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夜襲
埃蘭王和般遮羅王就在這黯淡的蒼穹下，看着遠處那如怪獸般盤恆在那裏的哈密城，般遮羅王低聲道：“你認爲他們可有防備？”
埃蘭王看着遠方的哈密城，沉聲道：“防備肯定是有的，不過咱們是有備而來，若是被摸上去，那今夜唐叔虞就死定了。”
般遮羅王神經質的笑了笑，笑聲在寂靜中顯得有些刺耳。索性這裏距離還遠，無虞驚動周軍。
“我當年聯合諸國和周人決戰。沿途浩浩蕩蕩，號稱百萬大軍。”
埃蘭王搖搖頭道：“兵在精銳而不在多。”
“是這樣。”般遮羅王已經能用平淡的語氣來訴說着印度由盛轉衰的經過了：“和周軍的決戰幾番起伏。一開始他們個個擊破，後來梵天派下了他座下的天龍八部，雙方打了一場神戰，再後來又在喜馬拉雅山決戰，整條山脈都被打塌，可怕的災難來了，雨水極少，莊稼絕收，曾經富饒的土地不再肥沃。之後，周軍又來了，那一戰，我們諸國聯合，派出三十萬大軍，可還是敗了。”
“三十萬大軍少了些，我們現在有百萬大軍。”
埃蘭王安慰了他，可般遮羅王卻搖頭道：“我說了這些，甚至是自曝短處，只是想告訴你，在和周軍交戰時，切莫輕敵……”
“我從不輕敵，那是自取滅亡之道。”
埃蘭王不再搭話，只是看着前方。
前方……
……
在草原上很難佈置暗哨，除非暗哨能支撐一夜，否則都有暴露的可能。
因爲唐叔虞判斷明天會是決戰，所以今天的暗哨被延長了時間。
可伏在草地上不動，堅持兩個小時下來這人就僵了。
凌晨三點，看着毫無異狀的草地上開始了移動，一前一後。
而在他們的前方，同樣是一前一後兩個人朝着他們匍匐而來。
這就是更換暗哨的過程。
兩批人交錯而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新來的兩人摸到了位置，然後開始暗中活動手腳，尋找一個可以長時間不動的舒適地方。
其中一人剛找到個舒坦的姿勢，於是擡頭觀察。
一雙眼睛，好似發綠的一雙眼睛隱入了他的眼簾。
他下意識的張開嘴想尖叫示警，可對面卻伸出了雙手：一隻手成拳重重的打在他的嘴上，把那尖叫扼殺在咽喉中。
而另一隻手卻握住了他的脖頸，用力的一捏。
蒼穹黯淡……
……
“那是我國最出色的斥候，他們比豹子還要矯健，比老虎還要兇猛，比毒蛇還要悄無聲息……”
埃蘭王的聲音很平穩，顯得從容不迫。
般遮羅王低聲道：“是很厲害，看來是快摸到了吧。”
……
是的，最精銳的一組斥候已經摸到了離哈密城只有半里地的地方，一路上死在他們手中的周軍暗哨多達六人。
他們在草地上就像是毒蛇般的蜿蜒而行，身上穿着經過處理的衣服，能保證不容易被人發現，以及減少動靜。
前方的情況他們一無所知，而前方卻是周軍佈下的暗哨。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前摸去，因爲擔心被發現，連眼睛都是眯着。
仔細觀察了一陣，沒發現情況，當先一人就回身擺擺手。
這是讓同伴準備發出信號的意思。
回頭這一下，斥候的眼中全是自信。
然後……
一個黑影猛地撲了過來，壓在他的身上，同時身後有人尖聲喊道：“敵襲……”
被壓在身下的斥候反手就是一肘，可揮肘一半時，就覺得後腰一痛，然後全身的力氣都從那裏泄掉了。
他後面的同伴毫不猶豫的爬起來就往回跑，絲毫沒有來增援的意思。
尖利的叫聲刺破了寂靜，城頭上陡然大放光明，接着各處明暗哨一起撤了回來。
“敵襲……”
姬詳猛地瞪大眼睛，喝道：“開城門，迫擊炮準備，手榴彈準備，召喚各部，通知君侯！”
城頭上的軍士馬上把裝着手榴彈的筐子提過去，然後步槍架在城垛上，等候命令。
一隊隊的軍士沉默的從通道跑上來，他們迅速按照預定的位置站位。
