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歸途
在縣中讀書的採石峪學生不止這點人，上午開過會後，已經走了一批，就包括他們班的趙凡香、還有他宿舍的杜容，跟他坐同一班車的卻有一位他的熟人，一班的學生孔潔，就是那位瘦瘦小小的槐樹嶺女生。
孔潔選擇坐這班車的原因是上午的車只能到達採石峪，從採石峪到槐樹嶺還有十里多遠，對她而言不算方便，而這趟車，則可以直接坐到距離槐樹嶺三裏的國道邊上，顯然坐這班車對她更爲有利。
董明則是沒有選擇，他只能坐這趟車，因爲，他開過會後，做了這學期最後一次器械訓練，又跑到建成叔家裏喫過午飯，這才從建成叔的家裏，直接來到車站，擠上了這班車。
建成叔在董明放假前喊他喫飯，純粹是一次家宴，客人只有董明一人，讓董明有些感動。不過，從建成叔和建成嬸的神情上，不難看出他們的寥落——建成叔要大下了，但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
建成叔與建成嬸問了董明許多學習及訓練的事情，對自己的狀況倒沒有多少提及，董明只聽建成叔說起了他在第三批大下之列，具體大下地點還沒有落實。
馬上臨近年關，乘車的旅客太多了，董明他們乘坐的這趟班車，只有三十來個坐位，但車上的人估計要比正常情況多出了一倍，董明與孔潔都沒有坐位，兩人很默契地站在了一起，身體也隨着車輛的行走而搖晃。
“這學期你只回過一次家嗎？回家確實挺麻煩的，我每個月只回去一次，而你，回家比我還要麻煩。”孔潔笑眯眯地對董明道，顯然，她對於馬上能見到家人，並且在家裏住上一個假期，顯得非常開心。
“麻煩倒不算什麼，你知道的，我週六有課，回家會耽誤訓練的。”
“忘了你是體育生。”孔潔吐了吐小舌頭，“這次好了，回家還能就上一個伴兒，以前回家都是坐早上八點的車，想想回去後走的那十里路，心裏就憷得慌。”
七裏國道，加上三裏的國道到槐樹嶺的叉路，董明也對這小丫頭有些同情，他卻沒想到，他自己還要多走上五里呢，這是槐樹嶺到董家溝子的距離，“也不算好啊，今天的車太擠了，要在上面站兩小時呢。”
“是比較擠，不過，你不知道，上午我送凡香，她坐的十一點那班，最後差點兒沒擠上去，真不知道她這兩個小時咋渡過，我們這趟還算好的了。”
歸家心切啊，董明完全理解，哪怕是他這個老怪物，現在也恨不能早點兒飛回自己的家裏，見到自己的家人，董明苦笑道，“我們住得都離學校遠，有啥辦法呢，本來去我們那邊的班車就少，又趕上放假，能坐上車就不錯了。”
“是啊，真羨慕那些家在縣城的同學，他們每天都能回家……”孔潔的目光中顯出一些嚮往，但這種嚮往，只保持了剎那，隨即她又有些自我安慰道，“我到過縣城同學的家裏，他們的家啊，真叫一個擠，我同學跟她弟弟，不得不住在同一間屋裏，根本沒有我們那種大院子，這樣一想，我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家！”
也不是誰住得都擠好不好，徐衛東老師家比較擠，袁秋容家更小，但建成叔家住得不擠，鄭涵海的家也比較寬敞，汪茂華的家，甚至比自己家還要寬敞！董明剛要說話，卻發現，剛剛駛出縣城的班車，又在路邊停下，沒人下車，但是，路邊揹着大包小包的幾人，已經開始向着車上擠來。
“行李別上車，車上放不開，自己放到車頂上去！”乘務員大姐用力吼着，並且將一名仍然想抱着包袱上車的乘客給攔了下來。
“我要到採石峪呢，這包袱正好能當個坐兒，就讓我帶上去吧。”抱着包袱的是位大媽，似乎不願意看到包袱離開自己太遠。
“你看看車裏的情況，哪還有地方讓你坐？趕緊的，把包袱放上去。”
“擠擠就坐下了……”
“一會兒到風都山、五柳營……這一道兒上，都是上車的多下車的少，你坐那兒後，別人還上不上車了？快點兒吧，包袱上不來，不願意坐這班車，就坐明天早上的。”乘務員大姐對於乘客的不配合，表示出了極大的不憤，沒等大媽說完，就攔了她的話，像機關槍一般地解釋了起來。
坐明天的車是不可能的，無奈的大媽，只得在別人的幫助下，將包袱遞上了車頂，等大家全進入車廂之後，董明感覺車裏更擠了一些。
將身體向裏面移了一些，給孔潔留出更多些的空間，然後笑道，“各有利弊吧，我們住得寬鬆，但回一趟家也真不容易。”
“對了董明，你這次期末考試，考得咋樣？聽凡香說你成績不錯的，不知道咋就非要選擇了體育生。”
“期末考試馬馬虎虎吧，應該會比期中好一些，至於我當體育生的事情麼，”董明稍一沉吟，又將這口鍋送給了湯秋蕊，“是在湯老師建議下，我練了體育，不過我覺得還好，起碼晚上不用上晚自習，還能少上幾門課，你說是吧？”
