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愛，亦不恨
然後他看見了奧利維亞的背影。
她逆着黑河的水，走向那個即將發生神降的溶洞，身側環繞着六個難以名狀的黑影，每個黑影都伸出了奇形怪狀的肢體擋在她的身前，替她撥開了黑河的波濤。
和一瞬間就被神力淹沒的“莽夫”女武神不同，奧利維亞只是站在洞口，用太陽般閃耀的金瞳俯視着那個已經被淹沒的祭壇中心。
實話說，戴維本來是真的打算穿上血荊棘之鎧向神明揮劍的，否則禁忌物中的意志也不會被戴維騙得一個人衝上去送死。
但導師在最後關頭阻止了發瘋的他，並用自己的力量遮蔽了死亡女神的視線。
看着禁忌物中的靈體被死神鐮刀秒殺，戴維才知道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麼可笑，神——哪怕是“僞神”，與凡世生命的差距也是無法衡量的。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戴維深刻認識到了奧利維亞的強大。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不要忘了，你不是真正的神，踏入此世，你將降格爲一具屍體。”
奧利維亞竟然出言威脅神明！
她說的沒錯，死亡女神曾經也是一個人，而且還不是一個活着的人，如果她重新踏入人間，必定會因爲某種規則重新變成一具屍體。
這就是奧利維亞的底氣，她殺不了神，但卻可以將一具屍體剁成碎片。
況且，死亡女神的召喚儀式根本沒有完成。
她能夠出現在這裏，完全是靠着死亡之力侵蝕、扭曲了現實，將生與死的邊界模糊化了。
作爲接觸過無數神祕知識的六階傳奇獵人，奧利維亞輕易就鎖定了阻止對方降臨的關鍵。
那就是作爲“生者”持續注視着那個未完成的儀式。
只要在場還有一個活人作爲“觀測者”確立那個既定的事實，現實就不能被完全扭曲！
至少僞神伊芙利特做不到。
當戴維理解這一點時，這種神祕知識也映入了他的腦海，這讓他感到心潮澎湃，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然而黑河中的死亡女神好像並不在乎人類的威脅，她依然在向着現實邁步，黑色的河水也越發的洶涌。
那些幫奧利維亞抵擋黑河的怪異身影們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哀嚎，它們扭動着身軀，肢體緩緩回縮到虛空之中，好像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這時，黑河中的死神鐮刀也伸向了人間。
轟隆——！
現實被突破，一把巨大無比的黑色鐮刀從天穹的大洞內緩緩降下，其宏偉的鐮刃一出現就擠滿了整個溶洞，刃口切入山體之中，將岩石都腐化成了死亡的顏色。
山峯無聲無息的裂開了一條漆黑的裂縫。
戴維死死的盯着那把巨鐮，卻見其尖銳的刃尖並沒有刺向奧利維亞，反而伸入了被黑水淹沒的祭壇之中。
鐮刃輕挑，似乎鉤起了什麼東西。
是那盞提燈……
戴維張大了嘴巴，心跳到了嗓子眼。
只見巨鐮輕輕鉤住小小的提燈，緩緩退回了穹頂的大洞之中。
它突破兩界的屏障進入人間，只爲了取回那盞燈！
……
“神，都是無情的。”
“死亡，亦是如此，祂從不憐愛世人，但也不憎恨世人，祂平等的對待每一個生命，冰冷的收割他們。”
死神的鐮刀縮回空洞之中，隨着它迴歸死亡世界，整個溶洞中的黑河之水也倒飛而起，回捲而去。
死亡女神終究是沒有踏入人間，她捧着那盞提燈，消失在逐漸閉合的大洞中。
但已經被扭曲的現實再也無法改變，死神之鐮降世，註定會收割大量被詛咒的生命。
此事之後，在短短的兩個月內，歌利亞帝國數十個城鎮被這股力量波及，近十萬的老弱病殘在虛弱中死去。
沒有什麼阻止神降的英雄，世人總會爲自己的瘋狂付出代價，殘酷的是，這份代價通常會被大量無辜者承擔。
這場災難給帝國帶來的影響先不談，此乃是後話。
那個犯下滔天罪孽的瘋子本應該爲此承擔更多的罪責，讓人氣憤的是，他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死了。
