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死戰不退
楊錚定睛看去，只見前方大約五百米外，黑壓壓的鬼子步兵已經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蓋從戰壕中衝出來。
在步兵的前面，至少十輛坦克一字排開。
履帶滾滾向前，坦克主炮時不時的發炮。
隆隆的炮聲中，數以百計的鬼子步兵氣勢洶洶的向着國軍防禦陣地猛撲過來。
楊錚深吸了口渾濁的空氣，將勃郎寧手槍的槍機拉開，聲嘶力竭的長嗥起來：“全體都有，準備戰鬥！”
下一霎那，國軍防防禦陣地便從沉睡中“甦醒”過來。
一個個華夏士兵抖去身上的灰塵，起身趴倒戰壕的一側，一支支的伽蘭德步槍、一挺挺的勃朗寧輕機槍，一門門的迫擊炮陸續架起來，還有火箭筒。
說到火力，緬甸戰區的四個集團軍40個師，也已經鳥槍換炮。
空軍力量以及炮兵火力上，仍舊比不上日軍，但在輕武器方面，緬甸戰區的國軍已經明顯超過了日軍。
鬼子空軍以及炮兵的轟炸，的確是給國軍造成了重創，但是單純憑藉炮兵或者空軍就想徹底打垮國軍，卻是癡心妄想。
許多傷員僅只是稍加包紮，便毫不猶豫的投入到戰鬥。
楊錚右手微揚，槍口對天，靜靜的等待着鬼子的靠近。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明明只過了片刻，但在楊錚的感覺中卻就跟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鬼子兵迫近到了一百米以內。
“打！”楊錚毫不猶豫扣下手槍扳機。
一聲清脆的槍聲瞬間驚碎國軍的陣地。
下一霎那，楊錚所在連隊剩下的五十多名官兵便同時扣下扳機。
“噠噠噠……”密集的火力從各個散兵坑、各條戰壕噴薄而出，頃刻之間就交織成了一張綿密的火網。
百米開外，鬼子紛紛彎腰，躲到坦克後面。
“噹噹噹！”密集的子彈就像冰雹般打在鬼子坦克的正面裝甲上，彈開。
鬼子裝備的雖然僅僅只是九五式輕型坦克，但是其正面裝甲仍舊足以抵擋7.92mm口徑毛瑟彈的射擊。
國軍的火力很猛，但鬼子的傷亡寥寥無幾。
但是，這樣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僅僅過了幾秒鐘，兩道耀眼的火舌便從國軍的陣地上呼嘯而出。
那是兩發火箭.彈，出膛之後，拖着兩道長長的尾焰，以肉眼可見的軌跡飛向前方百米開外的兩輛九五式坦克。
大約一秒鐘之後，正中目標。
“轟！轟！”只聽得兩聲巨響。
一字排開的十幾輛鬼子坦克中，其中的兩輛便已經綻放爲兩團巨大的火球。
其中一輛坦克的炮塔頂蓋掀開，一個鬼子倉皇爬出來，卻被火焰燒個正着，頃刻間就化爲了一個火人，倒在地上掙扎哀嚎。
不過剩下的坦克並未受到影響。
“嗵！嗵！嗵嗵！”四輛坦克的37mm的主炮同時開火。
楊錚急回頭看時，便看到右前方的一處火箭陣地已經騰起數團巨大的煙塵。
只看這爆炸烈度，楊錚就知道，隱蔽在那個射擊點的第一火箭組肯定完了。
“可惡！”楊錚恨恨的錘了一拳，又道，“命令第二火箭組，打掉右翼坦克！”
跟在楊錚身後的傳令兵便立刻舉起紅旗，對着左前方的第二火箭組打出旗語。
又是嗵嗵的兩聲，前方百米外，右側的兩輛九五式坦克也被打爆，起火燃燒。
但是鬼子的報復也是接踵而至，至少五輛九五式的主炮同時開火，第二火箭組的四名火箭手根本來不及轉移，就遭到射殺。
裝備的兩具90mm火箭筒也遭到徹底摧毀。
楊錚連只裝備了四具火箭筒，這下全沒了。
但是楊錚並沒有一絲的慌亂，厲聲大喝道：“爆破手！”
一名老兵便立刻從戰壕跳起，抱着炸藥包快速往前衝。
“掩護！”楊錚一聲大吼，舉起一挺湯姆森衝鋒.槍率先開火。
全連所有的輕重機槍、步槍還有衝鋒.槍便同一時間猛烈開火，密集的彈雨頃刻間暴雨般掃向前方的鬼子還有坦克。
鬼子坦克完全被國軍的迅猛火力所吸引，利用機槍進行反制。
尾隨在坦克身後的鬼子步兵卻沒有上當，將槍口對準爆破手。
