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歸府
正值壯年的荀爽看起來並不是荀諶所說的那般威嚴甚厚。
相反，在袁紹看來明明是更和藹可親，一如那日在李師府內時的一幕。
當荀爽一手持象徵着學生最高規格的尺牘，另一隻手搭在袁紹身上時，他才明白，爲什麼學術傳承的方式會這般繁瑣複雜。
至於那些只是掛靠李師名下的學生，就如景顧這般，其實更多的只是想要藉助李師的名望，進而獲得那所謂的登龍門而已。
這一切，李膺也是心知肚明，但並未點破。
唯獨袁紹是個例外。
就連一向視李膺爲偶像模範的荀爽同樣也沒想到。
“李君能夠用這種方式收你爲學生，足矣可見他對你究竟懷有多大的希望。”
荀爽那儒雅的目光落在袁紹臉上，極其認真的看着他，又似在回想，嗓音厚沉溫和。
“荀君言過了，紹只想在李師那裏學到些許知識，至於能夠被老師這般器重，則全賴荀君諸位大儒鼎力相助。”
袁紹將聲音壓低，面對荀爽時，絲毫不復此前對郭圖的那般態度。
荀爽不再多言，只是領着幾人在府院內轉了轉。
待過了兩刻鐘後，荀爽看了眼天時，沉吟片刻後回過頭來看向袁紹。
“今日本初能來已是讓我始料未及，奈何事有緊急，友若，你便代我暫且待客，此事繁瑣，尚需時日。”
荀爽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隨即又緩緩開口道：“那篇文章的問題只怕今日不得解了，待來日我前往李君府邸登門拜訪時，本初再爲我解惑吧。”
“諾，紹便斗膽靜候荀君登門了。”袁紹沉下神色，畢恭畢敬的輕聲拱手應道。
袁紹幾人彎腰施禮，待荀爽笑着遠去後，這才恢復身形。
“本初爲何能認得我家叔父，且看這樣子叔父對伱很是器重，就連經學上的疑問都要靠你來解惑。”
荀諶率先表達出了擠壓在心底的疑問，他神色怪異，望着眼前明明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袁紹，忍不住開口道。
景顧豎着大耳靜悄悄的貼在一旁傾聽，生怕遺漏到任何信息。
袁紹嘴角含笑，看向荀爽離去得方向，已經看不到背景。
“不過就是當初我拜李師之時，荀君也恰好在場。”
“就這麼簡單？”荀諶有些不太相信，皺了下眉，卻又沒在深問。
自家叔父能夠如此器重袁紹，對他而言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天色漸漸昏暗，皎月緩緩升起。
臉色紅潤的袁紹謝絕了荀諶留宿的建議，轉而帶着景顧上了車駕便向着李膺府邸前進。
路上。
景顧嘴脣動了幾動，頓了許久。
見狀，袁紹主動問道：“師兄有話要說？”
被戳中的景顧垂下頭，沉默了片刻後這才極爲小聲的問道：“本初兄真的出自汝南袁氏嗎？”
原來是問這個，袁紹愣了一下，還以爲是什麼事。
他點了點頭，神色從容道：“不錯，但現在我只是李師學生而已。”
“合着你纔是世家子弟啊，虧的我先前還忙前忙後的想要讓你認識更多穎川才俊，原來我做了那麼多全是無用功。”
景顧有些意興闌珊，微微失神後又再度看向一臉平靜的袁紹。
他本想開口說話，可是話剛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嘴巴張開又無聲的合上。
“哪裏是做的無用功，若非是你帶我前往郭圖之府，我焉能識得荀諶荀友若，更無法親至荀府得見荀君。”
“切莫自誤，師兄。”
袁紹說的很快，不假思索，突然又感覺後面的話有些輕率，就像是長輩在教訓晚輩似的態度，連忙尷尬的輕咳幾聲。
“師兄對我的幫助，紹實在是不敢忘記。”
“真的？”景顧鼓足勇氣問道。
在他看來，袁紹的身份已然算是站在這世家巔峯行列，從小便是含着金鑰匙長大，但卻絲毫沒有滋生紈絝子弟那般的囂張氣焰，反而是待人處事令人如沐春風。
“那是自然，師兄，我到了，便先行離去了。”
袁紹望着已經來到李府門前，便拱手施禮道。
待景顧走遠，袁紹這才徐徐走向門口。
時刻保持精神的侍衛已經知曉了袁紹身份，自然熟不得阻攔。
袁紹稍稍躬身謝道隨後才輕啓腳步踏入李府。
“這位公子待人這般真誠，倒是得了李君真傳。”府邸左側的侍衛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望着袁紹遠去的身影連連稱讚道。
“那日冒雨前來的老者幾人好像就是這位公子的部從。”
“怪不得李君會選擇收下他。”
侍衛低聲細語的交流着，袁紹自然不知。
他已經走到了李膺門前。
整理了一下儀容，清清嗓子這才緩慢的輕敲幾聲。
“進。”
袁紹推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老師。”
李膺漫不經心的收起手中經籍，擡起頭輕笑道：“聽說你攪了郭府一通？”
沒想到李師竟然知曉，袁紹也不再隱瞞，如實的便將昨日發生的事一併告知，唯獨將自己與郭圖之間的約定矢口不提。
李膺若有所思的聽着，思慮稍許。
“那郭氏早已暗藏熊吞穎川之意，如今其子弟這般舉動倒是絲毫不覺意外，只是。”
李膺倒是感到疑惑，再三的將目光落在袁紹身上。
“你怎麼就連法家學說都有所涉獵，那郭圖乃穎川少有的法家子弟，又添智謀出衆，雖有些短淺短視，但本事終究還是有的。”
“若非你就這般真切的站在爲師面前，否則爲師都快要看不清你了，年紀輕輕卻是涉獵如此繁多。”
“世人皆言所學甚多倒不如專精一門學說，但這句話放在你身上似乎就不怎麼正確了。”
袁紹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自家老師竟然也會打趣自己，但他明白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驕傲自大，反而更要謙虛卑敬。
“老師說笑了，紹不過是僥倖設了個陷阱，沒想到那郭公則自己跳了進去，若非如此，學生倒還真不一定能贏的那郭公則。”
他倒是沒想到，自家老師還兼具識人之能，對於郭圖的評價倒是極爲中肯。
袁紹感到很是奇怪。
怎麼，這大漢朝，可以識人斷面的人才這麼多。
前有許邵許靖兩兄弟。
後有橋玄，譙周這類善於占卜之人。
如今自家老師都開始與那羣人爭業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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