城內也沸騰了，各處燈火此起彼伏。
“集結！集結！”
“檢查彈藥，出發！”
一隊隊的軍士在上官的指揮下列陣，然後相互檢查各自的裝備。
“大人，遠處！”
姬詳瞪大眼睛，順着麾下的手指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片火光……
“敵軍主力！撤回來！所有人都撤回來！等待君侯命令！打一炮，馬上打一炮，提醒騎兵戒備！”
“轟！”
一枚迫擊炮彈放了出去，可和遠方那在飛速接近的大片火光比起來只是小兒科。
唐叔虞已經穿戴好了，他走出門外，姬詳已經在等着了，他一邊走一邊介紹情況。
“君侯，暗哨幾乎全被摸空了，好在最後還是發現了，敵軍主力全出，城頭防禦已經就位……”
身後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唐叔虞沒有回頭，說道：“騎兵如何？”
“騎兵那邊已經戒備，俘虜那邊兩個衛所已經戒備，民夫正在看守他們。”
唐叔虞點點頭，上馬，一路往城牆那邊去了。
……
明暗哨潮水般的涌進了城內，正好唐叔虞趕到，他就站在城門裏面，看着這些喘息着的明暗哨衝進來。
“君侯，少了三十餘人。”
唐叔虞點點頭，卻沒看到有人帶着屍骸進來。
“君侯，那些人下手太狠，而且就像是毒蛇般的狡詐……”
唐叔虞點點頭，等城外再無人進來時，他說道：“出去看看。”
……
“突襲失敗了埃蘭王。”
般遮羅王沒有任何意外的說道：“我說過周人會很警覺，他們一直在作戰，幾十年了從未停息……”
“那又怎麼樣？”
兩人跟隨着大隊人馬往前行，前方突然有人喊叫，然後有人回來稟告道：“陛下，大人，周軍城門大開，有人在城外。”
“膽子很大，去看看。”
兩人策馬從中間的通道衝到了前方，就看到哈密城正面開了城門，外面站着十餘人。
距離不斷拉近，當不到兩裏地時，般遮羅王叫停了。
“周軍有大炮，再往前就是靶子。”
埃蘭王鬱悶地說道：“真見鬼，壓根就沒見他們的炮在什麼地方，派一隊人過去看看。”
總得要試探一番，否則一夜的等待都白費了，于軍心士氣影響甚大。
於是一隊騎兵就衝了過去，出於謹慎，他們並未打火把。
……
騎兵在距離八百多步時停住了，周圍漸漸的安靜下來。
“君侯，打不打？”
“再近些就好了，現在打容易炮，打晚上的也沒法追。”
唐叔虞有些貪心，想着多留下些敵人。
前方的敵騎在沉默着，他們想進攻，可看到城門外的陣列卻有些膽怯。
上次雙方大戰的教訓還在記憶裏，雖說黑夜中好突襲，可……
“好像是……唐叔虞！”
爲了誘敵，唐叔虞也算是豁出去了，居然往前十餘步，模模糊糊中，一個印度人尖叫起來，然後他不顧軍紀，掉頭就開始往後跑。
“肯定有埋伏……撤！”
面對自己一方從未佔過便宜的唐叔虞，人羣中有人喪膽，有人惶恐，有人失措……
帶隊的千戶官看到軍心已亂，果斷的下令撤退！
再不退的話，周軍一個反擊出來，追趕着他們席捲本陣，那今夜可就得交代了。
“可惜了！”
唐叔虞有些惋惜的道：“打！”
“發射！”
火光一閃而過，城頭上連續傳來多聲巨響。
“轟轟轟轟轟！”
無數迫擊炮彈飛出，砸進了敵騎中間，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撤退！撤退！”
千夫長差點被一炮轟中，眼睜睜的看着前方的麾下被炮彈炸了個稀巴爛。
“快！”
這一輪炮擊急如驟雨，頓時打死數百人。
黑暗中敵騎人仰馬翻，慘嚎聲讓人心中恐懼。
潰敗！
不過是一輪炮擊，可黑夜放大了攻擊效果和恐懼，敵騎開始潰敗！
“君侯，可要追擊？”
唐叔虞搖搖頭道：“敵軍本陣未動，若是追擊，般遮羅王怕是會潰敗，但埃蘭王卻在，他會纏鬥……而我軍最討厭的就是纏鬥。”
騎兵不足這是個問題，邊上的騎兵並不能保證優勢。