一陣密集的槍聲響過，爆破手應聲倒地，掙扎了兩下之後再沒有動靜。
就在楊錚無計可施時，耳畔忽然聽到咻咻的兩聲尖嘯，再定睛往前看，卻看到其中一輛鬼子坦克已經完全被打爆，連炮塔都被掀飛。
一看這殺傷效果，楊錚就知道準是師屬炮營的57mm戰防炮！
57mm口徑戰防炮，簡直就是坦克的剋星，一打一個準，而且射程遠，不像火箭筒必須抵近到一百米以內纔行，很容易遭到鬼子反殺。
師屬炮兵營的加入，戰場形勢瞬間就逆轉。
“轟轟轟……”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鬼子坦克一輛接着一輛被打爆。
轉眼之間，前方的十幾輛鬼子坦克就只剩下寥寥數輛，而且開始猶豫。
“打得好！”楊錚卻是興奮的大叫起來，然後話音未落，頭頂忽然間又響起炮彈的掠空聲，又長又遠。
“狗日的，鬼子炮兵！”
話音未落，掠空飛行的炮彈就已經落下。
下一霎那，隱蔽在右後方兩公里外的炮兵陣地上便騰起一團團的煙塵。
這還沒完，緊接着前方空中又響起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旋即十幾架機翼下塗着膏藥圖案的零式戰鬥機從雲層中鑽出來，猛撲而下。
“狗日的！”楊錚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嚎，這仗怎麼打？
但是再艱難、再絕望也要打，明知道是死，也還是要打！
彎腰從戰壕中撿起一挺M1918A2班用機槍，再插上彈夾，楊錚就抱着機槍對着天空俯衝而下的零式戰鬥機猛烈開火。
“小鬼子，我日你姥姥！”
一邊開火，楊錚一邊絕望的大聲怒吼。
連裏剩下的官兵也顧不上前方的鬼子，紛紛舉槍對天射擊。
遺憾的是，鬼子飛行員的飛行技術已經十分高超，總能輕鬆躲過。
轉眼之間，十幾架零式戰鬥機就已經俯衝了下來，機槍火力全開，瞬間就在陣地上拉出一條條煙塵帶。
俯衝掃射，國軍就是想躲都找不着地。
轉眼之間，一個個國軍便倒在血泊中。
一直到鬼子步兵突入國軍防禦陣地，爲免誤傷自己人，反覆俯衝掃射的十幾架零式戰鬥機才終於拉起，振振翅膀消失在天空中。
從始至終，國軍就沒打下一架飛機。
反觀國軍，卻是躺滿了一地的屍體！
必須承認，鬼子飛行員的素養真的已經到了一定高度！
鬼子空軍的零式戰鬥機雖然飛走了，但是鬼子步兵也已經突入國軍的防禦陣地。
根本來不及喘息，楊錚就率領最後剩下的二十來個兵，與小鬼子展開了白刃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於伙食有了保障，訓練水平也跟上來，所以此時的川軍，早已經不是當初剛出川抗戰時的那支叫化子部隊了。
長時間的伙食充足，使得川軍的體魄有了極大的提升。
長時間的刺殺訓練，也使得川軍的拼刺水平有了提升。
所以在白刃戰當中，這些四川兵完全不落下風，甚至還隱隱佔據上風，儘管突入陣地的鬼子至少有四十好幾個，幾乎是川軍的兩倍！
“叭！”楊錚擡手一槍，打爆對面一個鬼子曹長的面門。
冰冷的殺機忽然從身後襲擊，楊錚不假思索的猛一側身。
幾乎是在楊錚側過身的同時，一把鋒刺的軍刀幾乎是擦着他腋下刺過。
從背後偷襲他的是鬼子的一個少尉，一刀刺空，鬼子少尉便立刻收腳後退半步，擺出防禦的態勢，這是個謹慎而又狡猾的鬼子。
但是楊錚根本懶得跟他拼什麼刺刀，擡手又是叭的一槍。
鬼子少尉的面門立刻綻開一朵血花，直挺挺的往後倒下。
直到倒地，鬼子少尉都在鬱悶的想，八嘎牙魯，卑賤的支那人！無恥！
連開三槍，連續射殺三個鬼子，楊錚正準備開第四槍時，右手手腕突然一麻，勃郎寧手槍便立刻落地。
急定睛看，卻是一個鬼子偷襲得手，一槍托砸在他手腕。
這一下骨頭應該沒傷着，但是很疼，楊錚眼淚都流出來。
但是鬼子可不會因爲他喫疼就留手，在偷襲得手之後反手又是一槍托掄過來，砸向楊錚的面門。
這一下鬼子用足了全力，要是砸中，估計腦袋都能砸碎。
生死關頭，楊錚一矮身，三八大蓋幾乎擦着他頭頂掠過。
在矮身的同時，楊錚就已經用左手起出腰間刺刀，然後一個箭步再接着出刀，惡狠狠刺向鬼子的心口要害。