董明不知道湯老師有沒有打噴嚏，他一點兒沒有拿湯老師背鍋，而感到慚愧的覺悟，雖然湯老師非常希望他能成爲體育生，但如果訓練對他的修煉沒有幫助的話，他會不會練體育，還真是兩說。
“你的心也真寬，咯咯。”孔潔輕輕笑了起來，但笑着笑着，她卻顯得有些感傷，然後還輕輕嘆息道，“可惜了，我們班的魏成才，成績多好的一名學生，沒想到啊……現在，不知道他咋樣了，如果他不是那麼偏激，想必，應該在家裏快樂地過假期了吧！”
關於魏成才的事情，今天上午的全校大會上，說得夠多了，董明也是在大會上，才知道，魏成纔在小學時，在縣一小一直處在班裏前三名，到了縣中之後，第一次期中考試時，在班裏名列第七！
魏成纔是縣城的學生，縣城的學生，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這在縣中裏面是大家公認的常識，許多縣中學生，哪怕剛入學時，成績不如鄉鎮生源，但他們擁有住校生所沒有的一個不可比擬的優勢——有家長的督促！
不是說住校生的家長不會督促自己的孩子進步，但畢竟這種督促存在着客觀上的距離，兩者的效率有着明顯的不同。
“我看你們班的班主任，對魏成才也感到非常惋惜，如果他沒那麼做，他的成績會不會還會有進步？”
“應該會有進步，他學習非常刻苦，課外活動從來不去參加，只是一門心思地學習、學習再學習，咦，車到風都山了，肯定還會上來不少人！”
班車再次停下，董明見到從車上，下去了四五人，但當他看到守在車門處那十多人時，他也只得再次苦笑。
車在風都山停了小十分鐘，時間都浪費在了取放行李上面，當車輛再次搖搖晃晃地開動後，擠得孔潔幾乎與董明貼在了一起。
董明下意識地向後面再挪動了一下，但是，他的身後再也沒有什麼挪動的空間，歉意地對孔潔笑了笑，孔潔也不大在意地道，“擠點兒更好，現在又不是夏天，擠擠更暖和，再說了，擠成了這樣兒，站着反而不顯得那麼累，你說是嗎？”
董明不怕累，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耐力好，但是，他與孔潔兩個孩子，擠在一羣大人裏面，董明只有一米六出頭，孔潔怕只有一米五，這車廂裏的空氣可有些污濁不堪，這也就是在冬天，勉強能夠忍受。董明早就想了，如果暑假回家的話，一定不能選在放假當天，一定要等上一兩天，他回家能坐的車只有三趟，夏天要是也這麼擠的話，那真是要了親命了。
“現在時間還短，顯不出累，等過了跑馬寨，到了那段兒破路之後就該累了，”董明有些同情地看着孔潔，輕輕搖頭道，“你沒經歷過在車上站着回家吧？像我們這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站着，想活動一下都難，你一會兒就會覺得全身難受了。”
“確實是頭一回站着坐車，怎麼，你站着回去過嗎？”
“上次回家，返校時是站着回來的，不過那次車上沒這麼多人，路上沒咋堵，車也開得快，倒沒覺得多累，希望，今天的車也能開得快點兒。”
孔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感受着班車費力地前行着，還有車上濃重的汽油味道。
董明的希望並沒有如願，汽車到達跑馬寨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三點，今天汽車似乎比平時更慢了一些，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雖然在風都山和五柳營乘客的數量都在增加，但跑馬寨過後，車廂裏終於鬆快了一些。
在車上站了這麼久，孔潔有些雙腿麻木，她一隻手抓緊了車子座椅的椅背，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董明的揹包帶，雙腳不停地跺着，臉上也都是痛苦之色。
董明也沒轍，他能做的，除了鼓勵她，就快到站了、就快到站了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能安慰她的好辦法。他現在也只能吐槽跑馬寨到採石峪的這段糟糕的路況，這一段路堵車已是常態，道路顛簸不說，車輛行駛到這裏後速度都提不起來，只能慢慢地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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