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有林黛玉
大树旁是一座破败的农家小院，泥巴和竹條砌成的墙倒了小半，用茅草勉强盖起，屋顶上的瓦片碎了不少，勉强能住人。
院前的木门半开着，一身布衣的卓凌霄正在院子裡翻晒药材，车前草、槐花、紫苏叶晒了满满一大簸箕，只见她拿起其中一味药草闻了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這是卓凌霄母女来稻花村的第十個日头，那日，幸得大下大雨，将她们的足迹冲掉，追上来的杀手都以为她们跟着发疯的马匹一起坠落山崖，卓凌霄母女方才逃過一劫，一脚深一脚浅地逃进這稻花村来。
卓凌霄谎称半路遇了强盗，与做生意的父亲失散，村长杨斐然是個心善的，见她们孤儿寡母甚是可怜，便将村边破落的空屋给了她们，至此，母女两终于有了個栖身之地。
虽然這身子骨弱了些，命差了些，但到底是重新活過来了，先前对于重生的诸多抱怨和愤怒，在吃饭睡觉這类生存問題前，都变得很渺小。生为医者，最痛恨别人不爱惜身体，所以罗素素决定借用卓凌霄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卓凌霄伸了伸腰肢，只觉日头大了点，晒得头晕，正想回屋去拍点凉水解解暑，只听裡屋裡突然传来“啊，啊”两声女人的尖叫。
“怎么了？娘亲！”卓凌霄轻叹了一声，忙放下手中的药钵奔进屋去。
自打住這以来，林黛玉的尖叫声和着眼泪就沒消停過，卓凌霄连气都懒得叹了。
“老……老鼠！霄儿，有老鼠！”
林碧玉满脸惊恐指着黑漆漆的角落，失声控诉。
“王府大院裡也常有老鼠，只是咱们不曾看到而已！”卓凌霄随手抽出灶旁的烧火棍，手起棍落，只听“跐吱”一声惨叫，一只圆滚滚的小老鼠当场口吐鲜血，命丧烧火棍下。
对于各种血腥场面，罗素素早就在医学院裡司空见惯，对着尸体一边吃饭一边解剖更是家常便饭，一只死老鼠自然不在话下，倒是林碧玉从未见過女儿如此生猛的一面，差点给吓晕過去。
卓凌霄一把扶住她，连忙安慰道：
“沒想到這山野村头的老鼠也长得這么肥。看来這是個风水宝地呢，娘。”
林碧玉见卓凌霄笑得甜美，一副无辜的萝莉模样，心头郁结稍缓，抚着胸口坐了下来，“来，坐過来些，让娘瞧瞧你的脸。”
卓凌霄怕她再次动气，只好乖乖地挨着她身边坐下，“已经结疤了，很快就能好了。娘，你不用太为我担心了……”
這脸上的伤是上次从马车跌到地上造成的，皮外伤而已，卓凌霄找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敷了，好了個七八成，不過就算是這巴掌大的穷乡僻壤裡也颇有些不太平，卓凌霄虽然年纪小，但已经能看出点国色天香的姿色，怕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卓凌霄干脆扯了根布帘将头脸挡了起来。
林碧玉揭下布帘，摸着她脸上的痂，禁不住又是两眼汪汪，“霄儿，是娘亲对不住你，早沒发现那贱人包藏祸心，害你平白受了那么些年苦，如今還沦落到這贫苦山野，天天抛头露面，与那些山村农妇为伍……是娘的错……”
不可避免地，林碧玉又想起了王爷府奢华高贵的生活，再对比眼前這间破败的农屋，断了线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卓凌霄忍不住還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毕竟尊卑有别的观念早已深入這個年代的人心，不经历点大的变故实在难以改变。卓凌霄也不打算费這個劲，只要能在這個村裡安稳度日，已是上帝保佑，阿弥陀佛了。
“娘，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有吃有喝，有地住，比起以前在王府提心吊胆過的日子好多了。何况這村裡的乡亲对咱们够好了，這不，翠花姐又给我們送来了一筐新鲜鸡蛋，待会儿放上灶炉一蒸，再点上两滴香油，甭提多香了……”
翠花是村长的儿媳妇，为人善良，又见卓凌霄乖巧伶俐，给她们送了不少生活用品。
卓凌霄故作陶醉状，少女的脸颊露出两個深深的酒窝，虽脸带疤痕，還是透出少女的青春气息。
