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老學究
雒原心中擬定的修煉大計，最缺的本來就是靈石。誰知“古板嚴苛”的卓師伯大手一揮，就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別說斥責兩句，雒原直想衝上去抱他大腿喊師父。
此刻再登上落雲峯，只覺天高雲淡，神清氣爽。
雒原一來，自有執事弟子一路接引，到了黑巖與雪峯交界處的書館附近，忽又轉角進了一間不起眼的石屋。
石屋之中陳設簡陋，堪稱寒酸。一個清瘦的身影坐在蒲團之上，頭戴青幘，身着玄青道袍，三縷長鬚，一臉苦相，活脫脫一個窮酸的鄉間老學究。
雒原既然有魂眼，自不會看錯，向那老學究恭恭敬敬地一禮道：“弟子雒原，拜見掌門。”
“無需多禮……”老學究手都沒擡一下，只是目光輕輕掃過，“宗門正值多事之秋，每一分助力都彌足珍貴――你做得很好……”
兩句話說完，就沒了下文，雒原也沒明白“多事之秋”意指何事。
反正，他也不是來與掌門聊天談心的――“弟子有兩份仙盟中賞，功法拓本在此，還請掌門一觀。”
“你不忘回饋宗門，更是難得……不必看了，你自去存到書館便是。”
老學究眼皮都沒擡一下，似乎對那拓本全不在意，“你這次名揚青州宗門，難免招人嫉妒。以後外出之時需謹慎行事，少惹事端，別被抓住什麼把柄――尤其是長陽宗，更要小心……”
雒原連連稱是，謙恭受教，可聽了許久，也沒聽掌門提起“初次見面”、“承你的情”之類的話頭。
老學究叮囑勸誡一番，便默坐微瞑，神似入定，再無開口之意……
“掌門？無事的話，弟子這就告辭了……”雒原站了半晌，終於試探地問道。
“去吧……”老學究眼不睜，答得倒快，“玄元峯有功於宗門，宗門也不能虧待你們……”
――總算來了！
雒原把腰再彎兩分，只聽老學究道：“聽聞你們缺人手打理外務，我有個新收的童兒――今後就供你玄元峯差遣吧……”
雒原身子一顫，險些栽到地上――這老學究，分明就是一毛也不想拔啊！
是覺得不欠玄元峯的，無需貼補？還是說這位澹掌門壓根就老頭子一樣，窮酸吝嗇到極點？
雒原心中腹誹連連，但澹掌門老神在在，似已入睡。
原大俠終也無話可說，只能自認倒黴，告辭走人――剛一出門，就見一身穿淡青小衫的垂髫小童守在門外。
“弟子劉牧童，叩謝雒師兄的救命大恩！”
小童納頭便拜，連磕了三個響頭。雒原更是一頭霧水，連忙將他扶起。
“啊，是你？！”雒原見了那張清秀的小臉，不禁又驚又喜。
這劉牧童，竟是在無殤教營寨中，那個冷靜聰慧、幫他引導一衆孩童的那個男孩！
“你、竟拜入落雲宗了？”
“嗯，多虧了澹掌門，他老人家不但幫我找到父親母親，還收我爲記名弟子，許我入山修煉……”
劉牧童年紀雖幼，但聰慧過人，遠超同齡，幾句話說了個清楚明白。
原來，澹掌門在望海城主持大局，安置衆孩童，見了天資聰穎的，便毫不吝嗇地賜下仙緣，收爲記名弟子。
劉牧童雖與父母團聚，但一家都覺仙緣難求，是因禍得福，因此毫不遲疑地送他上山修道。
至於那些找不到父母的，就更不用說了。落雲宗此次一共收了九個幼童，分給諸峯，算是趁機撈了一撥修道種子――而劉牧童，應該就算分給玄元峯了。
沒親眼看到那些孩子們與父母團聚，雒原一直心中有所牽掛。如今知道他們各有歸宿，甚至走上修仙之路，雒原心中之喜，更勝拿到新年謝禮。
牧童這孩子也的確招惹喜歡，清秀伶俐，感恩圖報，雒原與他聊了一會，讓他過幾日到藏玄閣報到――他這個年紀，雒原也不知該如何安排，不如聽風師兄的好了。
