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突圍
隨着唐叔虞的命令，不少牧民騎着馬出去了，人人爭先。
可等仔細一看，卻發現這些騎兵大多是婦孺，甚至還有老人。
“君侯，這……”
有人覺得把婦孺老人都弄出來了，這不是玩笑嗎。
“這是去佔便宜的，不必管他們。”
唐叔虞微微笑道：“你別小看他們，他們都是馬背上長大的。”
視線中，一隊由婦孺老弱組成的追兵圍上了兩個埃蘭人。那兩個埃蘭人兇悍異常，追兵卻一個迂迴，然後箭矢如雨。
“厲害……”
看到那兩個埃蘭人落馬，周軍士兵不禁讚歎起來。
“君侯，奴隸中煽動鬧事的已經被抓住了。”
唐叔虞淡淡的道：“全部坑殺。”
“諾！”
這次決戰，聯軍一方的謀劃唐叔虞都清清楚楚。
聯軍一方以爲必勝，而唐叔虞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引而不發，目的不過是想堅定聯軍決戰的信心罷了。
唐叔虞策馬來到了姬詳這邊，看他倒在血泊中，軍醫正拿着白藥給他止血，就下了馬，神色哀傷地問道：“他傷勢如何了？”
姬詳依舊在昏迷之中，軍醫在他胸前的傷口處消毒上藥都只是顫動幾下，可見受傷嚴重。
“君侯，就怕是傷到心脈。”
軍醫面對生死都是漠然，可他冷淡的語氣卻激怒了姬詳。
“救活他”
軍醫點點頭，開始給姬詳包紮。
“他跟了本君有十年了，出生入死，本君靠着他才躲過了無數次明槍暗箭，你要救活他，否則本君發誓會讓你全家爲奴！”
唐叔虞癲狂的拔出長刀，軍醫惶恐地道：“軍中的兄弟受傷，我們就沒有不盡力的時候。”
姬詳呆了呆，突然丟掉長刀，捂臉哭泣着。
……
戰場上到處都是人馬屍骸，唐叔虞漫步其間，聞着那淡淡的硝煙味，不知在想些什麼……
午飯前，消息不斷傳來。
“君侯，聯軍死傷兩萬餘人，被俘一萬餘人。”
“重騎呢？”
埃蘭王帶着重騎的消息唐叔虞早就得知了，否則今日他也不會行險。
“君侯，咱們的人看到過死馬。”
唐叔虞點頭道：“是了，從埃蘭幾千裏地跑到這邊太遠。而重騎的戰馬都是精挑細選，長期磨礪配合出來的，離了戰馬，他們也就是個累贅。想必是那些能馱動重騎的戰馬損耗的差不多了。”
“兩萬加一萬，差不多三萬，加上離散的，聯軍的主力盡去，他們若是聰明就得趕緊退回埃蘭，爭取喘息的機會。哈密城安全了！”
“君侯，還弄到了好些大車帳篷，就是糧食不多了，牛羊也被他們喫的所剩無幾。”
“他們這是想破釜沉舟，可惜卻還留了不少東西，意志不堅定啊！”
唐叔虞呵呵笑着，然後說道：“這邊建城需要不少大車牛馬，交給他們。”
……
“君侯，大軍到了！”
“哦？何人領軍？”
“是魯候。”
“好，隨本君去迎接。”
唐叔虞出了城，只見烏泱泱的騎兵，一眼看不到邊，不由大喜，縱馬上前。
姬伯禽迎了上來，二人互相見禮。
這兩人是堂兄弟，自小認識，也沒啥客套的。
姬伯禽道：“兄弟，我剛剛聽斥候說你一戰擊潰埃蘭王，可喜可賀啊。”
唐叔虞呵呵笑道：“堂兄過獎了。這次帶了多少騎兵？”
姬伯禽大笑道：“這次把諸侯國的騎兵全部召集到了一起，整整八萬騎兵。我們跑得快，就先來了，後續還是二十萬大軍。此次定能一戰擊潰西人聯軍。”
唐叔虞大喜，呵呵笑道：“好啊！”
兩人回了城中，唐叔虞命人準備酒席給姬伯禽接風。
忽然一個斥候跑了過來，說道：“君侯，我們追擊的騎兵被圍困了。”
唐叔虞面色一緊：“怎麼回事？”
“那些牧民追殺太緊，撞見了敵人，我們的騎兵想救，沒想到卻陷了進去。”
“你的意思是說，西人的大軍來了？”
“應該是先頭部隊。”
“在什麼地方？”
“吐魯番。”
“太遠了，來不及啊。該死的，你們怎麼追那麼遠。”
“君侯，敵人一路跑，大家都追嗨了，根本停不下來。”
唐叔虞一陣鬱悶，居然特麼的追了幾百裏遠。
姬伯禽忽然道：“既如此，我帶五萬人去一趟。”
