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bug)
薛停云懂了,进展不怎么样。
798艺术区,不远处正在拍摄女主角和男配角的一场对手戏。
更远处有几位粉丝和路人游客,举着单反或手机在拍照。
王子烨在太阳伞底下暂时休息,对电话說:“不忙也不累,剧组盒饭好吃,组裡小帅哥還很多,非常安逸。”
薛停云道:“這么好嗎?我也想看小帅哥。”
王子烨說了正在拍摄的那位配角男演员的名字,道:“你一哈,真有几分帅气的說。”
“我来看看。”薛停云說着,实际也沒有操作什么,過了几秒钟,虚空点评道,“還行,沒有我帅。”
“那倒是。”王子烨道,“也沒有我帅。”
两個嚣张自大的帅哥都轻轻笑了起来。
薛停云问:“是对手演员不太可?還是后面的剧本出了問題?”
王子烨笑道:“都沾点。不過沒得事,影响都不大。”
剧本方面也只能這样了,无力回天了。
他在酒店裡见過两次编剧,這老师天天熬夜写飞页,手上扎着输液用的留置针,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扮演女主角的那位女演员,人是很好相处的,工作态度也好,服从剧组一切调度,漂亮,气质好,可以說哪裡都好,就演得不太好。
她非科班出身,也不是天赋型,只会表演速成班裡教的三板斧。
演這种剧本,有這三板斧也够了,换一位能耍第四板斧的女演员来都是大材小用。
所以這剧的問題,不以编剧和女演员的意志为转移,他们假使有牢骚,也只能跟王子烨一样在关着门的房间裡无能狂怒。
薛停云道:“想去探班,這两天太忙了,下周看能不能抽半天出来,去的话提前跟你說。”
“忙就不用来了嘛,”王子烨道,“你专心搞科研,我這裡沒事,我也不想你。”
薛停云当即发作道:“我每天都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你对得起我待你這番情意嗎?”
王子烨被整不会了,怀疑道:“真的假的?”
“假的啊。”薛停云道,“道德绑架大法,随机抽個人想我,就你吧。”
王子烨哈哈笑,因为過于快乐,一时忘形,见牙不见眼了。
“艺人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向晚道。
她在旁边蹲等副导演叫他们拍摄,忙提醒哥哥,被路人或粉丝拍到丑照,那很可能将成为一辈子都甩不脱的黑图。
恰好副导演打手势让做准备,王子烨便和薛停云道别挂了电话。
向晚拿了气垫粉盒和散粉,给艺人简单补了下天气热有点融的底妆,悄悄问:“薛老师给你打电话,啷個你不趁机朝他多诉几句苦?叫他心疼心疼你嘛。”
被拍散粉的王子烨闭着眼睛,說:“你锅锅啷個楞個苦(怎么這么苦)?简直就太苦了嘛,苦如黄连,平均日薪十几万,真的是梆苦哦(很苦啊)。”
“……”向晚无话可說,把粉扑在哥哥脸上拍得梆梆响。
王子烨很少和薛停云详细聊他在各式各样剧组裡遇到的問題。
薛停云几乎不看电视剧,学校和实验室的事情都很多,难得休息還想追番和漫画連載,很少把時間浪费在电视剧上面。
现在搞诈骗式营销的剧也太多了点。只有极少数播完后全民口碑炸裂的精品剧,他才会在不忙的时候当下饭佐餐看上几眼。
王子烨也不常看。
他自己的剧都大部分只能看個开头,很快就气得大脑缺氧,立即关掉。
有时难免会看到一些他主演剧的吐槽视频,吐得直击痛脚,他从坐立难安到津津有味,也就用了两部剧的時間,现在還给吐槽up主投币充电,好吐当赏。
两人每次聊到影视行业的现状,各自有很多不好听的话,知道彼此心裡都明白,不用多說。
說了也改变不了现状,這事沒有人能做到,除非机械降神。
比如从天而降一位大佬,看這剧组的骚操作不顺眼,大手一挥,出资重组核心团队,提升全剧灵魂,更尊重故事,更尊重创作,更把观众当回事。
听起来很不错,相当不错。
但這本质,不還是谁是投资人谁就有绝对话语权的逻辑?期盼机械降神,等于认同這套逻辑。在這套逻辑下,就不存在改变现状的可能。
——性生活這么不和谐還能在一起两年多,還默认与对方锁死了,必是有一些观点共鸣、灵魂共振的神秘力量在作祟。
其实他俩一旦离开了床,就连喜歡和爱的字眼都很少准确地使用,但两人又都很明白:他能提供给我的情绪价值高到爆表。反過来也成立。
大学裡,薛停云的办公室。
两個硕士生過来交实验数据,能在中科院念硕士了,当然都不傻,知道有点問題,战战兢兢怕挨骂,小心地观察薛博士的脸色。
“让你们做這個,真是难为你们了。”薛博士和颜悦色地說,“都是我的错,我太着急了,该等等你们才是。”
硕士生们两脸“现在死還来得及嗎”的表情。
薛停云道:“這样,2025年你们应该能准备好?先收拾东西回家吧,到时候再联系。”
两個硕士生:“……”
最后俩学生灰溜溜地认错,回去重做。他们一走,薛停云靠在椅背上喝水,又忍不住笑,有点怀念自己读硕博那几年的生活,他导师也爱骂人,他也曾被骂得很难堪,当面忍着,一出去就找地方呜唧唧地掉眼泪。
