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終相見
自己的這位老師剛而不屈，哪怕是曾經面對統領整個大漢的皇帝時都敢據理力爭，面對宦官作亂時，敢於以法裁決。
這本來與自己並沒有太多關係，以他現在的能力與名望，都遠遠達不到能夠觸摸朝堂之上的鬥爭。
李膺想要重新回到朝堂就必然需要一個足矣扭轉戰局的機會出現。
而現在。
這個機會就擺在他的面前。
袁氏一系。
袁紹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自己的這位老師心裏終究是不甘心的，面對滿朝閹豎禍亂，越是像他們這種心懷正義的海內名士越是不願就此罷手，哪怕已經被孝桓帝的黨錮之禍壓制的永遠擡不起頭來。
袁紹又同時暗自慶幸。
也虧得自己是出自汝南袁氏，當今世族中獨一檔的存在。
福伯陰差陽錯間還替自己做了件正確的選擇，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的那篇文章說不得還要被束之高閣不知多久。
袁紹收起笑容，一臉正色，露出標誌性的世家子弟姿態。
“李師聲名遠播，異族膽裂，閹豎驚懼，當今陛下因一時之誤而罷了李師官職，瓚兄勿急。”
“李師的謀略之深世所罕見，若無意外，待那羌人得知李師罷官，定然會重啓虎狼之師，入侵邊境。”
“待那時，想必陛下定然會重啓李師。”
袁紹深知歷史走向，要不了多久，皇帝駕崩，天下大亂，靈帝繼位，外戚竇武，太尉陳蕃重新掌權，故而繼續任用此前被罷免的諸多士人，其中就包括賦閒在家的李膺。
他很清楚，這是一次赤裸裸的陰謀，一次繼續席捲全國針對士人的鬥爭。
李膺明明有機會逃走，卻在黨錮爆發之時，朝廷逮捕與黨人有所牽連的士人，李膺明明有逃走的機會，卻杵在原地對着那些慌忙逃竄的同鄉人言。
“我於萬箭從中如履薄冰卻不後退一步，如今侍奉君主招致災難，閹豎捏造罪名強加我身，身爲臣子有罪不逃脫是我的節操，我已年過六旬，生和死早已經看淡，這天下之大又能跑到什麼地方呢。”
遂主動到朝廷詔令的監獄中去。
以致被那些心腸禍心，生怕李膺這等天下皆言八俊重獲新生的閹豎嚴刑拷打，卻從不吐露半個反字。
最終，在宦官們的變相酷刑下，李膺最終拷打致死。
其下子女，宗族被遠赴邊境充軍。
門下故吏，學生永不錄用。
如此高風亮節的名士，卻要落得這般下場。
袁紹暗自發狠。
這番景象，我袁紹絕不讓其重演，最不濟也要保住李師性命。
心裏這般想道，袁紹面上仍擺正姿態。
李瓚聽見袁紹的這般安慰，心裏也是稍稍有所慰藉。
“父親在裏等候多時了，貴客也想見見本初。”李瓚在前帶路，領着袁紹進入府院。
“父親，本初到了。”李瓚人未至，便先是一聲洪亮的喊聲。
袁紹連忙擺正衣衫，再低頭觀察一下自己儀態是否有所不適。
面對李膺，袁紹其實始終有着一絲膽怵的，就像是醜媳婦第一次見到新婆婆一樣。
袁紹收斂心神，神色畢恭畢敬。
“老夫等你等的頭髮都白了，本初何故今日方纔來到。”李膺身着太學服，頭戴學帽，儼然一副嚴師模樣。
袁紹緩慢的擡頭，見到一副有些過分明亮的眼神，再瞅見那標誌性的服飾，便心知這就是李膺。
忙上前恭敬的躬身行禮：“學生怎敢勞煩李師大駕，折煞學生了。”
李膺身旁站着一人，袁紹不知是何人，但見其年紀較李膺稍小一些，遂也對其行了一禮。
這番作罷，袁紹這才站起身，靜靜的等待着李膺的下一步指示。
“慈明，可知其名諱？”李膺笑着問身旁的男子。
男子笑道：“李君說笑了，我不過一凡俗之人，又未得見這位賢侄，談何知其名諱。”
說完他又看向一副拘謹姿態的袁紹，輕聲笑道：“不知如何稱呼，才學竟如此出衆，能得李君如此欣喜，甚至要走出府門來親眼見見。”
袁紹得知身邊那名男子字慈明，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那位曾於穎川爲罷官歸家的李膺趕車操駕的荀爽嗎。
穎川八龍之一，排名第六，素有荀氏八龍，慈明無雙的評號。
曾於孝桓帝時被太常趙典舉薦爲至孝。
袁紹回過神來，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碰到穎川荀氏一脈的大佬。
荀彧在他面前仍要畢恭畢敬的擺低姿態。
“學生名袁紹，字本初，見過慈明先生。”
荀爽目露驚訝，望着眼前的袁紹待人面面俱到，不由得高看幾眼。
“哪家袁？莫不是汝南袁氏？”
袁紹不卑不亢，面色平靜，拱手輕聲回答道：“學生不願以家世示人，但知先生素來識人極準，也不便隱瞞。”
“正是汝南袁氏。”
荀爽越發的感興趣，他也曾與如今在朝堂上任大鴻臚卿的袁隗打過交道，只感不明覺厲。
袁氏號稱四世三公並非浪得虛名，雖如今並非達到巔峯，但也不容小覷。
畢竟，袁氏一貫自稱天下仲姓。
何爲仲姓？
古人素來以伯仲叔季排資論輩。
伯字在前，仲字在後。
故袁氏常以天下第二姓來自詡。
荀爽對這個號稱仲姓家族也素來有所聽說，畢竟，世家與世家之間的聯繫並不算少。
更何況兩個世家的根據地也都在豫州管轄範圍內。
“如今的大鴻臚卿是你何人？”
袁紹看着荀爽那眼神，點了點頭：“乃叔父也。”
“那袁太僕？”
“叔父也。”
荀爽也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眼前站着的竟然還是袁氏一脈的嫡系。
“怪不得，那袁成便是你父了。”
袁紹點了點頭，隨後又微微搖頭，眼中露出一絲猶豫。
荀爽見狀知曉是問道了人痛處。
袁成有清名，身材高大，喜愛結交好友，以致當時在雒陽朝堂上盛傳。
大將軍梁冀以下莫不以其爲善者。
袁成英年早逝，官只做到左中郎將。
“說這些做甚，慈明，伱今日前來莫不是查人根底不成。”李膺故作不滿道，他也看見了袁紹流露出的難過。
面對這個越看越順眼的學生，李膺巴不得儘早進行授徒儀式。
“李君說笑了，本初雖出身名門，卻全無驕作之情，比起我家那個實在是不知強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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