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截胡
沈弼喝乾杯子裏的水，仍覺得口乾舌燥。他意識到，這是一筆無比重要的買賣，他絕對不能錯過。
“不！”
深深的吸了口氣，沈弼道：“匯豐的體量，不是一百噸黃金可以衡量的。”
他定了定神，一邊仔細打量常威，一邊心中暗暗思索。
“按照當前的國際金價，一百噸黃金價值七億美元左右。”他組織着語言，緩緩道：“但我相信，常先生要的，一定不會是七億美元的現金吧？”
常威聞言，眼睛一亮，室內彷彿被一道閃電劃過，刺的沈弼忍不住閉眼。
“匯豐的大班果然名不虛傳。”常威道：“沒錯，單純的金錢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那就開門見山。”沈弼正色道：“黃金對於銀行有着重要的意義，我們的確需要。但我希望常先生提出的條件，不會超過我們的底線。”
常威放下蹺着的二郎腿，身子坐直，猶如山嶽。
“我聽說李加成正在謀求兼併和記黃埔。”他聲音厚重，壓力磅礴：“如果我也要和記黃埔，你怎麼說？”
沈弼聞言，驚訝之色溢於言表，隨即失笑道：“沒想到債臺高築的和記黃埔竟然成了香餑餑。”
沒錯，常威要的就是和記黃埔。那個在原本歷史上，就在這段時間被李加成兼併的和記黃埔。
作爲李加成這個純粹的資本家一生中最值得書寫的一樁生意，他以市值還不到十億港幣的長十集團一口吞下價值超過六十億港幣的和記黃埔，成爲港島第一個吞併洋行的商人，在之後的幾十年裏，被大書特書。
但常威就是要插一手。
李加成？一邊涼快去。
常威從和記黃埔入手，是有理由的。和記黃埔，是由和記洋行與黃埔船塢組成。和記洋行擁有銷售渠道，而黃埔船塢則是此時港島三大船塢之一的重量級重工企業，擁有維修、建造萬噸巨輪的能力。
這纔是常威看重的地方。
沈弼思考着。
關於和記黃埔的爭奪戰，現在已經進入白熱化。李加成、包宇剛、怡和洋行你方唱罷我登場，正鬧的歡快。
前一段時間，包宇剛多次約談沈弼，爲李加成從中斡旋，沈弼本來已經動心。
但現在，他猶豫了。
一邊是船王包宇剛和港島新興大資家李加成，一邊則是一百噸黃金。心中的天枰，一時間難以抉擇。
沈弼的心思，在常威眼中一目瞭然。
沈弼的矛盾之處，常威同樣一清二楚。
一邊是關係，一邊是黃金，如果黃金數量不多，自然關係爲重。但一百噸黃金啊！
不過常威也看出來，這一百噸黃金，仍然不足以讓沈弼徹底低頭。
於是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兩百噸黃金怎麼樣？”
沈弼一下子擡起頭，失聲道：“兩百噸黃金？！”
“沒錯，兩百噸。”常威說這兩百噸黃金，猶如說兩百噸石頭，神色是那樣不值一提。
沈弼張了張嘴：“你贏了。”
“好。”常威放下茶杯，撫掌道：“現在我提要求，匯豐做到了，兩百噸黃金雙手奉上，做不到，我去找花旗。”
“請。”沈弼伸手示意。
“第一步，全資收購和記黃埔。”常威道：“第二步，退市。”
沈弼聞言，想了想：“可以做到。”
兩人達成初步協議，沈弼道：“常先生的兩百噸黃金我不問出處。但我需要先看到它們，以便於確定常先生不是在鬧着玩。”
常威道：“幾十億的生意，你覺得誰敢鬧着玩？我要的是和記黃埔，它就在那兒，跑不掉。兩百噸黃金，在完成交易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看到。”
沈弼沉默。
他可以理解常威的意思。兩百噸黃金，如果被人知道了，天曉得會鬧出多大的動靜。
換作是他，他也會防着這點。
想了想，他道：“這樣，今天我們達成口頭協議。接下來我需要召開董事會，並幫常先生聯繫包宇剛先生，他手裏有一千萬股和記黃埔的股票。我們約個時間進行詳細的商議，如何？”
常威自無不可。
送走了常威，沈弼一個人坐了半個小時，等匯豐董事會的主要成員或代理人都到了之後，召開了一次會議。
聽說有個華人以兩百噸黃金爲憑，要虎口奪食，從李加成手中截胡和記黃埔，董事們立刻議論紛紛。
有人道：“這個叫常威的華人是什麼來頭？”
沈弼拿起一張紙：“這是剛剛查到的信息。很少。他的來歷一片空白，只查到他自稱是美國歸來的華僑。”
“兩百噸黃金！”另一個董事道：“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拿的出來的。我認爲他可能跟北邊有關係。除了國家政權，私人能拿出兩百噸黃金？”
“不能把和記黃埔賣給他！”有人立刻反對：“如果他是北邊的人，再多的錢，也不能賣給他。”
“我不這麼認爲。”第三個董事道：“大家想一想，兩百噸黃金，對我們來說，意義何其重大？國際金價連年走高，現在兩百噸黃金值十四億美元，過兩年可能就是二十億美元。我們是銀行，黃金壓庫纔有底氣。而且黃金對一個國家有着重要戰略意義，我不認爲北邊會拿出兩百噸黃金，用來購買區區一個和記黃埔。”
他的話得到不少的贊同。
好一番議論，最終還決定權還是落到沈弼這位董事長大班身上。
他道：“我贊同這筆交易。不論他的黃金是否來自北邊，只要對我們有利，其他的都可以不做考慮。不要忘了，我們是資本家。港島是我們的地盤，各家銀行、洋行，不是區區一家和記黃埔可以撼動的，賣給他何妨？！”
沒錯，他們是資本家。
金錢利益，纔是第一位。
而且他們有着絕對的信心，把持港島的大部分利益。
沈弼一錘定音，結束了這次會議。接下來，他就要爲此做嚴密的準備。
而常威，在離開匯豐之後，直接找到一家律師事務所，僱傭了一棒子訟棍，爲他解決這次交易的一切法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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