当时每天都感觉实验好他妈难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文,成为一名科学家的路为什么這么坎坷,导师能不能别骂可怜弱小的我了。
现在再想,那时候可真是太好了,一鼓作气地朝前冲,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冲劲。
自王子烨离家进组以后,他這边每天也忙得四脚朝天,实验室、教学区和家,三点一线,多余的時間一点都沒有,想去探班也挪不出空来。
這么忙,朝前走的动力却好似不强,常常只觉得累,有时候甚至還有点怀疑,现在做的這些,到底是自己真的想做,還是和那位不对付的海归pi在较劲。
被薛停云怼跑的那個关系户同事,现在跟着他的海归pi族叔去做项目了,自己水平不行,烂泥扶不上墙,靠裙带关系去别人团队裡喝口汤。
薛停云有沒有当面嘲讽過他,结果好像也沒差,嘲了個无用功,讽了個寂寞。
晚上回家又很晚了,家裡空空荡荡,对门房间关着门。
薛停云进去走了一圈,开窗通了通风,看王子烨的床好像很软的样子,便躺了上去,确实很软。
想王子烨睡這么软的床,怎么能睡得人那么硬,身体硬,筋骨也硬。
本来他只是想躺一下,差点就睡過去,被电话吵醒了。
来电人:易坤丑男。
后两個字,是上次见面后,易坤被王子烨称呼作“博士帅哥”,让薛停云非常不爽,特意在通讯录裡找到易博士大名,加了二字后缀。属于一种电子施法。
薛停云:“谁?”
易坤:“……”
那次饭局闹得很难看之后,易坤一直沒有联系過薛停云,大概对当面让人家男朋友下不来台,也感到一点子后悔。
“我。”易坤极力装作沒事发生過一样,道,“不要装蒜。”
薛停云道:“哎哟呵,我說是谁呀,這不是出师未捷怪社会的互联網夭折新贵,易坤大人嗎。”
易坤:“……”
被薛停云结结实实阴阳了一顿,易博士自知理亏,忍住沒生气,道:“薛老师别跟我一般见识,要不您划下道儿,說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薛停云道:“来我老婆面前,磕仨响头,跟他說你知错了,他說原谅你就算完了。”
易坤爽快道:“行,改天上门负荆請罪,咱王老师哪天方便?”
“等通知。”薛停云道,“他出门拍戏去了。”
收工回到酒店的王子烨,一手刷牙一手拿着手机,给薛停云发消息。
写了句“在干什么?”感觉很无聊,又删了。
又写了句“我收工了,你下班了嗎?”感觉更无聊,還是删了。
薛停云這边问易坤:“你女朋友還是影视公司那個嗎?”
易坤道:“是啊,沒分,各方面都還挺合拍的。”
薛停云有些纳闷:“我奇怪很久了,你创业失败以后,就疯狂换女朋友,這是什么心理?”
“很疯狂嗎?”易坤道,“七個月一共多了两個前任,不算太多吧。从前忙,顾不上,现在有钱有闲,就想好好感受下爱情。”
薛停云道:“可以可以,注意身体。”
易坤在那边笑,反问道:“我也奇怪很久了,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怎么突然家裡就有大美人了?”
“运气好。”薛停云避开了這個問題,道,“上次你女朋友說,我老婆要拍的影视剧项目不太好?”
易坤有点忘了,說:“我给你问问。”
他跟薛停云扯着闲话,给女朋友发微信问了,一会儿回了话,对薛停云說了個大概,确实不是什么好项目。
薛停云听他转述了情况,投资方霸道,制片人傀儡,导演骨头软……听了就很烦。
易坤道:“你怎么不给他找找关系?咱妈老资格,面子大,去给他找找熟人啊,到张艺谋陈凯歌那裡演個配角,镀镀金呗。”
薛停云道:“咱妈沒這么大面子。”
是真沒有。即使有,他也不好去求。
他们家裡的亲子关系很和睦,但有点亲情以外的特殊氛围。
家裡三口人,三個职业,有一种很微妙的鄙视链。這不是薛停云建立起来的,是从他进少年班时,就明确感受到,长辈们自发认定的,科学家>书法家>演员。
他找一個演员谈恋爱,对父母的打击一度非常大。
以至于他当时出柜出得非常顺利,父母听說他爱上了美男,几乎毫无波澜,只顾着追问:找了個男演员谈恋爱?为什么想不开要找個演员啊?
至于演员是個男的,相比较反而不是很重要。
酒店房间裡,男演员還在一手刷牙一手发微信。
写了删,删了写,牙龈都要刷薄了,删掉的字数之多,写文慢的網文作者看了都想哭:你不要了能不能给我?怎么好這样奢侈浪费?
真不知道他是给薛停云发微信,還是给薛定谔发微信,量子力学也很难解释這份羞涩。
薛停云和同学打完电话,看到手机裡一條崭新的消息。
“拍戏无聊,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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