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小聖女
他在射出那一槍後就又暈了過去，陷入了沉睡……
黑暗中，他彷彿聽到了無數人的尖叫與哀嚎，震天的喊殺之聲、鎧甲與武器的碰撞聲、嘹亮的槍鳴、怪物的嘶吼……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溫暖的光芒籠罩了他的面龐。
啊，那光芒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美好，那麼的讓人安心……
無論任何事，第一次，永遠都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
就如戴維第一次在子爵領的小教堂中向着女神祈禱時一樣，那溫和的神力，撫慰了他被惡靈折磨的心。
而此刻的這片光芒，也如當時那樣，成爲了他在黑暗中看見的一座燈塔，讓虛弱的戴維重新找回了力量……
他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正枕在一雙柔軟的大腿上。
上方，是一張散發着柔光的陌生小臉，閉着雙眼做祈禱狀的少女……
這是一位戴維沒見過的少女，但他很快就記起，自己曾在教團的畫像中看見過這位少女的樣子。
聖女……
光明教會的那位年紀很小的聖女殿下。
戴維眨了眨眼，正要說什麼，旁邊卻很不合時宜的伸出來了一張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臉。
那人的臉上還糊着鮮血，傷痕累累。
同時，戴維還感覺到對方抓住了自己手上的槍……
他立刻坐起身來，發現眼前的那個中年大叔身穿一整套金色的重甲，但此刻那身鎧甲已經殘破不堪，充滿了裂痕。
“放手，讓我來……”那大叔用沙啞的嗓音沉聲道。
戴維不自覺的鬆開了手上的擺渡者。
金甲大叔拿過槍，回頭用它指向遠處，“你那一槍，不夠的……”
戴維沿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遠處那隻巨大的白蜘蛛還在城區的樓房頂上肆虐。
獵人們依然在不顧生死的追逐着白蜘蛛的身影……
看樣子他並沒有昏迷多久，佐伊剛剛纔將他帶到了聖女身邊，讓小聖女的神力恢復了他的神智。
他們身處的位置正是一座開闊廣場的高臺，高臺下還有不少正在驚恐撤退的平民。
而廣場的邊緣，還有一排身披神光的騎士，他們死死的擋在了街口，在小聖女釋放的光芒幫助下，頂住瞭如潮水般涌來的蜘蛛。
戴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金甲的大叔就是聖殿騎士……
準確的說，他是聖殿騎士團的大騎士伊凡。
一直孤身在其他空間奮戰的大騎士也是剛剛通過編織者儀式跨越了空間漣漪，他很快就尋着聖女的光芒找到了這邊。
“你們，帶聖女殿下到安全的地方，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他扭頭對戴維說了一句，接着又轉過頭去，用擺渡者瞄準了遠處飛掠的白蜘蛛之王。
下一刻，劃破視線的綠光爆射而出，嘹亮的轟鳴震顫心靈。
大騎士伊凡的靈魂同樣也是千錘百煉的“鋼鐵”，他沒有像戴維一樣放一槍就立馬進入“賢者時間”，而是不斷的扣動扳機，瘋狂的連射。
一連串的碧綠射線洞穿了遠處的白蜘蛛，致使它尖叫着以更詭異的速度穿梭入虛空躲避。
不過戴維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大騎士的虛弱，他每開出一槍，臉色就變得蒼白一些，身上鎧甲的光芒也越來越暗淡。
一些奇怪的碎屑從大騎士的身體上飄落，就像是快要風化的岩石……
戴維只看了兩眼，就一把抱起還在地上閉目祈禱的小聖女往後跑。
他的體力不知爲何已經恢復，被封印的接肢能力也逐漸有了反應，那些手臂應該在不久後就能重新召喚出來。
此地不宜久留，那頭白蜘蛛還對自己不死心，它爲了躲避擺渡者的射擊繞了個圈，但依然在往這邊靠近。
他們還能看見遠處那隻揹着“棄誓神龕”的巨大雕像也在向這邊邁步，哪怕只剩下半邊身軀，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它的步伐。
佑伊還在戰鬥，她操縱的同化者怪物如潮水般涌向了石像的腳下，做着螳臂當車之舉。
佐伊緊跟在戴維身後，不過她看向妹妹所在的方向時，眼神卻忍不住變得哀傷起來。
“少爺……佑伊她，一直在自殺……”
“嗯……”戴維抱着沒什麼反應的小聖女，只是埋頭狂奔。
“少爺！您告訴我，這個空間的死亡與復活，是不是有什麼代價？”佐伊忽然大聲的問道。
戴維的身形僵了一下，腳步放慢了一些。
