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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月夜

作者:妙一
店铺的伙计小七后来才懂了,原来顾铮那天說的“情怀”是什么意思。

  小七好变卦,若是那每天来买糕的王爷是老板娘前夫,他又想复婚,小七還想着,能够借此由着老板关系谋点出路,比如一官半职、哪怕在王府做個守门护卫,也是庆幸。可是,小七明白了,顾老板說的“情怀”——本是那位王爷他尚在民间落难窘迫时期,他老娘就是靠拖着板车去卖米糕来维持生计……

  小七好失望好郁闷……

  如此看来,就不是为了這顾老板复婚而每日准时打卯来?小七的美梦泡汤了!怎么能這样?可是明明,他觉得那王爷看前妻的眼神是有內容的,還有,他又问顾铮是不是要买什么药,谁生病了云云……

  转而小七又想:可是,如果自己是這晋王,以前身份地位微贱就罢了,他会和這女人复婚,可是如今,他是皇子殿下,說不定可能会继承大统……那么,以后多的是天下美女广织入怀,谁稀罕她一個顾铮呢?为什么会和一市井妇人复婚?說出去,也抬不上皇家的颜面……

  情怀?情怀!

  小七唉声叹气:自己的飞黄腾达梦,看来是真泡汤了……

  “小七,你過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七在厨房裡揉面团,這几天,打探清楚了這裡内幕真相,不得不說他心情糟糕至极。“什么事?”篳趣閣

  懒洋洋地,对顾铮自然口气也不似往常恭敬。

  顾铮:“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們家老爷子的那药,究竟是谁帮的忙?果真是关世子?”

  她轻眯起眼睛,小七一下诧异了,舌头打结。“不是,老板娘,不是說了是关世子么?你怎么又不相信了?”

  “呵!晋王周牧禹!我這次应该猜对了?那天,我见他把你叫到他的轿子跟前,我也沒问你们什么事儿、好端端的他嘱咐你做什么?我明白了!是你一张嘴到处說,說我家老爷需要那药,是你去找的他?想着巴结讨好,好攀上高枝是不是?”

  小七:“……是晋王帮的忙,可又如何呢?反正人家不過也是顺道,举手之劳而已,顾老板,再說句难听的您可别生气,人家现在拔根毫毛都比咱腰杆還粗,這一沒想和你复婚,二沒想讨好你,帮就帮呗,你那么在意干什么?反正药吃进您家老爷肚裡,人好了就对了!”

  顾铮懒得理他。

  ※※

  将蒸得软烂熟透的黄薯用勺子压成泥,顾铮在厨房裡忙活着。

  她一边把新做的果酱加入那黄薯泥,又滴了几勺子花生油和半碗浓浓玉米浆,再放点面粉,又搅合好继续上了锅蒸……

  看着滚滚冒烟的大蒸锅,顾铮眼睛闪過一丝复杂迷蒙。

  那是有关从前遥远的回忆。

  她轻叹了口气,忽然有种沧海桑田、十年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记得两個人书院做同窗时,她的女儿身被周牧禹发现了;她对他的情思与爱慕,也被发现了……

  他时常逃避她,躲着她;

  顾铮听說他们家很不容易,就拿眼前這玉米浆来說,他老娘周氏起早贪黑,得磨多少桶的豆浆玉米浆,才能供他去那百年闻名的玉鹿书院求学。顾铮想帮他,又知道此人清傲得很,有一次,趁着他不注意,偷偷钻进卧室,往他被褥裡塞两個沉甸甸的银子。

  而這一幕,恰恰就被他看见了!

  他站在门口上,背着两手,高傲地抬起下巴,薄唇微抿着,脸是沉的,眼睛也是沉的。

  她的动作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小丑。

  她瑟瑟发着抖,慑于男人那冰冷让人害怕的气息。

  他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就像一沟冰冷冷的水,她整個人从头到脚,被泼得一身寒凉。

  男人就那么冷盯着她,看着看着,她的情绪也爆开到极致顶点:“我知道你自尊心强!知道你厌恶我這样做!可是,我就只是想帮帮你,伯母她很不容易的,你忍心嗎?!她的手,磨那些玉米豆浆都磨起茧子了……我,我就是想帮帮你们!”

  “滚。”

  男人淡淡吐出一個字,撩衫就走。

  她追出去,又边哭边吼道:“你对我真是太不公平了!周牧禹!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做這些事,都要战战兢兢来看你的脸色,想帮你,也得如此窝囊小心,還要赔不是,那曲院长的女儿曲小姐,每次给你送這样那样的,我看你就眉欢眼笑,一脸乐呵呵得很,而我,而我偏偏做這些就讨不到你好……這公平嗎?!公平嗎?!”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始终背对着她,身子僵硬如铁,沒有回头来安慰她一句。

  ……

  顾铮轻吁了一声,傻啊!真傻!這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

  等两人成了亲,是她老父逼着這男人与她成亲、做上门婿后渐渐地,她才明白過来——

  从最初,到最后,他一直就是有意疏远她、甚至厌恶她的。

  满身的铜臭儿,觉得是仗着家裡几個臭钱,一副大小姐独尊模样,俗气,看着就俗气。

  他喜歡的,应该是那曲院长的女儿,文文静静的、满身书卷味儿的曲家小姐……

  可恨最后却不得不埋入坟墓般的婚姻,是她拉着他去的那坟墓……

  曲小姐后来也成亲了。

  男人此生的白月光,就這样,只留一抹哀伤遗憾,是顾铮拆散分解了他们那一对活鸳鸯,让两個有情有义的男女从此隔河相望,再无可能。

  這样的恨,该有多深多痛啊!

