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X
紅檜:“呀,買錯的孩子別擔心,會換回正文的。”
十分鐘後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尤塔銘的宅院,腿疼得讓我懷疑是骨裂。
我記得我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就像遊息所說的:不要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聽,不要相信看似最信賴的人,不要相信看似穩定如常的一切,因爲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可以作假。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理性分析,洞察所有動機背後,事實與事實間的聯繫,永遠不要妄下結論,只判斷自己該怎麼做。
我茫然地沉默在一片黑暗中,回想剛纔發生的那一幕,牙齒就恨得直癢癢。可能我智商真的太低了,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十分鐘前,當我被尤塔銘的態度又一次激怒時,我憤然咬牙想要揮拳揍他,結果是再次被遊息攔下。他抓住我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感覺我手腕的筋腱都錯位了。疼痛讓我憤怒,於是我全然不顧地朝遊息踹過去。
我一直都覺得如果我和遊息對打,那就是純屬找死,沒錯,就像現在,我在找死。
他的本能反映應該是在我踹向他的時候就弄死我,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冷漠地注視着我,用一種讓人絕望的力道踢中了我的膝蓋。
我頓時跪在地上,感到由膝蓋傳來的一股撕心的疼痛。我倔強地咬着牙,發現自己竟有點站不起來。
太狼狽了!太丟臉了!
自尊心讓我不敢去看尤塔銘。羞憤讓我想逃離這裏——我以爲遊息是站在我這邊的!
可他永遠都在用冷漠的口氣跟我說:我不能讓你傷害尤塔銘教授。
該死的!能不能別用這種方式讓我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
我咬着牙勉強站起來,看着遊息慢慢往後退,我知道我眼裏一定有什麼東西讓他覺得陌生。遊息鬆開了我的手,欲言又止,他冷漠的面具被我的目光打碎,有些細微的驚慌在他的眼瞳裏稍縱即逝。
膝蓋疼得讓我覺得那裏的骨頭一定碎掉了。我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拖着疼到極點的腿慢慢朝門外去挪動。
尤塔銘擔憂的叫聲被我甩在了身後,我望着眼前一層臺階,不知道該怎麼下去——我的右腿完全不能彎曲,哪怕是在平地走一步都會傳來能讓我昏厥的疼痛感。
但是很好,遊息幫了我一把。
他從後面追過來扶我,我迫不及地吼回去:“你要真關心我,就替我殺了尤塔銘!”
我當然不是認真的——我清楚的知道遊息不可能執行我的話,就是憑着一口氣,我想在他面前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我暗罵自己沒出息,剛被人踢得連路都走不了,現在就忙不迭示弱了——但是遊息顯然很大方,他給了我十五級的臺階下。
“我不會傷害教授的,誰都不能!”說完他甩開了我的手,他明顯忘了我身前的一排臺階,於是我一腳踩空,像個歡快地陀螺那樣滾了下去。
“小光!”遊息愣了一下,連忙像被火燒了尾巴那樣跳下來。
“別過來!”我尖着嗓子衝他大吼,然後艱難地爬起來。
原本就疼痛的腿又在臺階上磕了好幾下,腦袋也被撞了,渾身疼得我差點抽過去。
遊息站在臺階上看着我,我心裏僅存的一點柔軟都被這麼一摔給摔沒了,臨走的時候我轉頭看着遊息,冷冷地罵了一句:“遊息,你他媽的白眼兒狼!”
我也不管他理不理解什麼意思,帶着滿心的惡毒,拖着渾身儼然要散架的骨頭走了。
沒出息!沒出息!!
我跟自己較勁兒地咬着牙,遊息沒再追上來,我很感謝他沒追上來。這麼說有點矯情,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現在心裏滿滿的都是對他和尤塔銘的仇恨!
第十一幕·別不識好歹啊喂!月光下的落魄王子叫鄭寒光!
我在夜色裏默默地走,心想我多牛逼啊,撿了條人魚結果又被對方一腳踢碎了膝蓋不說,還被人家從樓梯上推了下來,這種光榮事蹟恐怕天下就我一人做到了。
當年英勇的抗日戰士什麼樣兒啊,把我丟進去那也是一□的碉堡。
事實證明我壓根沒那麼堅強,那碉堡就是用來形容遊息那種技能強大的生物,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我就心裏堵着一口氣,驕傲地遠離了尤家大宅後終於支撐不住,往路邊一挺,疼得暈了過去。
昏死過去之前我還特意留心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我怕路上有哪個飢渴女色狼侵犯我。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太陽火辣辣的掛着,我就跟一鹹魚似的躺着被暴曬。我掙扎起來,看着路邊用一種驚奇目光看着我的人,我那心裏是相當的憂愁。
怎麼能不憂愁啊,您說一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路邊,您不來幫一下忙給整到醫院去就算了,那您也給報一下警,您就跟旁邊看着算幾個意思啊!