林碧玉见女儿开心，也不再好意思继续埋怨，只得收起眼泪，转了個话题，“要不咱们想办法给你爹去個信儿吧，那贱人如此毒辣，我怕她对你爹不利……娘亲知道，這一次，你爹是過分了点，不過全怪那贱人从中作梗，你爹向来黑白分明，只要咱们同他讲明，他一定会相信的……”
卓凌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想曾经的卓凌霄真是不容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爱哭又愚蠢的猪队友，這女人是真不清楚如今的处境嗎？還传信呢？只怕信還沒出手，明晃晃的大刀就追着砍到脖子上啰。指望她爹？哼，她爹要是真在意她们娘俩的死活，就凭那赵氏，一侧妃也敢骑在正妃和嫡女的脖子上，要砍要杀？当真好笑。
罗素素但通過原主的记忆就早已将局势看得清清楚楚了，但這個久居府宅的王爷夫人竟還头脑糊涂，做着少女的白日梦，真不知道這么些年的王府生涯，她是怎么活到這么久的？
“娘，”卓凌霄再次叹了口气，拼命挤出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乖觉道，“其实咱们现在這样不挺好的嘛，有地住，有饭吃，比起看人脸色過的日子不知好哪裡去了……”
卓凌霄话還沒說完，林碧玉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起来，纤纤玉手颤巍巍地指着那乌漆嘛黑不看出颜色的被子，以及那破得只剩半截木架子的床，委屈道：
“霄儿！你看看這地都破成什么样了？不是老鼠就是蟑螂，還說饭，這十来天，咱们娘俩不是野菜就是粗糠，哪裡吃過一顿饱饭！”
林碧玉說着說着，眼泪又来了，都快能水漫金山了。
“哪有……昨天不還刚吃過鸡蛋和大米饭嗎？”卓凌霄小声反驳道。
說起這吃食問題，卓凌霄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想要找份活计，即使是对于坚强肯干的御姐罗素素而言，也实在是有些艰难。卓凌霄年纪尚仅十三四岁，身娇体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林碧玉就更别提了，虽說是将军之女，但自幼娇惯，活脱脱一個官家小姐，刚来的那几天，真是连粗糠都吃不起，全靠村长家救济。
沒想到林碧玉一听這话更是炸了，一改平日裡温婉的形象，大声训诫道：
“咱们堂堂王府女眷又岂可收受嗟来之食？”
“娘你說得对，咱们這不已经自食其力了嘛。你瞧這院裡的草药，只要能卖掉這些，也够咱们娘俩生存了……”
林碧玉這個观点，倒是和卓凌霄不谋而合，要想长期在這生活下去，光靠别人救济就不成，她闲来无事在村边转悠，很快便找到了谋生的法子。
原来這原主卓凌霄竟偷偷研读過不少中药书籍，凭借记忆，她還真发现了不少中草药，后一打听，才明白，這穷乡僻壤的，懂医术的赤脚医生都沒几個，這天然的草药自然是沒多少人会采了。
卓凌霄大喜，遂开始凭借记忆开始采药、晒药、制药，在村长媳妇翠花的帮助下，拿到镇上去变卖，生存問題基本能保障了。
卓凌霄拿着换回的一贯铜钱对着太阳看了又看，露出重生后的第一個笑容，她终于踏出了活下去的第一步。
然而，這份欣喜却丝毫沒有感染到林碧玉，对于這個小村她是处处不顺眼，挑不完的刺。
“咱们贵为王府女眷又岂能像那些市井农妇一般，时常抛头露面！”
卓凌霄看着一脸骄傲的林碧玉，一阵气绝，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每次绕来绕去的最后结果都是那句老话。
“霄儿，咱们還是想办法给你爹捎個信吧……”
這林碧玉对那卓王爷的痴情還真是九匹马都拉不回。
“娘……”
该用的借口早就用光了，卓凌霄绞了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搪塞，看林碧玉那样子，不說出真相实在难以阻止她犯蠢的决心。但要是真說出真相，只怕林碧玉這颗三十多岁老少女的玻璃心，片刻破碎，连渣渣都不剩。
就在卓凌霄左右为难的时候，却听门外突然传来一個尖细的女人叫骂声。
“哪個不要脸的小娼妇！给老娘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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