“佐伊……”他回過頭來，目光沉重卻深邃，“你能相信我嗎？”
相信我……
相信我什麼呢？
戴維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在欺騙雙胞胎，只爲了讓她們可以繼續走下去。
但佐伊似乎真的相信了他。
女僕呼吸急促，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卻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這讓戴維的心情更加複雜了一些。
他已經不敢再看佐伊的眼睛，更不敢想象她們徹底死去時的樣子。
這時，一直跟在後面的破碎教徒突然大喊了起來：“不好啦，那隻怪物追上來啦！！！”
果不其然，白蜘蛛繞開了廣場的方向，用大量的建築物作爲視線掩體，拼着捱了擺渡者好幾發穿透射線，竟然甩開了所有的獵人，找上了戴維他們。
廣場高臺上已經無力繼續射擊的大騎士也呆住了。
他沒想到那頭蜘蛛的目標竟然不是開槍的自己，而是聖女的方向，但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哪怕他不要命，也沒有跨越空間抵達聖女身邊的能力。
戴維心裏一沉，腳下加速，而他懷裏的小聖女也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閃亮的瞳孔中映照出了白蜘蛛之王猙獰可怖的身影，少女的臉上頓時被恐懼籠罩……
佐伊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狠色，她一把從戴維的懷裏奪過小聖女，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原地。
戴維在慣性的推動下還往前跑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自己懷裏空了。
“少爺，不要停，繼續跑，我們爲你爭取時間……”
身後傳來佐伊決絕的聲音，她抱着驚叫的少女，立在了街道中央。
少了自己這些人的拖累，少爺能夠跑得更快。
“……我相信您，我相信您可以拯救我們……”
人生只剩大片的空白，在過往的兩年裏，只有戴維·弗蘭克一直在陪伴着她們。
“如果……如果您騙了我們，我會恨您的……”
當佐伊說出那個“恨”字的時候，她的身後化出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憎恨魔影咆哮着凝聚成形，滔天的恨意從它連通虛空的眼孔中噴薄而出。
那些都是佐伊親眼看着妹妹一次次自殺所積累的情緒，在這一刻，她將其全部釋放了出來。
白蜘蛛已經撲到了她們後背，那幾個破碎教徒也被切成了碎片。
哪怕是變得再大的憎恨魔影也無法阻止那隻怪物，但它的出現，卻讓佐伊懷裏的小聖女呆住了。
她不僅從那隻充滿恨意的黑影中感覺到了憎怨，還從中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愛意。
那是佐伊的一階儀式能力，被她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融合到了魔影身上——對妹妹的愛，對敵人的恨，都在其中……
愛與恨，本就是一體兩面。
被魔影籠罩的小聖女全身顫抖了一下，那種奇妙的感覺，讓她回憶起了那位讓她感到悲傷的身影。
上一代的聖女殿下死在她的面前時，似乎也同樣懷着如此複雜的感情。
她愛着世人……也恨着世人……
小聖女哭了，她想起了前代聖女溫柔的聲音，想起了她曾經教導自己的那句咒文……
“當你痛苦到無以復加的時候……當你無法忍受折磨的時候……當你已經無法堅持下去的時候……就念誦這句話吧……”
“露西亞提莉西斯……拯救我……”
這是上一代聖女的名字，哪怕她已經死去，她的光芒依然照耀着自己。
……
戴維停下了腳步，看見佐伊釋放出那隻充滿黑暗的怪影時，他已經不想再跑了。
他把手按在胸口，心中開始呼喚起那具沉睡的鎧甲……
但這時，被魔影和白蜘蛛的身軀籠罩的兩個女孩身上卻爆發出了無比耀眼的光芒，一個虛幻的女神之像突然從光芒中出現！
浩瀚的神聖之力從街道上炸開，一股前所未有的神力衝擊掃過了戴維的身軀……
它沒有任何的殺傷力，但它卻淨化了戴維身上的一切封印！
所有通過接肢儀式得來的手臂在這一刻全部掙脫了束縛，一起從虛空中刺出。
其中一條散發着幽光的附肢，在這一瞬間成爲了白蜘蛛之王背上所有眼睛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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