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雙生子
冬兒沒有立刻回答雒原之問，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我的那段記憶，只剩下一些片段……
“等我趕回天玄山時，整個宗門就像死了一樣寂靜。我茫然回到問道峯，只見到師兄坐在我們平日玩鬧的小院子裏，抱着涵夢師姐的望鄉琴……”
“再無人撫琴，可望鄉琴仍在自彈自鳴，聽到那熟悉的琴聲，我忍不住撲到師兄懷裏，大哭到無法呼吸……”
“而師兄，像是老了幾十歲，頭髮花白，周身垢穢，分明是壽盡五衰之相……”
“他卻抱着我，笑着和我說，‘沒關係，還有我、還有我……我終於，都算清楚了……’”
雒原不禁眉頭更緊，打斷道：“老頭子？他、他現在看起來也不老啊……”
冬兒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他當時動用了什麼手段，以致毀了道基，大損元壽，現出衰死之相。”
“我只記得，他把望鄉琴放在我懷裏，佈下一個法陣，就下山去了。”
“我困在法陣之中，琴音繚繞，長伴不絕，就像當初躺在涵夢師姐身邊一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等我漸漸心境平復，清醒過來的時候，師兄已經回到我身邊了。”
“他的容貌又恢復如初，微笑看着我，懷裏抱着兩個孩子……”
冬兒凝望着雒原，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那個男孩子，就是你，阿原。”
“――困在天都法陣中十八年的天都之子，那時候的你彷彿終於重獲新生，看起來，仍是個不足歲的嬰兒……”
“而另一個女孩，就是萌萌。”
“師兄說涵夢師姐在夢中給他留下一段‘心語’，說是如有不測，希望師兄能照顧她的女兒……”
“我看着你們兩個孩子，忽然心中有幾分寬慰和釋懷，也和師兄一樣，笑了出來……”
冬兒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久之後，掌門玄羽真人現身問道峯，傳來無顯真君的“法旨”，說太玄峯之禍，皆是陰差陽錯，命數使然……
“還說師兄如果願意的話，仍可繼任問道峯之主……”
“哼！”
冬兒一揮袖，巍峨的玄山之景幻滅，四壁光影流轉，畫面交織，最終定格在一座寧靜祥和的溪邊小村旁。
“師兄和我就此下山，從此與天玄門再無瓜葛。我們帶着你和萌萌浪跡天涯，到處去找小霍雲――最終，卻是在落雲宗的地界找了他……”
“多年不見，小霍雲已經成年了。他元神傷損，前事盡忘，甚至已經不認得我們了……”
“師兄要帶走小霍雲，但大師伯說小霍雲已經是落雲宗的弟子，不肯放他走。最後不知他們怎麼商量的，師兄就留了下來，成了玄元峯之主，也成了小霍雲的師父。”
“一年之後，師兄又帶着你和萌萌，回到了當初緣起之地，也就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溪源村。”
“他在那陪着你們長大，而我，也有我該做的事……”
冬兒言尤未盡，卻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言。
這個故事，似乎講完了，可撥開迷霧之後，眼前還是一片混沌天地，還留有數不清的謎團……
雒原理了一下思緒，問道：“冬師叔，既然天都毀滅，那我和霍師兄，是如何倖存下來的？他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冬兒沉聲答道：“天都乃神力所鑄，也可視爲一座巨大的仙屋樓陣，其中自有宇門和宙門之力。”
“宙門之力本用於延緩時間流逝，讓神裔得以延綿壽歲，最終卻被用於仙盟法陣。”
“而宇門之力，在天都毀滅之時，將天都上的人隨機傳送至神州各地，似是預留的保命之法。”
“因此，天都雙子，小霍雲，乃至成百上千被擄到天都上的嬰孩，就像蒲公英一樣散落到神州各地，下落不明……”
“師兄在那一刻拼盡全力算出了你的下落，這才救了你，否則一個小小嬰孩，不被人撿到，定會餓死在荒郊意外。”
“那在之後，變數漸多，師兄也來不及算出小霍雲的下落，只好慢慢去找。還好，小霍雲被落雲宗收留，或許是師父冥冥中保佑，也讓問道峯的五脈在落雲宗再度聚首……”
雒原眉頭皺得更緊了，“等下，是他撿到了我――那他怎麼知道我是天都之子？就憑十幾年前見過剛出生的我？他會算個什麼？是不是、呃，隨便撿了一個孩子，然後糊弄你……”
冬兒說的每一段故事，都少不了“師兄”，讓雒原聽得頭大如鬥――冬師叔或許百密一疏輕信了那老騙子，但原大俠可不會隨便相信他編出來的鬼話！
“糊弄我什麼呢？”冬兒一笑道，“的確，他當初撿到你不久，就交給了宗門。那是他十幾年來一直愧疚抱憾之事――師兄不止一次說過，早知道仙盟的齷蹉事，他必定兩手一拍，就說什麼也沒找到，絕不會把你交出去送死……”
“師兄那些年專研術算之道，或許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彌補過錯，救下你的性命――他也的確做到了。”
“――你是不是真正的天都之子，我也說不準。但我相信師兄，你就是他當年撿到的孩子。而且你身上，也確實有一些神裔血脈……”
“等下等下――那如果我是天都之子，仙盟爲什麼不把我抓回去？就仍由老頭子帶着我，放到一個不知名的小村，無人過問？”雒原聲音沙啞，簡直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個，也不奇怪……”冬兒想了一下，道，“有了十六字讖言，白狐之亂後，仙盟中便分成了兩派。”
“一派人稱‘補天派’，顧名思義，就是要想方設法修補神州結界，再保萬世太平。這一派以天玄門三位真君爲首，在仙盟五老之中佔得多數，一直掌控着仙盟的行事之道。”
“所以，像是第一次帶走小霍雲，並在全天下蒐羅嬰幼，應該都是補天派的手筆。爲的是繼續轉動天都法陣，管它天神血脈是被一分爲二還是怎樣，終究再湊出一個‘天都之子’，繼續完成仙盟‘大計’。”
“另一派名爲‘應劫派’，以劍宗之主爲首，或許還有新一代星主的支持。他們覺得大劫已至，修補神州結界註定徒勞，不如養精蓄銳，以待天時。”
“應劫派主張慨然直面大劫之變，險中求勝，亂中成道。自然不想那轉世謫仙困束一地，爲一宗一派所左右――你和小霍雲能得自由，想是他們所樂見的。”
“而太玄峯之事後，玄門三真君皆被心魔重創。因爲心魔血誓，自不敢再爲難我們，當然也會約束下面的徒子徒孫。”
“天都已毀，神州結界沒了核樞。補天之事，眼看已沒了希望。兩派之間漸漸平衡，想來不願爲了‘半個天都之子’再生事端。”
“更何況，天都之女從那以後也一直下落不明。光拿住你，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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