我一邊在心裏感嘆大天朝真是世風日下,一邊齜牙咧嘴找了根棍子當柺杖用,然後一瘸一拐地朝家走。
經過了一夜的沉澱,身上的疼痛更加激化,尤其是膝蓋和腳,那疼得叫一個轟轟烈烈,我都有點後悔醒過來了,就那麼躺着多好,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用在這傷春悲秋了。
路上遇到一小孩子,他好奇地跟了我一段路,然後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衣服,奶聲奶氣地問我:“哥哥你是不是腳疼啊?”
我說:“不疼,就擱樓梯摔了一下。”其實疼得要命,先前自己忍着就算了,一有人關心就來勁兒了。
那小孩說:“哥哥你騙人,你眼睛都紅了。”
他剛說完我就煩躁地吼了過去:“你誰家小孩啊!這煩人的!”
小男孩被我嚇哭了,一邊喊媽媽一邊跑遠了,我看着他憂傷的小背影心想自己真該被吊起來毒打!
其實自從媽媽死後我一直都覺得心裏被扣上了一玻璃杯,透明的,別人看不見,但是能摸得到,它就不冷不熱的橫亙在我心裏,替我隔絕着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冷暖,讓我活在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原則裏。但是這個玻璃杯被摔碎了,我心疼得想哭。
誰他媽受欺負了不想哭啊!我也想哭啊!我也想找媽媽啊!
我想起了遊息那張冷漠的臉,擡起眼迷茫地看了看熱鬧的四周,心說不能哭,要向碉堡學習,黨和人民把我養這麼大不是叫我跟大街上丟人現眼的!於是我跟誰慪氣似的,繼續忍着眼淚往家裏挪。
走了沒多久我就那個後悔,我當時怎麼就不打個車呢!結果遭了一羣小王八蛋的暗算!
就是那天叫遊息去買鹽遇上的那幾個不良少年,被我教訓過無數次了,後來次次看見我就跟見了鬼一樣撒腿就跑。不過他們這次很幸運,因爲我兩條腿都受了傷,裸\露的手臂上和臉還有一些青紫的瘀痕。我當時心裏就咯噔一聲——完了,這次可真栽了。
我鄭寒光從來就沒受過這種比吃了屎還要忍受不了的侮辱!
等我想要不要向路人求救的時候,那幾個混蛋已經把我拖進了暗巷,後面自然是對我一頓狂扁。
“鄭寒光,你也有今天啊!”
“操,有種你們就他媽弄死老子!不然等老子好了非把你們的腿一個個都敲斷!”我話剛說完不知是誰的手掌就猛地拍在了我的腦門上,我的後腦勺重重磕在堅硬的地上,瞬間覺得滿眼流星,頭昏腦脹。
我真的有點小看他們了,在我捂着被踢得幾乎斷掉的肋骨時,我看見了一個人拎着一根鐵棍邪笑着衝我走來。“鄭寒光,你覺得我們會留給你痊癒的機會嗎?”他惡狠狠的一腳踩在了我受傷的腿上。
我霎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遍體鱗傷的身軀沒有一點能力去阻止。
他就在我慌張的視線裏舉起棍子,狠狠地揮下來,砸中了我被遊息踢過的膝蓋。
“啊——!!”巷子裏立刻響起了我的慘叫。
過大的疼痛蔓延了四肢百骸,口腔裏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全身都在瀰漫着支離破碎的痛覺,我最終一口氣沒提上來,翻着白眼再度昏死過去。
月亮映在我的瞳孔裏顯得特別刺眼,我的眼前很模糊,只能看到上方一個明亮的東西在晃,我知道這又是一個晚上,因爲我看到了月亮。
幾天前遊息還趴在陽臺上感嘆:月亮像個肉丸子。
我在他旁邊捏着嗓子,用尖細怪異的聲音代替月亮說話:你肉丸子,你全家都肉丸子。
現在我覺得月亮的確像肉丸子,我一定是餓了,我艱難地擡起手摸了摸肚子。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呼吸微弱,有種隨時會死去的感覺。動一下全身都在疼,是那種猶如看不見的幽靈拿着刀在我身上亂砍的那種疼,這比我小時候被導師揍的疼還要難以忍受,那羣該死的混蛋一定是在我暈了之後還在羣體痛毆我。
我忍着胸腔裏鼓動的疼痛支起身體去看我的腿,但願沒有斷掉。
地上都是血,我只是覺得全身都在疼,頭疼,脊背疼,胸腔疼,腿疼,腳疼,卻分辨不出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我試着動了動右腿,不太能控制,而且骨子裏傳來的疼痛讓我不敢嘗試第二次。我摸了摸口袋——媽的,那幾個雜種把我的手機也搶走了。
口袋裏只剩下幾枚硬幣,是昨天給遊息買肉丸子湯剩下的。
不管怎樣,我現在的情況有點太糟了,得想辦法自救。
我記得附近有個電話亭,正好身上有硬幣,但是我得爬出去——是的,爬出去,我這次是真的站不起來了,如果不是撕心裂肺的疼,我都要懷疑我的腿不在了。
艱難地爬了很久終於爬出去了,遠處路燈下遠遠走來一花枝招展的女人,我忙不迭苦着臉揮揮手,虛弱地說:“嘿……”
那女的睜大眼看了我很久,忽然驚叫一聲撒丫子跑了。
真沒有愛心,黨和人民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女的。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大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我自認命苦繼續爬,在路上拖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我費力地挪到電話亭旁邊纔想起來這壓根就不是投幣的,想了半天只能選擇讓對方付費,我拼命回想那個電話,顫顫巍巍地撥了過去。
“喂?”孟北音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過來,真感謝他沒有被那個黃頭髮殺掉。
“我是寒光……”我一說話就覺得胸腔和腹部一陣撕裂似的疼痛,心想八成是肋骨斷了。
“唔,寒光你們去哪了啊?”他說。你們?這麼說遊息也沒回去咯?
