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溪姐……”
“唔?”
“溪姐溪姐溪姐……”
“叫我幹嗎?”
“姐……”
“……嗯。”
“我……沒有姐妹,有你……真好。”
“那還用說!必須的!”
午後的陽光,映在兩個同樣單薄卻挺直的背影上,彷彿在那一瞬間攏上七彩華光,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
人啊……
有背運,有慾望,有心計,卻也lucky——這才構成一個人生。
雖然不算完整,可正是在細細摸索着前路行進時,能夠遇上那麼一個貼心的、暖心的、讓人真真正正想要疼寵和回報的朋友,真可謂是走了大運。
單白將頭輕輕抵在那片薄背上,感覺到對方後背凸起的蝴蝶骨竟也是尖銳的,硌人的。可是這片背給了她這麼多年來第二份溫暖的體溫,她捨不得放手。
仿如變色龍一般,早就學會根據環境的變換而不斷修正自己的有利條件。受的傷也可以成爲手段,只要用的好了便是機會。
姐……謝謝你,肯如此真誠待我。雖然最初沒有料想到,但現在……我也認真回報於你。
恍惚中聽到藍溪問道:“話說,你方纔哭什麼?跟姐說說,誰欺負你姐就去揍他!”
單白正要回答,卻聽藍溪語速極快,態度很是義憤填膺地噼裏啪啦炮轟一通:“我警告你,若是你說你哭的原因,是因爲某個男生始亂終棄或是陷在N角戀裏無法自拔又不知道選哪個更好……那麼上帝有多遠,你就給我痛快滾多遠,從我眼前死開!”
單白撲哧一聲,“怎麼會!”眼波流轉,帶了一絲這個年紀該有,於她卻是難得的俏皮,“你得先教教我怎麼滾,我才滾得遠啊!”
“哼!”藍溪冷嗤一聲,“總之你記住,爲了臭男人傷心,那是絕對划不來的,不值!哭貓哭狗都不能哭男人,就像信什麼都不能信男人的嘴一樣!”
眼看藍溪有暴走的傾向,單白忙撫慰道:“我哪能啊,而且我哭也不是因爲男人。”
“那是因爲啥?”
單白哭笑不得。才發現,原來溪姐是個粗神經!
“家裏的遭遇罷了。”單白淡然道。
藍溪沒回答,只是低低迴了一聲,也就沒再追問,不知想到了什麼。
藍溪住的地方,是西側一個比較偏遠的角落。雖然並不知藍溪的身份,但從她所住與殷家兄弟的那棟別墅不遑多讓的情景來看,她的地位亦是不低。更別說開學典禮,她還是坐在臺上的那一個。
這一塊偏角里,除了藍溪的別墅,還有另外一處更大的院子,毗鄰藍溪住處而立,看起來藍溪別墅更像是依附那院子而立的一景。
藍溪向院子那邊看了看,低聲說了句“沒回來”,才以輕快的腳步進了別墅。
單白乖乖坐在一樓客廳的長沙發上,等到藍溪換了衣服出來,聽到她說:“午餐已經訂好了。今天喫日式料理吧,雖然口味淡了些,不過學院廚師那些米其林三星都不是擺着好看的,料理滋味還行。”
“姐訂的什麼,我就喫什麼。”
“真乖!”藍溪心情大好,摸了把單白瘦瘦的小臉,不禁撇嘴,“你太瘦了!以後姐給你好好補補!”
“呵呵。”單白看着藍溪閃電般衝進浴室,笑笑不說話。
不多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單白看了眼浴室,自己站起走到門口。打開門,她微揚脣角,笑道:“這麼快就送來——”
面前那兩人卻冷然呵斥:“你是誰?!”
單白有些怔愣地望着兩人。
是開學典禮上,坐在樂正驍身旁的另外兩人。一個身材修長挺拔,帶着一副無框眼鏡,顯得斯文俊秀。而身側另一個男生,套着一件形似禮服的黑色緞面外套,內裏搭一件純白絲質襯衣,卻是大V前襟直開到胸前,露出半片精壯的胸膛,很有型MAN的範兒,而後者臉上的怒氣更盛。
這兩人的氣勢太強悍了。一個不動聲色,只用眼角餘光X射線一般上下穿透她,一個用憤怒的眼神和表情意圖殺死她——單白不禁後退一步,身後傳來藍溪爽朗清亮的嗓音叫道:“午餐來了沒?老子餓死啦餓死啦——”
“姐——”
單白低低喚了一聲。
而因着這麼一句稱呼,門外那兩人齊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
藍溪嘟嘟囔囔地走過來,卻在擡頭間直直愣住了。下一秒,她拉過單白,塞在自己身後,只穿着一件絲質長擺睡袍的少女昂首衝門外那兩人大吼:“靠!有你們這麼騙人的嗎?不是說這幾天都有事嗎,幹嗎現在又來我這兒搗亂!”
單白驚奇地看到,那兩個男生在看見藍溪後,雙眼狠厲的神色倏地一下子全飛沒影了,露出小狗討主人歡心似的討好模樣來。
他們一前一後地湊過來,甚至不動聲色地將她這個擋路的給擠到一邊,輕輕拉扯着藍溪的手臂喚道:“藍——”
“我SM你們十八輩祖宗!”藍溪發火了,一左一右猛地甩開兩個狗皮膏藥,“再TM叫我藍,你們都給我死海里去!”