唐叔虞一想他有八萬騎兵，倒也沒什麼好怕的，便答應了。
……
“出發！”
前途未卜的前方，會有什麼在等待着大家？
帶着這股情緒，大軍出發了。
前行一百多裏，斥候又帶回來了三名潰兵。
“君侯……”
這三人披頭散髮，面色慘白，看到姬伯禽後就想哭嚎，卻被姬伯禽喝住了。
姬伯禽問道：“現在如何了？”
一個潰兵的咽喉上下滑動着，艱難的道：“君侯，前方二百里，咱們的人被圍在那裏，幾次突圍都被打了回去。”
姬伯禽閉上眼睛問道：“多少人？”
“兩萬餘。”
“你們還剩下多少人？”
那潰兵聞言目露鄙夷之色，說道：“君侯，幾次突圍之後，咱們還剩下三千餘人。”
姬伯禽點點頭道：“下去吧！”
等潰兵們一走，一個副官馬上就低聲道：“君侯，這是圈套，下官敢打賭，西人不止兩萬餘人，千軍萬馬就等着咱們鑽進去呢！”
“是啊君侯！咱們若是也陷進去了，局勢危矣！”另一個副官勸道。
“回軍吧君侯！”
“……”
各種意見都出來，大多數是想回軍哈密城。
姬伯禽舉手，所有人都閉嘴。
“多派些斥候查探左右，繼續出發。”
“君侯……”
姬伯禽回身道：“出擊！”
此刻的姬伯禽面色堅毅，他策馬從長長的騎兵隊伍邊上奔馳，喊道：“我將第一個衝入敵陣，不再後退！”
諸將沉默的看着姬伯禽的背影，一個將軍突然說道：“是，君侯說的對，大周不能敗，全部戰死也要讓西人知道大周的悍勇！”
另一個將軍呼出一口氣，說道：“不能回去，未戰而退，回去之後咱們這五萬人就會生出畏懼之心，傳播出去，全軍頹廢。諸君，奮勇殺敵吧！”
“好！奮勇殺敵！”
這羣的將領們開始打馬在隊伍前後奔馳，嘶吼聲迴盪在草原的上空，久久不息。
“爲了君侯，爲了大周！出擊！”
“兩天了，怎麼辦？怎麼辦？”
方圓三裏地的地方，此時三千餘大周騎兵正在惶惶不安。
而在外圍，敵軍只在四周放置了四五千遊騎，在監視着他們。
周圍都是敵軍，連續幾次突圍都被打了回來，大家都失去了希望。
騎兵頭領姬詳已經不在，碩果僅存的將軍張餘沉聲道：“咱們得帶着兄弟們尋條活路，下面由本將軍指揮，你們可有看法？”
“將軍，咱們聽你的！”
張餘點點頭，分析道：“西人明明可以進攻，卻在磨蹭，這是爲何？”
衆將心中有數，只是苦笑。
張餘沉聲道：“西人想用咱們來做圈套，逼迫君侯那邊派出援軍，或是直接決戰。所以……告訴大家，戰死吧！爲了陛下，爲了大周，咱們一起去赴死！”
“好！”
衆將點頭，有的面色慘白，有的面色呆滯，有的……垂首不語。
張餘上馬，策馬到了最前方，看着這些驚慌無措的軍士們喊道：“弟兄們，西人在貓戲老鼠，他們想用咱們做誘餌，所以咱們才活到了現在。”
那些軍士們大多面露喜色，張餘看到後心中喟嘆，說道：“告訴你們，在援軍到來之前，西人就會把咱們絞殺一空，所以，本將軍想突圍，本將軍將率領你們，咱們奮力一擊！拼一條活路出來！”
那些軍士的面色漸漸嚴峻，突圍就等於送死，能倖存的不會太多。
張餘說道：“別想着投降，西人遠來，糧食還不夠自己喫，投降的人會被殺死，踩死，拖死！所以，寧可戰死也別投降！”
騎兵中突然發生了騷亂，隨即十餘騎就衝了出去，然後奔着遠處的哈烈遊騎而去。
“將軍，他們要去投降西人！”
張餘淡淡的道：“他們會死的很慘，在被刑訊之後殺死！”
那十餘騎引來了西人的關注，一隊騎兵飛快的迎了上去，然後把他們夾在中間迴歸本陣。
張餘冷笑了一下，說道：“準備吧。”
於是大家整理甲衣，安撫戰馬，開始列陣。
四周的西人也發現了這邊的異狀，於是在牛角號聲中，四面都出現了大隊的哈烈騎兵。
張餘策馬在最前方，他拔出長刀，然後緩緩前出。
悲壯的氣息籠罩在這些騎兵的身上，他們將去進行一次有死無生的突圍。
漸漸的，張餘開始緩緩加速了。
那些西人也開始逼近，嬉笑着，揮舞着長刀呼喝着，就像是在進行着一場野外狩獵活動。
當雙方接近三百餘步時，張餘大喝道：“大周萬勝！”