奇怪!我還在想那個白眼狼幹什麼!他最好永遠都別回來了!
“聽我說,我、現在情況有點不妙……北音,你去我房間把書桌、抽屜裏……電話薄拿來……我在新陸北街的電話亭裏……”我說完簡直快要嚥氣了。
孟北音許是聽出我聲音裏的虛弱,焦急道:“你怎麼了啊寒光?出什麼事了?”
我聽見他踏在樓梯上的聲音,稍稍安心了,“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掛了電話後我虛脫的維持呼吸,眼前陣陣發黑。
孟北音很快就來了,拿着我上面只寫了一個號碼的電話簿。他看着我的慘狀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然後一手捂着嘴,眼淚刷地就衝了下來。
拜託,我又不是死了。
“寒光、寒光你怎麼了啊?”他小心地蹲在我身邊,跟女生似的漂亮臉蛋上全是淚水。
我直接拿過電話簿翻開,對他說:“手機帶了嗎?借我、用一下……”
他連忙點頭抽泣着將手機遞給我。
我手指顫抖着撥了那個四年都不曾聯繫過的電話,但願他沒有換號碼。
“你好,我是鄭幼倫先生的助理。”電話通了,響起一個客服般疏離的女性聲音。
“我要和鄭幼倫說話。”我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那麼狼狽。
“鄭幼倫先生正在和他的朋友下飛行棋,請問你是誰,找鄭幼倫先生有什麼事,我可以代爲轉達巴拉巴拉……”
這女的在說什麼玩意兒?老子在這邊快死了,說一句話就跟下油鍋似的折磨結果她在唧唧歪歪什麼?
我頓時火了,用盡全身力氣吼過去:“少他媽廢話!老子是鄭寒光!”儘管代價是我話音剛落喉嚨就涌上了一股腥甜,一口血就那麼華麗麗地噴了出來,嚇得孟北音大呼小叫。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古裝劇,裏面大俠一口血吐來吐去別提多好玩了,輪到自己吐血咋就這麼難受,我覺得整顆腦袋都要炸了。
如果現在那女的再上來說一句‘鄭寒光是誰?’,我保證直接死過去。
還好她沒有,嚴肅地說了一句請稍等,沒多久電話裏就響起了我親愛的哥哥鄭幼倫的聲音:“寒光?”
我發現我說不出話了,並且出氣多進氣少,我連忙將手機遞給孟北音後直接躺地上了。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就聽見孟北音結結巴巴報了地址後蹲在我身邊哭。我多想說我沒死吶,但是意識慢慢被抽離,我特想睡一覺。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我被人抱起來,還有耳中聽到一段鄭幼倫和孟北音的模糊對話。
這下我終於徹底安心了。
鄭幼倫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哥哥,尤塔銘跟他老爸是兄弟,這兩個變態兄弟打從自己兒子出生就將我們丟在一羣迅猛龍裏消耗着童年。所以我跟鄭幼倫的童年其實就是一鈔天下第一武道大會’,並且隨着我們長大慢慢升級爲‘超級賽亞人大戰’,最後由媽媽的死而結束。
我敢打賭這天殺的鄭幼倫一定用公主抱的姿勢抱着我,就算我現在意識不清醒,我也能感覺到膝蓋因爲彎曲而產生的疼痛。
就在我想騰空而起罵他一兩句的時候,就聽見他在我耳邊說:“寒光,沒事了,誰打的你,哥給你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於是我靠在他肩上聞着那種熟悉的味道,平靜地睡着了。
第十二幕·下次記得別亂往家裏撿東西!
我醒來的時候呆呆傻傻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愣了很久,鄭幼倫在旁邊嚼着口香糖,蹺着二郎腿看報紙,一副暴發戶的死德行。
我眨了眨眼,看着旁邊的點滴瓶裏的透明藥水一點一滴流進我的血液裏,覺得特悲哀。我兩腿都被上了石膏,左臂纏了厚厚一層繃帶,胸膛也是左一層右一層的紗布,頭上也纏了一些,被扔在鄭幼倫的寬大的牀上動都不能動一下,怎麼能不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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