟日本人幹戰，日本人會把我們視爲一股敵人，如同軍統一般，但是我們不這麼做，他們只會認爲大哥的存在妨礙他們的統治，我們在他們眼裏最多也只是一個幫派，但是明着扯旗幹戰，這在意義上就完全不同了，日本人必定下死力氣對付我們！”
於明瞭頭：“有道理！這就是明着裝好人，背後打悶棍的好處！那好吧，你去安排一下，告訴李世勳，見面的地改變一下，在百樂門人多眼雜，如果他有膽量就到馬歇爾教堂見面！”
“好的，我這就去通知他的人！”黑豹說着便向外面走去。
於明又突然叫住宗翰：“等等，黑豹，你說我這祕密與李世勳會面，如果被軍統馬如龍和地下黨的老黃知道了，會不會引起他們的誤會？”
聽於明這麼一說，黑豹也覺得這件事情太過敏感，如果馬如龍和老黃他們不知道具體情況很有可能會誤會於明被李世勳拉攏了，“呃，老大，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們考慮欠佳，與李世勳見面的事情還是再斟酌一二吧？否則引起國地下兩黨的誤會就麻煩了！”
這件事情還真不是鬧着玩的，馬如龍和老黃了解於明的爲人，如果他們得到於明與李世勳會面的消息，他們可能會先找於明求證，但是如果這件事情是李世勳的陰謀，李世勳將兩人祕密會面的消息捅出來，並大肆宣傳，就算馬如龍和曲人傑兩人相信老黃也沒用了，人言可畏啊！
黑豹也驚出一聲冷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心有餘悸地說道：“老大，李世勳的老狐狸真不是省油的燈，跟他這種政客打交道還是小心爲妙，如果真被他將你們祕密會面的消息捅上報紙，後果不堪設想啊！與他見面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於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思索了一會，吩咐道：“這樣，你傳話過去，就說見面不必了，你李世勳與軍統，我兩不相幫，我們只是一個幫會組織，你們政治勢力之間的鬥爭與我無關，但你七十六號如果打我青幫的主意，讓我們做不成生意，讓我的兄弟們沒飯喫，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總之一句話，別惹我！另外，你約一下馬如龍和老黃，就說我要見他們”。
“好，我馬上去安排！”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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