三皇子巴倫的屍體化作了一攤黑漆漆的腐泥，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戴維從那堆泥潭中發現了皇子的兩件遺物。
一把碧綠色的槍——黃泉擺渡者；
一卷精緻的素描畫——三階禁忌物，伊芙利特之像。
那張畫上描繪了一個生動美麗的女子，其頭上戴着一頂神祕的冠冕，由兩個同心的圓環組成……
看見這畫像的戴維手一抖，將它扔在了地上。
那是死亡女神在升格之前的容顏，他不敢多看一眼。
想必這畫卷就是巴倫能夠控制些許死亡之力的原因吧……
哪怕只是看了一眼，戴維也能從那些筆畫中感受到那個男人對伊芙利特的愛。
然而那個死亡女神早就不是他所愛的人了。
在此後很久的一個偶然間，他在一處詭異的“劇場”中得知了死亡女神誕生的經過，才逐漸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您說祂無情，那祂又爲何要來取回自己的東西？”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爲她只是一個僞神吧。”
奧利維亞在穹頂的大洞關閉後就閉上了雙眼，癱軟在了地上。
硬頂神力的沖刷，就算是六階超凡者也喫不消，她爲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連遮蔽戴維視線的力量都不剩了。
不過沒等神聖窺視者的視線在她身上放肆多久，她就睜開了眼睛，剎那間，那耀眼的目光差點把戴維不老實的眼睛刺瞎。
而奧利維亞再次見到戴維的第一句話，卻是：“怎麼還是這麼弱，你這段時間都幹了什麼？”
戴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訕笑着將擺渡者遞了過去。
誰知奧利維亞卻沒有接，反而冷冷的說道：“這把槍你先拿着……”
戴維愣了一下。
啥意思？見面禮？
這槍看着就絕非凡物，這麼貴重的禮物人家怎麼好意思……
“不是送給你，而是讓你把它送回皇都，我還有事需要處理，暫時回不去。”
奧利維亞白了戴維一眼，金瞳中的光芒轉而變暖，柔和且迷人。
“好吧……”
戴維偷偷聳肩，說來也是，哪有導師給學生送見面禮的道理？
不過這把槍嘛，嘿嘿……
他可是親眼見識過擺渡者的威力，那種貫穿蒼穹的可怕射線，真的無可匹敵。
得找機會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
不久後，獵人們再次於廢棄的礦石鎮口集合，死去的獵人並沒有被帶走，那些扭曲的屍體也被就地焚燒。
十六年前，這個小鎮就因爲一場大戰而變得殘破不堪，這一夜之後，它變得更破了。
瓦礫之下埋葬的前塵往事，或許再也不會被挖出來。
戴維跟着費爾南德斯在並不明媚的清晨中踏上了迴歸皇都的路途，而他的導師則再次與他分別。
奧利維亞要帶着不死者那顆半死不活的頭顱前往死獄。
當死亡之力退去後，那張充滿溝壑的老臉上只剩下沾滿淚水的傻笑，這一次，他將要在死獄中腐朽成泥。
走之前，奧利維亞還從一個奇怪的口袋空間裏拿出了一個箱子交給了戴維，並且態度硬冷的要求他儘快將裏面的知識掌握……
看得出來，奧利維亞是真的很嫌棄戴維的“弱小”。
這一點上，她和羅蘭如出一轍。
……
事情告一段落後，費爾南德斯徹底鬆了口氣，隨後他又開始發愁，關於三皇子暴斃的報告應該如何寫……
老傢伙拋着手裏的遺忘指針玩，走着走着，突然低頭看向落入手裏的指針。
“奇怪，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他停下腳步，眯起眼睛。
“到底是什麼？”
這枚指針，好像是要還的……
這時，他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了。
他忘記了“禁忌之門”這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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