“回去，關閉城門，該歇息的繼續歇息！”
……
潰兵逃回本陣，因爲是印度的人馬，埃蘭王不好處置，只是建議道：“軍心有些低落了，我們必須要做出決斷。”
般遮羅王的臉頰顫動一下，等千戶官來請罪時，他吩咐道：“膽小如鼠，丟了印度的臉，來人！”
千戶官覺得自己的臨機處斷並無差錯，反而是非常及時。
此刻聽到般遮羅王語氣不善，千戶官就辯解道：“陛下，周軍火炮兇猛，我們……”
這是在火上添油，對士氣的影響極壞！
埃蘭王揮動碩果僅存的左手，身後就飛出一箭。
“……周軍早有準備……”
千戶官還在慷慨陳詞，一箭飛來，穿喉而過。他捂着箭桿，咯咯咯的指着埃蘭王，然後原地轉動一下，噗通倒地。
看到般遮羅王的目光不善，埃蘭王先看看城門那邊，然後說道：“慈不掌兵，這句話極好，你自己揣摩一下，是想讓麾下成爲軟骨頭，還是……”
般遮羅王默然，埃蘭王看到城門關上了，就喝道：“讓他們喊起來，喊周軍敗了！”
……
“周人敗了！周人敗了！”
外面傳來了大吼，無數的吼聲匯聚在一起，就像是海浪在拍打礁石，懾人心魄。
姬詳轉身往左邊的哈密城看去，看到的卻是依舊平靜，他冷笑道：“喊幾聲就以爲自己勝了嗎？無知！”
再次回頭，姬詳大聲的道：“這是敵軍在給自己壯膽，一羣無膽之輩，看看！看看哈密城……”
“轟！”
這時哈密城城頭上打了一發炮彈，炮聲就像是在爲姬詳的話背書，讓他越發的得意了。
……
唐叔虞到了城頭上，看着遠處的那片星星點點的火光說道：“般遮羅王必然不敢夜間進攻，埃蘭王呢？就只能用喊聲來壯膽嗎？”
一個將領說道：“夜間攻城，咱們的手榴彈夠他們受的。”
唐叔虞說道：“留兩千人在牆頭，其他人回去歇息。”
若是其他軍隊，此刻必然是全軍戒備，緊張的不行。
可週軍久經沙場，這等規模的威脅還無法讓他們無法安睡。
埃蘭王的膽子大唐叔虞能理解，可般遮羅王居然也敢跟着他來冒險，這是什麼節奏？
五千支步槍，加上幾十門迫擊炮，唐叔虞有信心能擊潰當面之敵。
更何況還有騎兵助陣，般遮羅王瘋了嗎？
“般遮羅王不會是被幹掉了吧？”
唐叔虞搖搖頭，覺得不對，般遮羅王若是被幹掉的話，埃蘭王就算是大能，可要想收攏那些印度人的心也得廢不少功夫，不可能馬上來進攻。
“君侯，敵軍退了！”
有軍士大聲的喊道，唐叔虞擡頭看去，看到那片火光漸漸在後退，漸漸分成三股，一股在前，一股在後，中間一股最大。
……
左邊的俘虜大營裏，上千周軍士兵正在看守着。
兩騎奔來，馬上的騎兵喊道：“君侯有令，你部不得出戰，看守俘虜！若有異常，殺無赦！”
“下官領命！”
兩騎馬上回轉。
此刻的城門前已經完成了列陣，騎兵在兩翼就位。
唐叔虞端坐馬背上，放下望遠鏡說道：“敵軍已經集結完畢，全軍出發！”
……
“周軍出擊！”
不用斥候稟告，埃蘭王和般遮羅王都看到了，兩人相對一視，般遮羅王點點頭。
埃蘭王說道：“士氣不可弱，迎上去！”
雙方相對開進，在相距三裏時停住。
誰進攻？
唐叔虞的目光一轉，沉聲道：“令騎兵騎兵出擊挑釁！”
號角響起，旗幟搖動，姬詳接收了命令，當即令五千騎兵出擊。
“出擊！”
一片呼喊聲中，五千騎兵從左右兩翼同時出擊。
“這是挑釁！”
埃蘭王皺眉道：“這不符合周軍的慣常，而且讓我們的謀劃落空，傳令穩住不動！”
般遮羅王憂慮的道：“難道周人發現了？”
埃蘭王搖頭道：“若是發現了，此刻他們應當是固守，而不是挑釁。”
五千騎兵迅猛的衝了過來，在弓箭射程外迂迴奔馳，叫罵着。
“穩住……”
埃蘭王沒去看這些騎兵，而是盯着周軍本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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