別了牧童，雒原心中洋溢着淡淡歡喜，信步進了書館。
元月初一，書館中清清冷冷，唯有一青衫少女手不釋卷，嫺靜自若。
屏幽見了雒原，笑靨驚綻，竟小跑着來到近前。
“雒師兄！新年如意，萬事順遂！”屏幽俯身低眉，雙手撫膝，盈盈一拜。
“噫，這是做什麼？”雒原哪受得住，忙把她扶起來。
“雒師兄，多虧了有你，小妹、小妹終於找到一條凝元之路了……”
魂眼一轉，雒原笑道：“原來師妹突破煉氣三層了，可喜可賀！”
“若不是師兄的凝氣丸，小妹這等資質，哪有半點希望……”屏幽不經意間紅了臉。
凝氣丸？
雒原倒沒想到，他點的凝氣丸，屏幽竟沒留在最後突破，而是用於提升修爲。
屏幽輕輕靠在雒原身邊，悄聲道：“師兄莫怪，我已決定，要用曲步定階法凝元。”
雒原這才恍然大悟――曲步定階法，乃是一偏門的凝元古法，意在消耗真氣封阻部分經脈，有如在通天之壁上釘下一組組曲折的鉚釘，由此穩紮穩打，一步步攀階直至登頂。
既名“曲步”，自然並非捷徑。封阻經脈要消耗大量真氣，而且元脈漸短，採定真氣亦會越來越難――這是自認靈根資質不足，退而求進的法門，堅毅、自知，二者缺一不可。
屏幽博覽羣書，終選定這曲步定階法，自有周密考量。但倘若沒有原大俠點丹，也是空中樓閣。
雒原看着身邊像初飛的小鳥一樣躍躍欲試的乖巧少女，又能說什麼呢？
反正有那一袋青玉梨果，只要不怕費功夫，保管每天喂得她飽飽的……
“那我再給師妹送份薄禮――這部《辟穀藏氣法》，道意與曲步定階法有所暗合，闡理詳實，博大精深，師妹不妨多多參考……”
雒原甩了甩手中拓本，輕描淡寫地塞到屏幽手裏。
“真的呀――多謝師兄！”屏幽腳跟連點，若不是性子素來穩重，只怕就要抱着雒原的脖子跳起來了。
雒原只是淡淡一笑，“嗯，這是仙盟兩份中賞的功法拓本，師妹看完之後，交給書童前輩收好便是。”
屏幽聞言笑容一凝，垂首低聲道：“師兄，你還不知道麼，書童老前輩已經仙去了……”
“――啊？”
雒原倏然一驚，回想臨走之前，還曾在書館借閱、鑑定――能窺得宙門鑰樞之祕，還多虧了書童老前輩。
沒想到那日一別，竟是永訣。
“一曲幽引任輪迴……”
雒原忽然想起那句清吟，書童前輩贈予他書靈，似乎早有預兆……
“書童前輩是天玄山上下來的老一輩，壽歲已高，道元祖師仙逝不久，他老人家也就隨着去了……”
雒原嘆息良久，又問道：“那如今，是由誰掌管藏書閣？”
“――正是在下。”
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雒原擡頭一看，從二樓走下來的，卻是常哲。
“常師兄，恭喜恭喜！”
就算不用魂眼，單看常哲身上的玄雲袍，也知其已經突破凝元，晉升內門。
常哲飄然而至，長揖及地，“多虧了雒兄爲在下點丹，前些日子僥倖突破。”
過了玄關、躍上龍門，常哲的氣質也大爲不同，越發自信沉穩，揮灑自如。
而魂眼看來，常哲身上魂光凝實，陰魂之境已成。
常哲親熱地把住雒原手臂，笑道：“雒兄人中龍鳳，突破凝元指日可待。來日築基成道，也不在話下……
常哲輕輕接過兩份拓本，也向屏幽一笑，“我們兩個在書館中苦讀多年的笨鳥，有幸遇見雒兄，也終於有機會，振翅高飛了……”
雒原哈哈一笑，三人在書館中笑語連連，一時熱鬧不凡。
可雒原內心暗想的卻是――“但願，他沒有修煉那獸皮上的鬼門三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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