鬼子躲閃不及，正中心口。
只聽噗的一聲，鬼子便立刻軟癱在地。
楊錚抽刀在手，背後忽然間捱了一腳，當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然後一個矮壯的鬼子便已經高高躍起，拿身體當成武器向着楊錚重重的砸下來。
生死一發之際，楊錚很隱蔽的一翻腕，將刺刀置於自己的腹部，鬼子猝不及防，在撲到在楊錚身上的同時，腹部也遭到刺刀洞穿。
說到玩心眼子，楊錚甩鬼子一百條街！
“跟我鬥，你還嫩了！”楊錚右手不能動，只能用左手喫力的將身上鬼子頂開。
這個時候，陣地上已經沒有一個還站着的，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已經躺下了，也沒有任何聲息，整個陣地就跟死了一般的寂靜無聲。
楊錚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環顧四周，還是看不到一個活人。
無論鬼子，還是連裏的弟兄，都已經倒下，沒有任何聲息。
“還有活着的沒有啊？特麼倒是吱一聲啊。”楊錚哀嚎起來，帶着明顯的哭腔。
雖然已經是上尉連長，可楊錚終究還不到二十歲，嚴格說起來還只是個大孩子，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老四？”
“大貓？”
“二傻子？”
“小喜子？”
“老煙槍？”
一聲聲叫過去，沒有人迴應。
整個陣地就跟死了一般寂靜。
楊錚又掙扎着將戰友翻過來，發現都沒了氣息。
其實根本不用探他們的鼻息，因爲留在他們身上的刺刀捅傷，神仙也活不了。
“叮鈴鈴……”連指揮所裏的電話忽然間響了，楊錚便跌跌撞撞回到指揮所。
電話剛一接起，那頭便傳來師長黎越深的聲音：“我是黎越深，9連怎麼樣了？”
“師座！”楊錚便哇的一聲哭出來，嘶聲大叫道，“全都死絕了，師座，我們9連全都死絕了，全都死絕了，嗷嗷嗷，死絕了！”
“屁話，什麼叫死絕了。”黎越深，“你不還活着？”
“師座，就只剩下我寥。”楊錚道，“9連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寥。”
“只要還有一個人在，9連就在，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陣地就必須得在！”黎越深的聲音飄忽而又冰冷，“楊錚你給老子聽好了，這個也是總座的原話！第133師所有部隊都必須像釘子一樣釘死在陣地上，哪怕只剩下一個人，哪怕只剩一口氣，也絕不許後退半步，要跟小鬼子血戰到底，聽到沒？”
“是，聽到了！”楊錚慘然重複道，“要像釘子一樣釘死在陣地，哪怕只剩下一個人，哪怕只剩下一口氣嘍，也絕不許後退半步！一定要跟小鬼子血戰到底！”
“就這樣，我會給你們9連派援兵，但是援兵到來之前，你們必須得頂住！”黎越深說完就掛斷電話。
楊錚木然的掛上了電話，再抄起槍。
這個時候，日軍又開始了炮火準備。
尖嘯聲中，一排排的炮彈鋪天蓋地的落下來。
但這一次，楊錚卻是再也懶得躲了，把步槍往腳邊一擱，整個人便挨着戰壕的一側牆壁坐下來，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香菸，駱駝牌。
這是一包好煙，楊錚平時捨不得抽，今天卻直接就撕開。
撕開之後先對着空無一人的戰壕撒了一圈，那是給弟兄們的。
撒到最後一根，楊錚纔將香菸叼自己嘴裏，又划着火柴點燃。
鬼子這次的炮火準備時間很短，還不到五分鐘就草草結束了。
楊錚這時也正好抽完一支香菸，將菸頭往腳底一踩，然後抄着步槍直起身。
再擡頭往前看，只見黑壓壓的鬼子已經再次壓上來，只不過這次沒坦克了，看來小鬼子的坦克數量也不多。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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