第廿二話學醫男生
“好好好……阿溪,好阿溪,最愛的阿溪,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生氣會長皺紋的——”
藍溪斜眼瞪過去,“長皺紋怎麼了?正好長成皺皮窩瓜狀,咱們一切兩斷,誰也礙不着誰,更好!”
“不要!”兩男生齊齊大吼,大驚失色。下一秒趕緊補救,左一句甜蜜噁心的情話,右一句“少了你就不能活”云云,聽得一旁的單白只覺雞皮疙瘩暴起。
藍溪將單白拉了過來,“這是我妹!妹,告訴他們你叫什麼名字,讓他們記清楚!”
囧。單白擦汗,貌似藍溪也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吧?
“我叫單白,兩位學長好——”
“叫什麼學長!”藍溪揮揮手,一副嫌惡極了的模樣。
指着那個斯文型美男,“這是卓斯瑞,一看就是個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的料!”又指指旁邊那個穿着很是fashion的男孩子,“這是斯文敗類的弟弟,卓斯言,一看就知道是個人妖!是吧!”
藍溪敢對着他們大放厥詞,他們也只能明裏淺淺微笑、暗裏咬牙切齒,但單白可不敢真拿斯文敗類和人妖冠上他們頭頂,就算想笑也得用力忍着,低頭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卓學長——”
“好了好了。”卓斯言沒哥哥那麼好的忍耐力,臭着一張俊臉擺擺手,那意思分明是示意單白——你可以跪安了。
藍溪挽着單白,一隻手推搡着卓家兄弟往門外趕,邊攆人邊說:“今天我要跟我家妹妹喫喫喝喝外加聊聊,你們男人愛死哪兒去死哪兒去,滾哪個耗子洞我都沒意見——只要不打擾我們就行!”
然而這話,卻掀起軒然大波。原本對着藍溪一副怎麼打罵都任君做主的兩兄弟,忽地齊刷刷全變了臉色,彷彿暴風驟雨疾來之勢。
單白知道不能硬碰硬,忙給大家找臺階下,“不不,溪姐,兩位學長既然都來了,也就在這兒吃了午飯再走。咱們姐倆什麼時候聚都可以,不差這一天……溪姐,我先走了……”
說着,單白輕輕掙開藍溪拉住自己的手。
“別走——”藍溪忙伸手去拽,卻被眼疾手快的兩兄弟齊齊拉住,一左一右擋住她的出路,甚至不讓她追上來!
“阿溪……”卓斯瑞冷冷笑道,“你太不聽話了!”
單白心裏一顫,腳下跑得更快,似逃離般飛奔起來。
身後空氣裏隱隱傳來仿如噩夢一般,兩兄弟交替勸阻藍溪的聲音——
“不過是個女孩子,又不是真的妹妹……”
“你若嫌寂寞,我可以從右院給你多找幾個聽話的女孩子陪着……”
“我們剛回來……你總要有點表示吧……”
“對啊……我們可是爲了你,提早趕回來呢……”
“雖然疲累,可還是有辦法‘辦’了你的哦……”
不知跑了多久,單白呼呼喘着粗氣,雙腿如灌了鉛,再也無法挪動一下。倚着樹她停下腳步,卻不料刷的一下,眼淚就那麼順着眼眶流了出來。
心裏很痛,然而那深重的痛卻並不是爲了她自己。
藍溪是她在這裏唯一能抓緊的陽光啊……可是這陽光,卻同自己一樣!
感同身受的痛,幾乎讓單白無法呼吸。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最初藍溪並不邀請自己同行,說了邀請的話,又一副爲難至極的模樣。
……難道來到這個地獄般的學院,她,亦或她,都只能淪落到這種下場嗎?
不,溪姐,我絕不相信,我們只能如此!
單白緩緩站起身,一下一下輕拍彷彿被什麼堵住的心口,撫平那一處的堵塞,慢慢順了呼吸。她在心底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逃離這恐怖的地方!
這樣想着,她挺起腰,向前走了一步。然而腰腹處劇烈撕扯般的疼痛,連同未進食而灼燒起來的胃,一同折磨着她。
身子一抖,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單白閉起眼睛,靜待今日第二次重創。
身子卻是落進一個剛硬的懷抱。手臂似鐵,強硬攬在她的腰間,單白微微張開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被人轉了個圈,險險立住後發現自己因着慣性,一下子撲到對方懷裏。
鼻尖觸到對方身上柔軟的衣料,帶着一股皁粉的清新香味,卻還夾雜着一絲莫可名狀的奇怪味道。單白分不清,只覺着皁粉味雖然清香,可那隱含的敏銳味道卻令她有些頭昏腦脹。
雙手阻隔在兩人間,單白拉開與對方的距離,微微擡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對方鼻樑上架着的一副眼鏡。
深藍色細金屬邊框眼鏡,鏡片形狀是狹長的窄方形。見她擡頭看着自己,眼鏡後面被淺淺遮住的淡咖啡色眸子很快閃過一絲奇異光芒,隨即隱匿於滿眼的溫和色調。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整潔的白色醫師長袍,上面乾淨得找不到一絲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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