一直在沉默的陣列中沉默了一瞬，然後爆發式的跟着喊了一聲。
“大周萬歲！”
風在耳畔吹過，可誰都沒覺得冷。
眼睛在發紅，什麼畏懼，什麼怯弱都忘記了。
殺！
“殺！”
張餘第一個和敵軍撞上，他一刀斷了對手的右臂，然後左右揮舞長刀，格擋開了攻擊。
“殺！”
兩天來的懼怕，兩天來的憋屈，在這一刻讓大周的將士們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周軍居然突入了？”
亞述王有些詫異的道，作爲此次的總指揮，他在前面的表現堪稱是名將。
邊上的諸將中有人笑道：“那是周軍的血氣之勇，要不了多久就耗盡了。”
亞述王點頭道：“是這樣，咱們就看着好了，若是周軍削弱了，那就進攻。”
“將軍，不等周軍的援軍了嗎？”
亞述王搖頭道：“該來的應該已經來了，沒來的自然不會來，咱們不必等待，準備！”
“清剿周軍！”
牛角號長鳴，四周的西人開始了衝鋒。
“將軍！西人合圍了！”
張餘正在奮力拼殺着，他聽到了這聲尖利的喊叫，卻陷入重圍之中不得空閒去看。
“殺！”
一刀劈翻一個對手，前方的敵人還在十步開外，張餘隻覺得右臂已經擡不起來了，他嘶吼道：“讓我們戰死在這裏！大周萬歲！”
四周的敵軍正在合圍中，這是羣狼獵羊之勢，萬無幸理。
“大周萬歲！”
臨死之前的士氣跌落到了谷底，喊聲虛弱。
對面的敵人正高速衝來，張餘左手握拳，用力的打着自己的右肩。他高舉長刀，人站立，瘋狂的喊道：“大周萬歲！”
然後戰場上就出現了一個奇觀：張餘猛地加速，單騎衝向了那一眼看不到邊的敵人……
絕望而癲狂的呼喊，義無反顧的單騎赴死……
士氣就這麼起來了！血性就這麼起來了！
那些原先絕望的眼中瞬間通紅，一把把長刀高舉，一張張猙獰的臉上全是殺意。
“大周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嘶吼聲中，剩下的三千餘周軍陡然加速，以一往無前的姿態，以有我無敵的悍勇，迎着優勢力量的敵軍衝殺過去……
周軍的驟然爆發讓攔截的西人猝不及防，被周軍硬生生的從中間打開了一個通道。
“無能！”
亞述王沒有慌亂，他搖頭道：“咱們的人在驕傲，這很不好，傳令後面的人上來。”
牛角號響起，剛殺出重圍的張餘絕望的看到地平線上冒出來黑壓壓的一片騎兵。
“君侯……”
張餘仰天長嘆，下一刻他回身看着衝出來的麾下，嘶吼道：“跟着我，我帶着你們殺出去！”
僅剩下的兩千周軍瘋狂的打馬往前衝。
絕望嗎？
是的！
所以就去死吧！
雙方迎頭撞上的那一刻，左側突然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
是敵人嗎？
張餘舉起長刀揮劈，對面的敵人慘嚎着跌落馬下，同時他的肩胛骨也帶走了張餘的長刀。
瞬間，張餘合身撲了過去，避過一刀，同時撲到對手的身後。
就在他想奪刀時，身後長刀一閃。
“將軍，援軍來了！將軍，援軍……”
援軍……
張餘剛聽到這個聲音，刀光閃過，他就看到了援軍。
一眼看不到邊的大周騎兵正在衝向這邊，攔截的西人一觸即潰，而領頭的將領，看那個盔甲好像是……
“將軍！”
張餘的人頭落地，旋即被敵騎的馬蹄踩了下去。
所有的周軍都眼含熱淚的高喊着，他們奮力衝殺着，悍不畏死！
在四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是誰？是誰帶着我們衝了出來？
勢若瘋虎的周軍完全拋棄了戰法，他們願意以命換命，他們突然變得力大無窮……
西人擋不住了，他們畏懼了，於是讓開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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