  ……

  顾铮丝毫沒闻到蒸锅裡,水被烧干的糊味儿。

  她又想想,這人呐,也真是可笑,所谓忆苦思甜,苦的时候呢,憧憬着過好日子,出人头地、做上人之人;可出人头地后,现在,他已是集天下所有人都渴望而不得的荣耀,权势,地位,富贵于一身……他呢,偏又却回忆着苦。

  這每日裡准时准卯到她這儿店裡买糕点,說什么喜歡這新鲜出笼的糕点味儿,实则,可能跑遍整個京城繁华地、甚至御膳房,都是做不出她這样的糕点吧?

  ……

  這些糕点裡,蕴藏着他的過去,他的耻辱,他曾经所受到的种种生活磨难与痛楚……

  可不是情怀又是什么?

  京都保和堂隶属于皇家所设医馆,阶层贵贱划分何等明显,那個药丸子,她想买嗎?

  对不起,除了他如今這样的权势滔天皇子王爷身份,别人想要弄一瓶子简直是难如登天。

  這才叫打脸!

  他的這一耳刮子打下来,利利落落打到人脸上,疼!果真是疼极!

  ——

  渐渐地到了阳春三月,满城裡桃花灼灼开欲燃。

  举城裡翠楼画阁,屋宇雄壮,仿佛不受丝毫战乱影响,仍然是個金翠耀目的太平盛世。

  柳陌花衢间新声巧笑,熙熙攘攘的大街,人群来回穿梭如鲫,按管调弦散落于各個茶坊酒肆。

  ……

  周牧禹也连续有好几天沒到她這店裡来了。

  听說,皇家有一场声势浩荡的春狩,皇帝赵巽率领着一干儿臣们去围场打猎,扎营帐,各种兴师动众。是的,天家姓赵,现在的周牧禹,应该叫做赵牧禹。那天,京都内城的东南界巷一片沸腾欢呼,老百姓把整個街巷都围得水泄不通,万颗人头攒动。他们看见皇帝坐在一顶大金辇上。那金辇,圆盖方轸,高一丈五尺;珠帘黄缎垂幨的幔子层层垂下,看不见裡面老皇帝的龙颜,却有几個身穿绣蟒王服、头戴玉冠的皇子们骑着高大骏马在左右侍驾。

  顾铮自然也是去了,本来是不想去的,却因为给一家酒楼送点心,她站在那酒楼的阳台上,酒楼老板女儿指着其中一看起来最最俊朗的皇子說,“娘,我听說那七皇子是圣上从民间认来的,你看,他长得多俊朗!多雅致!這些皇子们裡面,就数他最是看着气度不凡、一脸的清傲出尘,目不斜视,将其他的几個都给比了下去……真沒想到,一個民间出来的皇子,居然如此气派!怪不得這陛下很宠他、也很器重他呢!”

  那酒楼老板娘道:“我可還听說,皇帝有意要给他指婚,是陈国公府的嫡长千金,然而不知为什么,圣尊御前,却被他当场拒绝了!”

  “……”

  那女儿一惊:“拒绝了?天呐!這陈国公府的小姐,可是咱们京裡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儿啊!還是個大才女!那四皇子裕王求娶了多次,都沒有成功,有人還說,這陈国公府的小姐搞不好是想当太子妃的……他都不要?!竟给拒绝了?!”

  顾铮听了一会儿,表情淡淡地,也沒什么感想,也沒什么情绪,仿佛在听人讲述着一個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故事。

  她把手上的一盒子糕点递给那酒楼老板:“……這是你们订的海棠酥。”

  转身便离开了,蹬蹬蹬下楼去。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所有的眼睛都被那皇家仪队排场吸引得挪不开眼。

  ……

  一天夜裡,她要收拾铺子准备打烊了,店铺所有帮忙的伙计也已急慌慌离开了,她准备取钥匙锁门,正要离开店铺回四合院去。

  忽然,一阵马蹄哒哒声,踏着春夜月色越来越近。

  顾铮也沒個留神注意,接着,马蹄声一停,有人下马时擦动的衣服袍角发出窸窣音响。

  她刚一转身,抬头,手中的钥匙,叮地掉在了地。“你……”

  她微微有些惊。

  男人穿着家常的暗红锦袍蟒服,一步步,朝她走来。

  清澈干净的瞳仁裡,有隐隐的红血丝,有颓废,也有消沉疲惫,整個口鼻呼吸,浮动着浓浓的酒气味。

  顾铮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說什么。

  “我……”

  他喉结上下滚滚,看着她,眼睛裡還是那种颓废消沉疲惫。“忽然就想在你這裡坐坐,可不可以?你不关门,陪陪我?”

  问得很绅士,那霸道的口吻却不容拒绝反驳。

  顾铮莫名眨了眨眼,還沒回神,男人脚步微微一個踉跄,已经走进了她店裡。

  东倒西歪,看来是真的醉得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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