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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酒千觞
转眼,又是一個晨间。

  沈乘月像疯子一样,仅着裡衣,披散着长发,赤脚跑過回廊。

  地上的小石子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她却犹若未觉,一步一個血印跑過沈府——最温暖的家,亦是如今困住她的囚笼。

  萧遇還是穿着那袭月白衣袍,握着折扇在假山下来回踱步,翩翩佳公子,皎皎世无双。

  沈乘月的心却一個劲地往下坠。

  昨日明明成功了不是嗎?萧遇已经收回了退婚的决定,她兴奋地几乎无法入眠,盘算着要去看明日七夕节的花灯会,要去温泉山庄玩,要央求祖母带她坐船下江南看看那些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景……

  直到拂晓时分她的意识坠入黑暗,今日再一睁眼又一切如昔,为什么、凭什么?

  难道這样還不够,得要萧遇真心爱上自己才行?

  可是……真心哪裡是那么廉价的东西?

  对自己而言那是无数個日月,可对他来說始终只有一天,要在一日之内让他改观、让他对退婚产生迟疑、让他不忍开口,她尽力而为做到了。可想要他的真心,怎么可能?

  如果他的真心真的那样廉价,也许他反而失去了配得上让沈乘月心动的魅力。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字一顿地开口:“萧哥哥,你此来所为何事?”

  萧遇见她衣衫不整,连忙移开眼:“沈姑娘還請先穿戴整齐……”

  沈乘月浑身泛起战栗,忽然失控地大吼了一声:“你快說!”

  萧遇被吼了一句,面上也并无怒色,昨日的动容已经不复,他似乎又变回了那個淡漠的石头人,他一拱手:“萧某今日来访,有要事相商,是……關於我們的婚事。”

  “……”

  “沈姑娘,我想……退婚。”

  “好,我答应了。”

  萧遇并未料到如此痛快的应承,面露惊愕。

  “我答应了,我错了,我不再执着了,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吧……”

  萧遇蹙眉:“沈姑娘,你還好嗎?”

  追過来的孙嬷嬷和几個丫鬟手忙脚乱地给她披上外袍:“姑娘,怎么可以穿成這样乱跑?”

  “怎么不可以?谁会记得?”沈乘月神色怪异地反问,“我做了好事還是坏事,风光還是丢脸,過了今夜,一切都毫无意义。”

  “姑娘!”孙嬷嬷打眼注意到地上血迹,发现她的脚受了伤,惊呼一声,“兰濯,快去叫大夫!”

  “你走吧,”沈乘月连哭闹都沒了力气,“萧遇,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

  “我无能为力了。”

  她毕竟只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少女,要任何人来评判,大概都会說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在這個无尽的盛夏,沈乘月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无可奈何。

  “還有你们,不必叫大夫了,别再管我了。”

  她不理一院子神色各异的人们,神色麻木地晃悠過沈府的一道道回廊,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想去做什么。

  大喜大悲后,便是木然。

  她看起来很平静,大概是清楚了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天命摆布。

  “姑娘!”一群丫头嬷嬷追在后面,惶惑地說着什么,却一句都入不了她的耳。她的灵魂仿佛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梦游般对眼前一切都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的背影逐渐沒入回廊的阴影当中。

  从此,每一次日出,都是一场足以将她吞噬的深渊。

  她在盛夏裡,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崩塌。

  她不梳头、不洗脸、不吃东西、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只在床上呆呆躺着,日复一日。

  有时候她会想,不如就這样饿死自己也好,但每一次時間重置,都会将她的体力恢复。

  她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只能在时光一隅慢慢腐烂。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沈乘月记得有一次曾听到萧遇在读诗,她歪了歪脑袋,甜蜜且天真地问她的萧哥哥:“是什么人能写出這样痛苦的词句?活着多开心啊,可以天天出门去玩。”

  如今想来,煞是讽刺。

  她拥有了无尽的时光可以活着,却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与乐趣。

  每一天,孙嬷嬷都会担心地不行,小心翼翼地问她:“姑娘啊,你這是怎么了?”

  “你看到窗外开得半遮半掩的那朵海棠花了嗎?”

  “自然。”

  “午时,它开得会比清晨弧度稍大一些,等到了申时三刻,会有一只黄纹黑背的蝴蝶落在上面,停留片刻,又毫不留恋地飞开,然后被空中一只雀鸟掠食。雀鸟的羽毛,是深灰夹杂着浅白,左爪受了一点小伤。”

  “……”

  “我看够了,看腻了,看得要吐了,我想看雪、看雨、看春夏秋冬,想去京城外面玩,想看不同的风景……”

  “這有何难?”孙嬷嬷不解,“每個人不是都能看到下雨下雪、看到春夏秋冬嗎?”

  “是啊,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事,于我已是奢求。”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着,只有她被困在原地,世界上一切鲜活都与她无关,這种想法终于将她击溃。

  沈乘月眼神空洞:“我什么都试過了。我离开過京城,在京郊我睡了過去,然后醒在芙蓉花帐之中……我甚至拜访過巫祝,沒用的,都沒用的。”

  “姑娘,我這就去叫大夫来!”

  “我沒得失心疯,”沈乘月阻止了她,“孙嬷嬷,你是真正的孙嬷嬷嗎?”

  “什么?”

  “我想,会不会我已经過世了,在萧遇第一次提出退婚那天,我气急晕過去了,就再沒有醒過来,而這裡,只不過是无间地府一隅,是困住逝者的幻梦。”

  孙嬷嬷的手在颤抖:“姑娘……”

  “我只是……想不通我做错了什么。”

  孙嬷嬷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遇上什么事了啊?是不是因为萧公子?不過是一個男人,咱们去找新的、找更好的好不好?”

  沈乘月神色恍惚,勉强挤出来個笑:“一切都沒有意义了。”

  “……”

  孙嬷嬷坚持請了大夫来,须发皆白的老大夫给沈乘月把了脉,除了心思郁结、忧思甚重,什么都沒看出来。

  他给她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沈乘月灌了几大碗,喝不好,也喝不坏。

  后来她就学会了伪装,省下了這個环节。

  有时候她揽镜自照,发现铜镜裡映出的容颜鲜艳如昔,眼神却已不复清澈,它们空洞荒芜得一如她的内心。

  好在她還有時間,无限的時間。

  据說時間能冲淡一切,化解一切痼疾。

  不知過了多久,某一天,沈乘月觉得自己似乎好些了,心底有了些力气,大概可以迈出房门,去院子裡走走。

  她站在院子中央,迎着烈日,抬头盯着太阳看,直到双眼发酸,眼前出现黑斑。

  一名洒扫丫头提着扫帚和簸箕从院子边缘经過,被她叫住:“你說,如果你被困在了一成不变的一日,你会做些什么?”

  她以为這是天底下最难的問題,但丫头甚至沒有思考,只是毫不迟疑地回答:“扫地。”

  “……”

  不知为什么,這两個字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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